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的我，是在山水的宠爱里，快乐地长大。

家，在城郊　，依山傍水。

山上，是终年葱郁的草木，还有清澈无比的小溪，流到山腰石壁上，形成了一条瀑布；河里，漩涡卷着浪花，水草摇弋，有着捕捞不尽的欢乐。

但不知从何日起，我的欢乐，像山上的草木，渐日稀少，像河里的波浪，逐日浑浊。

曾记起，孩提时候，兄妹几人，与邻家的小伙伴，山中放牛，在那茅草丛里，搭建游戏的小屋，采那遍山的野花，捉那飞翔的蜻蜓，唱那不会疲倦的童谣；曾记起，用自制的鱼枪，射那浮在浅滩中不动的小鱼，用废弃了的旧轮胎，从河的上游，尽情的漂到下游。那时的天多蓝，草多绿，就连秋晨的薄雾，也像一片最柔最美的轻纱。

曾记起，少年时代的我，和村中的女伴，在夏日的黄昏，三三两两相约，就在那瀑布下的浅滩中沐浴，天然的石屏，天然的花洒，顺流，还会漂下一潭落花。浴中的少女，身形挺拔，星眸也似水一般温柔流连，黑瀑似的长发，在水中飘飞，一如年轻的心，无怨无累。

长大，不知是什么时侯的事。经过求学、工作、漂泊，女伴们多数已为人妇、为人母，为生活而奔波，早已忘却了那汪清泉，她是否曾痴痴等待过，是否曾在孤独的黑夜里低泣过，是否也和我一样，苦苦地思索着······

终于有一天，我记起了去看她，却再也寻不到路，如同我的童年与少年，都已消失不见，那股清泉，已被各家各户筑起了水池，引到自家院落，当年繁荣喧闹的山涧瀑布，早在一次大山洪中坍塌。唯有那残余的石壁上沁出的点点水珠和依旧葱绿的水草，才让过去的美丽，留下一点痕迹。

多年的荒废已让路上长满野草荆棘，滚满落石，好不容易走进石屏里去，只看那清泉已被沙石填满，瀑布已没了踪迹。

倚壁低徊，那偶而滴下的水珠，牵不回我的快乐，有着绚丽翅膀的水蜻蜓，再也不在这里留驻。剩下的，只有满眼的山风，在空谷里呼啸，只有那年年生年年长的野菊花，耀眼地灿烂。

我的心，我的青春，也要在无尽的岁月里，和那潭清泉一样，终会干涸。我要在无期的寂寞里，学会在尘世中行走，学会在孔方里算计，学会那阳奉阴违，还要学会，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爱与恨、苦与累、离与别；不能忘记伤痛、憔悴，以及漫无边际的孤独。

零落的字句，一如我零落的人生轨迹。

站在山里灰色的天幕下，我，无法哭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