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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大运的纸婚年赤土黄梅

发表于-2007年10月05日 下午4:30评论-0条

门外有风,国强听淑华开门时一声惊叫退缩回来,他知道她一定很怕冷。她这个人总是为了体现她自己的身体线条美而勇敢地把衣服尽量往少里穿。

他骂她活该。

但是她居然还说她不冷。她勇敢地顶着风冲了出去,然后站在门外嘿嘿大笑。

她说她今天出门撞大运。

她抢走了丈夫四十块钱稿费。丈夫蚀了一个晚上的眼皮,她贴进去一顿夜宵。小本小利。丈夫在接到某晚报录用通知后欣喜若狂,曾许诺稿费来了给妻买一条全羊毛的连襟裙。她也为丈夫的知恩投报接连给了他一十二个响崩崩的吻。

钱领到手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

她说:钱是你蚀眼皮挣来的,我看给凑点钱买一件唐装吧。

夫妻俩在成衣市场转了半天。丈夫为妻子挑,妻子说这裙颜色不好。再不就说,小了……大了……或者怀疑会不会是100%的全羊毛?她的挑剔和犹豫不决,直让丈夫站在一边傻楞楞地直为难。妻子为丈夫挑唐装,黑颜色的,丈夫说,这衣服穿上身像黑社会老大……,挑绿颜色的,丈夫说,土的掉碴!挑上一件红的,……一问价,说要488,两人四目对视,丈夫连砍价的勇气都没有。忙拉妻子逃也似的走出成衣市场。

出得市场,妻子恼火地一甩手,挣脱丈夫的拉扯,气咻咻地说:真没劲,……你这个人,价高可以砍一砍的……

砍也砍不到我们手头的这个数……丈夫嗫嗫嚅嚅,说话鼻子尖挨着胸口,声音很小,怕旁边的人听见。

说到钱少,妻嘴巴噘起来也就不跟他执拗了。

现在赚钱的机会多多,就你没本事!他又听到妻子的抱怨。

走出集贸市场,见大街上有人扎堆,拥拥挤挤,人群堵了半条步行街。人山人海的都在拥挤争买福利“彩”。中了最高大奖可以开走一辆东风日产“天簌”,也可以拿等同一辆“天簌”20万元的钱回家。听见高音喇叭在鼓噪。一辆“天簌”,值20几万呢!对于她们来说是天文数字,如果中了大奖,自己可不是一下子从奴隶社会跃进到共产主义社会了!他们的心里有一个精彩的梦想。冲着这份梦想,(说期望也行)淑华把丈夫的手抓得很紧,扒开人群就往前扎。

口袋里有几个微不足道的钱,手捏捏出汗来,舍不得用。他们走到这里,这种热闹的场景真是够刺激……

没有商量的事,他们是不干的。这是他们夫妻结婚前的一个诺言,婚后相互信守着。

两人扎进人堆,看看人们的脸色,听听人们的议论,从人堆里挤出来,在路边商量探讨开了,妻子说:可以试试。丈夫说:想试你就试……不过要选择一下时间!

国强正在研究《易经》。通过易学研究,他发现幸运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平均发放的。只是它来无踪去无影,像游丝一样漂浮在时光中间,事发偶然,关键就是你要找准裹带佳运的那一个时刻。狠抓机遇,一发击中。……今天不是最佳机会!

淑华听国强说得头头是道,却不知道丈夫是在搞缓兵之计。虽然激情澎湃,但还是听丈夫的,改日再来撞大运。

淑华一夜辗转反侧,国强上床后对她做了些引诱和挑逗的动作,她没有配合。两人去年元旦结的婚,两人还没有要孩子的心理准备。国强婚后是想要一个,淑华想到有了孩子,自己的梦,丈夫的事业都会拖累掉。结婚之初,正是国强发稿量最大,有望冲击国家大奖的黄金时段,等他成名以后,她想她们的“家境”就会好起来。她是冲着这份梦想在婚后,既克制自己又制约丈夫。他们夫妇生活过得克制,中规中矩地过了一段漫长的光阴,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梦,为了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熬受着。想不到国强创作巅峰过后,接着就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低潮,一年写不上三、两篇稿子,少得可怜的稿费收入,使他们本来就不宽裕的生活,渐渐陷入拮据。淑华现在想到假若有一天,她们突然有了好多钱……买套三室两厅两卫,再买一辆桑塔那、或者标志、做一个有房族有车族,她们也会生活得很好。可是这得熬到什么时候?

尽管国强有时为了对她表示友爱,手脚并用,在她敏感的三角区袭扰,但是很难唤起她的激情。她的冷淡使国强知难而退。

夫妻缺乏激情的生活,使国强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必须有钱,他想自己是个男人,能给妻子时髦的衣着,最好的化妆品,让她重新唤起青春的自信。为这,他本来就很努力,可是现代人的理想色彩越来越少,而物欲的色彩越来越浓。在遭遇了家的清贫,和感受到了社会环境的冷漠,他就相信宿命。在相信宿命的同时,他内骨子里的那份良好的自我,使他不屈于这种“命定”,他开始研究易经。他想写作一定不能养家糊口,但他又只能靠写作过活。就这样他只好自我安慰……但是,他像所有侍才傲物的人一样,不甘就此沉沦。他相信机会均等,不相信许多的机会上帝就没有给他们安排一次?

他说他要赌一把!夫妻在这儿终于找到了共震点。趁妻高兴的时候,他又向妻示爱,一双手从颈部开始,直往下悄悄游移,在ru*房上轻柔很久,一般到这种时候,她的浑身肌肉就有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放开,像花儿一样……谁知妻此刻心情惶惑,她提醒丈夫:今晚最好不要干那倒霉的事,明天还要抽奖呢!

国强轻轻地哼了一声,手停在她的下腹,很久,只好作罢。因为以往他不是看书就是写东西,现在写作的兴头也不高,人一懒散下来,睡眠就多,他一侧身就睡着了,鼾声比雷还大。

一早,淑华说他昨晚梦里发狂地喊:哦,中大奖了!中头彩了!淑华揶揄说:“又是什么魔俯体了?”

国强争辩说:没有的事,我对任何事都不会走火入魔的!

淑华说:是哦,是哦,前段练气功就说自己会发功了。现在又迷上了《易经》,百事都要先推卦还说你不作魔呢。社会上什么荒堂离谱的事不是你们这些神经兮兮的人闹出来的?!

国强只得嘻嘻陪笑。

福彩现场人山人海,今天的人比昨天的人还要多。

国强挤了挤,挤不进去,人织得比墙还要结实。旁边有认得他的人揶揄说:“干这事,你这文弱书生不行!嘿嘿,花几个钱,请几个板车佬为你开道吧。”

投彩口像激流,一些人涌进去,一些人涌出来,看见别人买回来彩券大把捏在手里,他们又羡慕又眼红。他刚攒足劲挤进去,又像浮沫一样被拥挤的人流抛出来。

他丧气地回到妻的身边。

淑华不知是冷还是激动,站在街边浑身像树叶一样瑟瑟直抖。

他说:这时正是辰交巳接,此时容易好运降临。可是他挤不进去,满脸惶惑不安。

淑华上前为他打气。他听见她说话牙齿格格响。

国强看见她细瘦的脸上淌着焦急的泪,便又扑上去作了几次冲锋,还是力量不够,被拥挤的人流抛了出来。

淑华并不气馁。淑女华推了丈夫一把,淑华说你在前面我在后面。两人摩胼抵胝好不容易挤到了漩涡中央。

国强说:快了……淑华说:你可别泄劲……

淑华使出吃奶劲,用肩抵住他的后背,用肘子为他打撑似的,淑华不知哪来的力气?两人竟然坚持了约二十分钟。突然被一股退回的浪潮打翻,……夫妻两像翻了船的水手,回到岸边望着人头攒动的人群又是丧气又是懊恼,淑女华直怨国强无用。这时淑华气歪了脸。淑华再不顾他的脸面就在大街上责骂他。骂得他像一只发瘟病的鸡。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此时他不得不服气了。

淑华突然命令他:“把钱交出来!”

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歙动着鼻子很委屈的样子。淑华催逼不过,他慢慢吞吞毫不情愿地将那笔稿费和夫妻重新添加的二十块钱齐交给了她。

淑华接过钱看也没看他一眼,细小的身体就嵌入人墙中去了。只见人群一会挪东一会挪西,淑华淹没在其中,连头发捎也望不见。突然听见她在人群中惨烈地咸叫:

“踩死人了!踩死人了!”

她的喊叫顿时像往人群中投掷了一枚重磅炸弹,密织的人墙顿时轰地散开来。

趁这机会,她大概是趁虚而入,等人群省悟过来,她已把几张彩券捏在手里得意地笑着挤出了人群。

妻胜利了。

国强早把方才的不快丢到爪畦国去了,他跑上前把妻拥抱起来。

妻哈哈乐得像个细伢。

淑华说:“亏你刚才挤进挤出,我肚子里面的肠子都快挤了出来。”淑华用她胜利的笑声来慰藉国强。夫妻之间虽说有争吵,有打闹,但是只要有共同的愿望的时候,他们就会和睦如初,从不因过去的事斤斤计较的,这才是达到高度默契的真正原因。

国强想起她刚才耍的小小伎俩,觉得实在高明,便夸妻说:“你还是要比我伟大哦!”

淑华说:“这儿才不是你写诗作文的地方,这儿像战场,兴玩儿命的。只有拼了小命儿不要,别人才会服你。”

他觉得妻这一瞬间仿佛长高了许多,自己与她相比反到矮小了许多。

淑华一时激奋,滔滔不绝,她说:“咱硬拼的拼不过人家,不妨就多长个心眼,放个迷雾出来,让人懵头转向。这就是你常说的,孙子兵法云:声东击西是也。你们这些夫子,说啥啥不懂,就会纸上谈兵!学了不会用……哈哈哈。”

淑华买回彩券兴奋了好几天,唠嗑的除了彩券还是彩券,两个都在谈中奖的事。说到中奖都摆头直乐……

每天,饭后她就让国强给打易卦。这时两人主题统一,共同的笑声也有了。卦落地总是异数,结果不好,国强总在卦后皱眉不展。

临到抽奖这一天,他心思重重,说:“抽奖有公证律师监证,公正性错不了,怕只怕咱运气不好。”

淑华搂住他的脖子直耍娇,说:“去吗,咱投了这么多钱,总得看一结果……”

听了淑华有这话,他才慢吞吞跟着走出门。刚出门不远,便又站住不走,他说还是没有信心。

淑华极力劝他,他说:“有奖跑不了,无奖求不到,做父亲的人,未必要到产房看妻子生产……”

“不中奖也没有关系,且当向市场经济交学费。”淑华见丈夫缺乏信心,只好作罢,其实她自己的信心也不足。

一个人此时的最佳状态应该是等待成功。不要轻易地去目睹自己的失败现场,那场面是会令人心碎的。

到了晚上,他们家仍然是风平浪静的。

第二天一大早,大街小巷到处都在传说,谁谁中了大奖,开走了一辆夏利,呼地一声就蹿过一条街……好标!谁谁端走了索尼带数控的彩电,放了三个万响电光爆。……这世界上的人真是多,光中国就有一十一、二亿人,好运的人还是有几个!

晚上,两口子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国强长喘短叹直怨自己,居然也是个凡夫俗子,动不得一点欲念,从买彩券到开奖,这漫长的一个星期里,自己竟然一行书也没读,一个字也没写。

淑华并不灰心,她自摇奖过后就想过,人还是要赢了顺算,输了反算的,她开导国强说:“几十块钱投进去,没了,我们买了教训,……”她笑了笑说,“参加奥林匹克在赛的运动员有多少?大家都想得金牌,可实事上又有几人能得金牌。重要的是参与!……这句话用在这上面对吗?”

国强笑了笑:“这哪跟哪儿哇?怎么跟神圣的奥林匹克精神扯到一块儿了。”

这时,国强下意识地看了看案头的挂历,对淑华说:“什么时候过元旦?”淑华寻思了一下,这才想到已经有好几天没关心日历,俯下身子,计算了一下,这才笑起来说:“明天……明天!”说着哈哈大笑,一头扎进丈夫的怀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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