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晚，像往常一样开着电脑，在网上漫无目的的写着零散琐碎的文字，在qq里过往着不同的而短暂的人。也许只是因为乏味，也许我还想在网上遇见他。听人说迷恋网络的人往往都是因为寂寞，而我一直认为寂寞是可耻的，尽管我无法摆脱寂寞并一直深陷于它。至今，每次进入我的博客，我总会想到曾经的那一段过往，我看他的博客，却再也不留下任何印记，因为，我想与他相忘于江湖。

当初遇见吴敬也是如现在这般的孤独，但仅仅是孤独的而已，并不是寂寞。寂寞这个词太过艰辛而深奥，对于当时仅仅十八岁的我来说，是一个遥远的词。我是个孤独的孩子，于是我一直以网络和文字为伴，我没有享受过那么多的爱，于是我不习惯在现实中亲近人，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是母亲。　

他的出现仿佛是一道阳光，穿过了密叶和荆棘，带来了另一个世界的气息，我从未嗅过的气息。也许仅仅因为他是在网上出现的，所以我对他坦然。在网上我的话总是很多，比平时多很多，也许仅仅因为我是一个极度孤独的人，一个有病的人。他的世界和我的有太多的不同，于是他带来的气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让我惊异。我们开始了长久的闲聊，关于爱好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和他在一起，我有一种我是一个在黑暗潮湿的地方生存的植物，身上已经腐烂的感觉，而他则是驱散暗夜的阳光，他想改变我，或者说是拯救我。长久的交谈之后，他说我是他的知己。知己，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让我总觉得有那么点暧昧，他说的时候我不置可否，于是他默认，于是知己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我们关系的代名词。但是，两个人，一男一女说关系是知己，总觉得有那么些的让人去想象的空间，比爱人少一点，比朋友多一点，这样的空间，让人觉得尴尬。　

遇到了他，我才发觉尽管我孤独，尽管我的家庭经历让我早熟，尽管我对那么多的事看得那么不屑，而我还不过是个小女生，那之前尽管我经历了一些比同龄人多的事，但是我始终是个小女生，因为我从未经历过爱情。因为我对爱情的不相信，让我拒绝去经历它。又或许是我的主观心理让我对男人有一种戒心，但是对于比我大的男人又很容易交付自己的心。我缺少父爱，这是导致我一切奇怪心理的根源。我甚至分不清我是需要父亲还是需要丈夫，他们都是可以给我依靠的人，但是我没有父亲，而我的有生之年无法再为自己找一个父亲，只有再为自己找一个丈夫，于是在寻找的过程中我有意无意的将我对父亲一些幻想加在了自己想找的丈夫身上。那种对男人的微妙情感一直让我迷惑。当我把这些都对吴敬说了，他什么也没有多说，我从电脑屏幕上看到沉默许久之后他打出的字：我是一个从小家庭完整的人，所以，我无法切身地体会你的矛盾与困惑，但是我知道，你虽然比同龄女孩成熟，但仍旧只是一个内心脆弱的小女孩，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用自己的手来保护你。　

那样的话让我沉默，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一些空气正在发生着变化，但是我仍然不原意承认不愿意接受。我喜欢他，但是我不愿再去多想把我和他的关系再往前踏一步。谁都能想到，男女间的知己，往前一步就是爱人。知己，是一个充满着暧昧情绪的词。我回避他的一些话，一些关于他喜欢我的话。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放置我的这段感情，于是我想掐灭这样的萌芽，但是他总是如此出现在我的世界，如此撩拨起我的心思，让我不停地思考我究竟该怎么做。就这样闪烁着躲避着，我们的知己关系不过维持了两个月，我们踏入了雷区。

二

吴敬比我大两年，于是不过在我十九岁大二的时候，他就考了研究生了。他兑现了他一直以来对我的诺言，考到我所在的城市来。说实话，这样的结果让我有些意外，我一直以为我和他不过是带着网络面具说真话的两个人，我们两个不过是个梦中的童话而已。等到他考研的时候一定已经清醒了，把我看的没有那么重了，他会选择一个真正适合他发展的地方。他的专业真的不适合在我的城市发展，因为是计算机专业，更适合发展的是在沿海，不是在我所在的内陆城市。但是他依旧来了，兑现了那个诺言。我有些仓惶。　

既然我们已经触到对方了，那这份感情应该相当于重新开始。我开始彻底卸掉防备与他相处，愉快甚至甜蜜，我们像普通的恋人一样逛街吃大排挡在校园的林荫道下接吻。也许我真的该放开自己的心去彻彻底底的爱一次，至少我不会后悔不会在和别人一起讨论爱情的时候显得那么底气不足。　

母亲对他一直有些不满，因为他是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事业的学生而已，未来不明朗，让她觉得不可靠，而吴敬则一直在努力的做到最好，在研究二年级的时候他找了家公司实习，想多挣钱让母亲觉得他有能力爱护我赡养她。可是母亲一直嫌他太年轻，觉得他无法真正的托付起我的一生。母亲想让我嫁一个事业有成的人，而不是他这样的才刚刚开始奋斗的人。就这样，我一直把母亲说的一些难听的话埋在心里，把他和我的计划也瞒着母亲。我一直觉的，有一天我会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做一个选择，而我是会选择母亲割舍他的，尽管让我做这个决定我已经于心不忍了，我知道自己从他真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真正的爱上他了。母亲的看法让本来简单的事情埋下了一个隐患，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去想，我要和他开心的过每一秒钟，让自己没有遗憾，而每当我面对母亲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心里异常的沉重。我和她在一起的压抑让我觉得害怕，这是我从小就没有感觉过的压力，但是如今我感觉得那么明显，于是我尽量少的回家，而她就因此经常打我电话，想了解我究竟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吴敬在一起。这样的情况让我觉得我被监视了，当我真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母亲的电话就会有一阵冷汗，我不知道吴敬是否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但是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压力很大，已经无暇把事情考虑得那么周全了。　

我大四的时候，他研究生毕业了，在外面租了间房子。还记得那天他带着我到他的房子去，虽然有些简陋，但是我仍然觉得高兴，因为这是他的家，也相当于我的另一个港湾了，在我像小孩子一样东瞧瞧西摸摸的时候，他牵着我的两只手站在我面前温柔的对我说：“宝贝，以后我们就有了独处的空间了，只有我们俩的空间。”然后他把钥匙慎重的放在了我的手心，我把钥匙紧紧地握在手心，然后踮着脚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他就在那时紧紧的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仿佛呢喃的轻声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瞒着我一些事，都是和阿姨有关的，她不满意我们在一起，对不对？宝贝，对不起，我好无能，让你夹在中间这么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就这样，他一直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我听了有着阵阵的心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我已经哭了，我发现我好舍不得他，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会在某一天叫我做出抉择，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我不要面对着吴敬说出那两个字，那两个足以将我们打入地狱的字。　

从那天开始，我每个周末都会去他的房子，我们不再像以前那么频繁地去咖啡厅和电影院了，两个人偎依在沙发看影碟，然后会像夫妻一样去附近的菜场买菜在家里做午餐和晚餐。很平淡很温馨的日子，让我们都过得很满足。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像躲避世人的两只小老鼠，在一个小窝里紧紧地偎在一起，不愿分离。

三

时间总是在很无情的流走，我考了研究生了，母亲给我规划的路我相当于已经走到了终点。事业上她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好替我担心的了，于是她开始在一旁张罗起我的婚姻的事。她的态度由之前的朦胧不定开始明朗起来，话已经挑明了要我不要再和吴敬纠缠。她知道我下不了狠心，于是开始给我找相亲的人选，她是不会给吴敬打电话做棒打鸳鸯的恶人的，她是一个自诩有气质有教养的女性，于是她巧妙的避免一切会发生的冲突，她要看的是有一个相亲的人能够做第三者，拆散我和吴敬，而她不过做一个隔岸观火的人。我无法拒绝母亲，于是开始了第一次相亲。　

那天是周末，我编了个理由推托掉和吴敬的约会，我不敢对他说是母亲介绍的人相亲，我怕看他伤心的模样。在母亲陪同下来到一家茶楼和那个人见面。见面的人叫罗秦，比我大十岁已经事业有成了，是公司里的执行总监。我们的见面像一般的相亲一样的尴尬，没什么特别的。有事无事的聊几句，在茶楼里坐了一会儿，他说带我出去走走，于是我坐上了他的别克车去城市的其他地方闲逛。去看电影去祖母厨房吃饭，他一切都表现得绅士而大方，我承认罗秦是个极其有魅力的男子，但是我心里仍然无法腾出空间装下这个男人。他开车送我到学校的宿舍区，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　

下车之后我往我的宿舍楼走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我回头是吴敬。天色已晚我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他越走越近，我突然有一种做贼似的心虚，我真的不是想瞒他，但是我没有对他解释，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对他的伤害，除了隐瞒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但是现在我面对他，我真的开始了不知所措。他最后站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说：“今天，你去了哪里？”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的说：“我……我……我……”我说了几遍我字，但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圆谎，他冷笑了一声：“你说学校有事，于是我抽空想来找你，没想到，刚好看到你从一个男人的车上走下来。”他把脸别过去，我看到了泪光，他又说：“如果结局是这样，那现在你就告诉我，我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我听了觉得一阵心痛，他的话那么的清晰明白，我知道除了坦白今天事情的原委，我没有其它方法可以把事情解释清楚，我说：“妈妈，妈妈她只是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说大家可以做朋友。”他听了立刻说：“是做男女朋友对吧？她是让你相亲去了，是不是？”我听出了他的语气，但是我无言以对，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我也不用解释，于是我摸着他的脸说：“敬，你知道，我是永远站在你身边的。”这是我和他的承诺是我们之间的承诺，时间过了这么久，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疲累，因为我的母亲，他一点一点失去了最初的活力。他听了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当时的我觉得自己被什么一下子挤垮了一样，异常的恐慌，拦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我只是想抱着他，不让他飞走，想听他的心跳，想知道他的心声究竟是怎样的，我呜咽着说：“敬，你说的不是真话对不对？我们都坚持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现在说放弃？傻瓜，你说过你有信心改变妈妈的。”他的手摸着我的头发，语气哀伤的说：“曾经是我太自大了，以为可以改变一切。阿姨看重你，而且她从来就看不起我。现在她让你相亲，其实就是对我的一次申明，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紧紧的抱着他，仰头看着他的脸说：“五年了，你就忍心放弃？你就忍心丢下我？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我的。”他擦干我脸上的泪说：“五年了，我仍然什么都没有做成，我现在如果不放手，再过两年再过五年，结果还是一样。我不是丢下你，相信我，我是一直陪着你的。”我流着泪看着他，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反问他：“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只不过不再是爱人的身份了，对吗？”他艰难的点了点头，说：“我不想放弃，只是，这样下去太累了。”我哭了，眼泪痛楚地流下，我放开了抱着他的手，失神地说：“是啊，太累了。”他矗在原地看着我，我只是转身，然后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宿舍。我不知道他是否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转身离开的，我只知道我的世界开始变黑。　

那天之后，我们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话没有见面，我觉得我们需要时间冷静，需要时间去思考我们走过的五年为了什么，我们究竟应该放手还是选择继续。这一个月，罗秦来过几个电话，我们也吃过几次饭，几次接触下来，我想我和他真的是只能做朋友，因为我忘不了吴敬，尽管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相差太多，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我仍然是选择吴敬。一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去了吴敬的家，我是敲门的。他开了门看见是我，愣了一下，然后让我进去坐，我进了他的房子，所有的陈列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凌乱了不少，有许多的啤酒罐子在桌子上，东倒西歪的。我知道，他一定是喝了不少酒，心下生出一阵心酸和悲戚。他给我倒了杯水，然后问我：“你有钥匙的，为什么还敲门？”我看了看那个杯子，是我在他这儿用惯的那个，我们是两个情侣杯，我的是蓝色他的是黑色，我把那个杯子握在手里，想了好久才说：“我来，是想还你钥匙的。但是，我在还你钥匙之前，还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决定放弃了？”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小小的房子，只能听见厨房里的水龙头嗒嗒的滴水声，我忐忑地数着数，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小漫，我决定了。我们还是做知己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听了把钥匙扔在他的桌子上，打开门流着泪奔下了楼。

四

我和吴敬分开了之后，还是有着一些联系，还是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知道自己无法在完全没有他的世界里存活。我还是要去他的博客，他也还是要看我的博客。我们起初就是那样认识的，结局却从未想过会如此惨淡。他成了我的大哥哥，单纯的大哥哥，仍然叫我傻丫头我仍然叫他大笨蛋。只是如今，当一切仍旧回到起点的时候，再喊这样的称呼，心里难免有着一阵心酸和苍凉，只是我们都不说，我们都不敢说。

妈妈仍然给我介绍一些才俊，我仍然像见罗秦一样见他们，留了电话之后就淡淡的聊淡淡的做朋友。我知道我还没有从吴敬的那段经历中恢复过来。现在已经三年过去了，我像当初所计划的那样在高校当起了老师，但是婚姻一直没有着落。吴敬没有在公司里当程序设计了，而是进入了我所在的高校当老师，我在大众传媒系他在计算机系，会时常见面但是话已经不多。吴敬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个不错的女孩，叫卿柳比我小一年。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涩涩的酸酸的喉咙甚至有些哽噎，但是只是一笑，一笑之间一切都敷衍了过去。　

她和吴敬都是安徽的人，两个人在这成都相遇有一种漂泊的依靠感。这样的感觉是吴敬独自跟我说的，我听了只是抿嘴笑笑，漂泊中的相遇，我和他当初又何尝不是。其实，更多的只是女孩的家里对吴敬很满意。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他当初不是不爱我，而是母亲长久以来的压力，一层一层地剥夺着他的自尊和自信，还有他对我们俩未来的希望。母亲独自抚养我，对于钱，她因为太缺乏于是导致太过渴望，对于爱情，因为她经历的只有痛楚只是一场青春禁忌游戏，于是她不相信爱情。所以她的强势让我失去了爱情，她一心只想让我过得幸福，却不知让我错过了生命里真正值得珍惜的幸福。我想恨她，但是对她，我却无从恨起，无从责怪起，都是因为爱，都是受伤的女人，除了继续像以前一样相依为命我别无选择。　

卿柳很热情，知道我和吴敬是相交八年的老朋友，于是经常请我到她和吴敬的家去吃饭。吴敬不想告诉卿柳我们曾经的事，于是我也就配合他，我不太清楚他这样做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虑，是为了卿柳还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不过我不想去思考这么多，他让我配合，于是我就配合，我只是想继续爱他为他做些事。他和卿柳不过在一起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订婚了，于是住在了一起。他们的新房已经在装修之中，而现在吴敬和她住的仍旧是那间出租屋。每次受邀请去他们家吃饭，心里的感慨总是无从说起，每去一次，家里摆设就改变一些，我在吴敬生命里的痕迹就被抹掉一点。每一处细微的差别我都能觉察到，然后开玩笑的调侃赞美一番新的布置，只是想对自己对吴敬强调一遍，我们曾经的摆设是怎样的。其实，每次说完那些调侃，我都在冷笑自己，这又是何苦呢，不过再划开自己的一道伤口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他们的新家终于可以住了，他们搬家的时候我也去帮了忙，不过去晚了一点，已经打好了两个箱子的包，我去的时候只是帮了点小忙，打了两个箱子的包而已。家具那边全部新置，于是他们要带走的都是些自己用惯的小物件，还有就是书和衣服。忙活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八点多他们的新家才算像有人住的样子，我们三个人累得都坐在沙发上，喝着冰水大声的谈笑。这时卿柳看到还有一个比较小的箱子包着没打开，她就对吴敬说：“老公，那个箱子怎么没打开啊，我还以为忙完了呢。”说着她就放下水杯朝箱子走去，我正要跟去说帮忙的，但是吴敬动作更快，和卿柳抢着要放置那个箱子，对卿柳说：“老婆，不要把手再弄脏了，我来就可以了。”卿柳则说：“没事儿的，我一会儿再洗手就是了，还是我来吧。”我看出吴敬有些仓皇和匆忙，似乎在掩盖着什么，卿柳一定也看出来了，不然她不会执意要打开箱子的，女人的敏锐是共通的。箱子开了，两个人在那边一瞬间什么话都没有说，我觉得不对劲，我在沙发上坐着看他们蹲下的背影，走过去问也不是坐在原地不动也觉得不对。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凝固了，因为箱子里的东西，但是我无法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卿柳先说话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些。”她的语气让我觉得异常的寒冷，是吃醋的语气，我能肯定，这是女人吃醋的语气。吴敬想把箱子重新封上，卿柳却不让，吴敬急了说：“阿柳，让我把箱子封上。”卿柳却说：“不！你让她自己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些什么！”卿柳说着转过头指着我，我明白了，箱子里一定是装着一些我过去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面对着激动的卿柳。她站起身来，手从箱子里随手拿出一样东西，应该是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相框她走到我面前，扔在我身上说：“你们一直瞒着我，一直说是什么交了八年的朋友，朋友，只是单纯的朋友？”我看了相框里的照片，是我和吴敬游乐场身穿情侣t恤咬同一块波板糖。两个人开心的笑，笑得世界无边无际。我看了照片，愣在了那里，强忍着泪水心里却在翻腾，原来他留着，一直留着我和他的东西，都装在那个箱子里，连搬家都带着。　

卿柳转过头，泪痕满脸的对吴敬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她只是你的一个朋友？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两个人瞒着我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吴敬躲避着卿柳的眼睛说：“是我要瞒着你的，是我让陆漫配合的，她一直都想对你说，可是我怕你多心，就阻止了她。”卿柳冷笑着说：“多心？你会怕我多心？恐怕不是怕我多心，是你怕我知道了以后排挤陆漫，是你怕我在从中作梗让你见不到她，或者说是你怕她自己要避嫌躲着不见你了，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我站在原地，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个相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知道，我是这个房子里最不合适的人，于是我拿起我的包准备离开，走到吴敬身边，蹲下去慎重地把那个相框放进了箱子里，我放得很小心，仿佛是在埋葬那个相框，在那一瞬间，我瞥见里面还有我以前送他的许多小玩意儿，心里酸楚眼泪滑落，然后对吴敬说：“把这些都扔了吧，为了他们放弃卿柳，不值得。”说完我就走了。我总是这样离开吴敬，扔下一样东西，然后转身下楼。　

之后，我一直躲着吴敬，手机和网络都一直躲着。我不想在让自己和吴敬再有不应该的纠缠。听说他取消了和卿柳的婚事，听说他辞掉了高校的工作了，听说他准备出国……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事，但是都不重要了，我默默地记下却在告诉自己要忘了他重新开始，对于他，我的心思总是矛盾的，十八岁的时候是，二十六岁的时候仍然是。　

又收到了他的短信，要我出去见他，因为他明天就要出国了。他说他只是想见我一面，我终究狠不下那个心，还是去了。我们约的地点是火车站，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晚上，还是有许多的人来往，我们面对着巨大的候车厅，长久的无言，直到我自己觉得我的面颊被泪水浸湿，转过头看他，也是泪光闪动。我强笑着说：“要走了，也不想说点什么吗？”他沉默了一会儿，破涕而笑调侃地说：“你也不小了，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吧，省得以后没人要了。”我听了心酸，却也开玩笑地说：“没人要就不嫁了呗，你原来不是说过，我八十岁的时候嫁给你的吗？”他用手在我头上乱摸一气，笑着说：“傻丫头，还记着呐。”我看着火车站候车大楼上的大钟，迎着风的眼睛又不争气的滑落泪水，我说：“我会让自己忘了你的，在某个时刻。”他在我旁边听了，然后说：“可是我不会忘，十八岁的丫头说八十岁的时候要嫁给我。”我惨淡地笑了，然后在夜幕下转身，一个再见的手势挥别永远。

十八岁，还记得十八岁的时候，他说，傻丫头，我们可以走很久很远的，至少也可以走十年。　

现在，方过八载，他渐行我渐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