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星城,见了湘绣专店,停留片刻,心中的柔软就那样游动起来,如千丝万缕,细腻而温暖。女子手中线,顺心又顺情,原来,湘女的多情竟然是无所不在,无处不在。
湘绣图案形象生动、逼真,质感强烈,它以画稿为蓝本,“以针代笔”,“以线晕色”,绣者在刻意追求画稿原貌的基础上,对作品又进行了艺术的再创造,尽在“施针用线”之中。湘绣是湖南女子的魂,是湖南男子的根,以其独特的情感渲染着历史的情怀和人文的艺术,沁着远古的沧桑,散着时代的芬芳,洒着湘水的热情,横着山脉的魂魄。
少女时代唱的《四季歌》,说的大姑娘因思念窗前绣鸳鸯的爱情故事。春天到来柳丝长,柳长情更场,姑娘绣的是景,是物,是情,是一颗温润的心。
那时候的爱情,象白莲花般纯洁,象湖水般明净,象杨柳一样多情,象云朵般纯朴。
记得当年二姨出嫁我已十岁,虽然懵懂,却识得她绣花嫁妆上的图案和字迹。一共是两幅,一副是“军民鱼水情”,一副是“鸳鸯戏水”图。当时流行姑娘家嫁军人,二姨嫁的不是军人,就绣了那样的刺绣。刺绣是挂在新婚蚊帐正上方的,算是一种点缀。其实,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刺绣,那个时代,我们乡里不知为何就流行那样的绣花方式,成了年的姑娘扯上几尺见方的尼龙纱窗,买上各色丝线,凭自己的感觉绣上鱼啊,水啊,花呀,草啊的,绣字是最简单的一种,回想起来,有些和现在的十字绣接近,只不过,没有十字绣那样精致而已。
记得当年我缠着二姨教我绣花,二姨说那是大姑娘家的事情,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绣花。心里赌气很久不理她,当时我就是觉得那绣在尼龙纱布上的花花绿绿的线条我应该一学就会,不就是在那些方方正正的格子上有规律地将线缠上去么?后来听说那尼龙纱布要自爱县城才有卖,一是我没钱,二是母亲知道了绝对会骂死我的。
我是个有了心就要实施的人。放了寒假,母亲闲在家纳起了鞋垫,趁母亲忙别的事情,我偷空纳了几行,虽然没有戴那个铁箍子在食指上,居然还纳得整整齐齐。母亲第一次没有骂我不无关系,或许觉得那是女孩家需要操持的针线活。我大起胆子请求母亲,要姑婆给我画副鞋垫样儿,绣彩线的那种。母亲再次默许,那年寒假,我完成了作为女子的,生平第一件女红。姑婆那时候就接近六十,但那些细针细线在她手里,却是灵巧得很。那种飞针走线的样子,羡慕得我心痒痒。上了中学,我有了自己的私房钱,背着母亲去乡镇上买了丝线和绣花的工具。那时候我可以自由支配我的作息时间,母亲常年住学校,我和弟弟跑通校。在很闲的时候我会很小心将绣花的行头拿出,关上房门,一绣就是半天。那时候没有人指点,绣得也不好。没有好的花样不说,关键是不敢请教别人,也没有人可以请教。姑婆会绣花鞋垫,但没自爱在丝绢上绣过花,我也不敢咨询她,否则,让母亲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爱好绣花可能和读书写字一样,是我骨子里的天性。偷偷摸摸的行当是不会有所作为的。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年,远在云南的z给我买了苏绣头巾作为生日礼物,那苏绣我珍藏许多年,前几年搬家被君作为废物清理出去了。但那苏绣的图案我一直记得,白丝绢的底料,玫瑰红绣的菊花,素洁,雅致,正是我喜欢的。我名菊,爱绣花,我怎会不懂z年少时的心境?最终,我们没能相互说上爱慕的话,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有一首歌唱的好“爱到分手才相遇”,在我结婚后的那么多年,z才匆忙结婚,得知他结婚的消息,我方知我永远错过了他,才知道我年少的情怀里,他的影子是真实存在的,要不,我也不会将那件苏绣保存那么多年。
几前年县城开始流行十字绣。那时候我刚迷上网络。有个宜昌的网友生活中出现了困难,我给他绣了一个钥匙扣,正面绣了一枝梅,他女儿叫梅,方面绣了她女儿的名字,“疏影”用的是拼音,他收到钥匙扣后感动不已,与我成了生活中的朋友。就是那个钥匙扣,让我圆了多年爱好刺绣的梦,虽不及绣女般心灵手巧,但毕竟是自己的作品,被朋友喜欢,也算是对我爱好的肯定。
好象给儿子也绣了个护身符,戴了很久。后来迷上了网络写作,绣花的事儿一再搁浅。国庆长假有了空闲的时间满足一直以来的心愿。买来最简单的十字绣,象模象样地在家绣起花来。那十字绣看丝简单,绣起来完全和几年前的感觉不一样。几年前我是我自己凭空想象,象怎么绣就怎么绣,现在我依壶画瓢倒觉得畏缩起来。或许是心中有了以前不曾有的虔诚,才将自己弄得严谨,有些慌张了。不过还好,在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感觉:不一定非要按照图案绣上去,错了一点也没关系,将错就错加上点自己的个性也不是不可以的。值得诧异的是儿子居然也要学刺绣,一个男孩子家,我心里是不赞成他喜爱女孩家的东西的。但转念一想,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尝试一下,虽然儿子绣得不如我精致,但小老鼠还是被他绣出了模样,有些窥喜。
然,我为湘女,遗憾的是对于湘绣这门艺术迟了那么多年。不过,心中那些千丝万缕的情结却从来不曾消减过,如泊在心中的乡愁,永远以流淌的姿势驱使着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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