我是烟雨人 ▷

阿莲平山湖

发表于-2007年10月09日 凌晨1:34评论-0条

前言-----这显然是一个有些落了俗套的故事,我无意去谴责什么,也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赚取读者眷顾,更无力去为谁寻求出路,我只是把自己眼里所见,心内所思书写出来。以警惕,以忠告:毒祸无穷······

再次见到阿莲时,我已是一个两岁孩子的母亲。

那天中午,我带着侄女和女儿,正在水果摊前买龙眼,要过七月节了,人很多。拥挤中,突然感觉身后的背包被人动了,猛一转身,看见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正要从我眼前逃离。愤怒的我一把揪住那人的手臂,那只手挣扎了几次也无法从我指下摆脱。人们也发现了异样,自觉的站成了一个包围圈,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开始咒骂起来,有一个中年男子甚至上来一脚,把那人踢倒在地。

那只手在外力之下从我掌心滑脱,我感觉到了硬物划过皮肤的疼痛,就像一根枯败的树枝被人从我手中夺过。

那伏在地上的躯体在剧烈的颤抖着,一头长长的染过的卷发遮盖住那张罪恶的脸,我弯腰下去夺回我的皮夹,正在起身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求你,求你别让他们打我······”我心头一惊,蹲下去,把那满头的黄发掠开,竟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可是,是她吗,那张脸为什么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小四,我不知道是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恐惧和哀求让她语无伦次,我却从她鼻梁上的那道淡淡的疤,认出了她。这瘦弱委琐的女人,竟是我打听了十年却无音信的阿莲吗?

人群里的叫骂声还不绝于耳,让我把她扭到派出所去,甚至已经有人要上来帮忙了。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对大家歉意的笑笑,说这是我认识的人,我会自己处理的。水果暂不买了,我交代侄女先把女儿带回去,然后把她推进路边停着揽客的一辆出租车里。

疾弛的车里,我们肩并着肩,却沉默不语。

来到郊外的一个小饭庄里,简单点了几个菜,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相对坐下,我直直的看着她。她还没从刚才的惊恐里平复,眼神闪烁着,杯子里的茶水被她紧握着的手弄得不停地晃荡。

僵了一会,我清清喉咙:“说吧,这些年你都干吗去了?”没有回答。“阿莲·······”我艰难地喊出了这个名字,柔声说:“需要我帮你什么吗?”那颗低垂着的头颅慢慢抬起,沙哑的嗓音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我都这样了,还能怎样呢?谢谢你,今天放过我······”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满是茫然和无所谓。她曾经那对如水的杏核眼,是我年少时夜夜的梦里都想拥有的啊!

菜上齐了,她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便不客气的狼吞虎咽,看着她的吃相,我想起了路边的乞丐。

过去的岁月如流水一样从我脑海淌过。

阿莲是我的邻居,大我一岁,我们一同玩耍着长大,上学回家总要约着一路。她那么漂亮,引得我时时羡慕,她有着一头自然的卷发,白皙的皮肤,明亮的双眼,鲜艳的嘴唇,虽然衣着朴素,却掩盖不了天生的丽质。上中学时,给她写信的男生不计其数,我暗恋着的男孩也托我转信给她,这事让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可是我依然喜欢她,我们会在一个被窝里评论着每一个男孩的优劣,想象着和心仪的男孩在一起的感觉,想象着我们会有怎样的未来。

我记得我们曾为了一池美丽的荷花惊叹,挽了裤腿一同下去采摘,抱了一捧花儿上岸的时候,她脚下打滑,头撞在了池边的石头上,鼻梁豁了一个口子。后来我问,为什么不用手撑一下,她竟笑着说,怕手里的荷花掉到水里会淹死。

破了相的阿莲不仅没有被那道疤弄丑,反而添了一股邪气的妖媚,原来的清丽不见了,那些整天围着她转的追求者们更加为她而疯狂,有好几次为了她而大打出手。阿莲在这样的众星捧月中沦陷了,她忘了学习,忘了理想,忘了她妈妈的眼泪。她不再和我一同上学放学,接她送她的男孩子多了去,偶尔遇到,见到的只是一个眉眼上全是骄傲的阿莲。

她吃完了,一桌的饭菜几乎被她一扫而光。看着那副骨架般的身体,我怀疑那些饭菜是不是落到了地下。“我走了!”她说。站起身来打了几个饱嗝,结果又软绵绵的坐下,看来这顿饭对于她的肠胃来说,显然不是美事,反而更像一场打击。

“你饿了多久了?”我直言不讳。她举起柴棍一样的指头,做了一个表示两天的回答。“你住在哪?”她斜着眼看看我,却又把头转向了窗外。“那,我们走吧,我也该回家了。”

她跟着我扎挣着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她也跟着钻进后座坐下。后视镜里,刚好能看见她两颊深陷苍白的脸。

“你妈妈拜托我帮她找你,你回来了,有没有去看过她?”我告诉她,我联系了好多朋友同学,一直在打听她,但是都没有确切的下落。还告诉她,她爸爸已经退休了,她妈妈还在帮学校食堂煮饭,辛苦得很。还是沉默,我真想抽她!抬头却看见镜子里的她满头大汗,脸上眼泪鼻涕一塌糊涂,我赶紧回过身去,正看见她像一条死鱼一样往坐椅下面滑落。“阿莲阿莲······”我边唤着她边拍着椅背叫司机停车。待车一停,我急风赶火的打开后车门,钻进去把她拖起来靠在靠背上,然后催促司机开车去医院。谁知那司机冷笑道:“去啥子医院,这个是瘾发了!”我一怔,连问什么瘾发了,那司机大笑:“我说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你给她一点海洛因,她保证就好啦嘛!”

我惊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看着面前那张扭曲的面孔,我一阵恶心,我的手被她肩后的骨头咯得生疼,却无力抽出。她的脸转向我,哀求地望着我。这时,我真想把她给扔出车外去。把眼睛移开,我冷冷地问:“你要到哪儿?”在她还算清醒的指点下,车子停在一排低矮的简易民房前,我付了帐,下了车,她随后踉跄着梭下,脚一落地就用骇人的速度往一间房子跑去,刚才的颓靡突然没了。我快步跟上,看见她抖抖唆唆地在开门,一打开,便差不多是跌着进去,我在后面,把那扇撞到墙上反弹回来的门稳住,听到钥匙还在锁孔上哗啦啦乱响。

探头入内,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待眼睛适应后,才看见是一个过道,我扶着墙壁走进去,大声地喊:“阿莲,在哪?”一间虚掩的房门透出一线暗暗的灯光,我一下子推门进去,看见她半躺在一张凌乱的床上,紧闭着眼,那神态是形容不出的满足,而手上,握着一支一次性注射器·······

我不再说话,我的眼前,闪过了一张,明艳无双的脸,那张脸似曾相识;我的耳里,飘远了,星光下的悄悄话,那些话不再重复;我的心里,汪起了一个池塘,池塘的水中,浮沉着断了茎的红莲花······

我不再询问,我的朋友阿莲,去了哪里,那个人在我的转身里,已经死去。

我依然过着自己不变的生活,上着稳定的班,领着不多的薪水,有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儿,拥有着一些爱护我,关注我的朋友,还有,我的爹娘不用为我太过操心,足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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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藤蔓居
☆ 编辑点评 ☆
藤蔓居点评:

悲伤的故事,一段纯真早已逝起了。挽救她吧,需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