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回家,带回了一大包母亲为我将要出生的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妹妹拿出其中的一套小单衣说:“这时临来的前一天,我说等孩子出生时天已经热了,你做这么多棉衣根本穿不着。老妈一听就急了,又去买了布料熬夜做的。老妈的手干活现在也不快了,穿线都看不到针眼了……”
听着小妹嘟囔着说家里事情,我摩挲着那软绵光滑的小衣服,心却如打翻了五味瓶。
母亲低着头,暗淡的灯光映衬着头发里的斑白,一针一线为未来的孙女(孙子)认真地缝着。偶尔用那晃荡漏风的门牙把线咬断,抬起头对着灯,举起了那已经变得沉甸甸的细针,小心翼翼地穿线。费了好大劲,穿上了,在挂钟的滴答声中,又一针针、一线线,仔细地缝着那份呵护和爱。钟声不知敲打了多少次,炉里的炭火已经灭了,脚底蜷缩的猫张开了惺忪的眼睛,母亲才抹抹干涩的眼,活动着酸麻的胳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为了她还没有出世的孙子(孙女)……
我想着那一夜母亲灯下的影子,鼻子酸酸涩涩,思绪又飞到从前。
小时候家里穷,母亲从来没有去给我们买过衣服。我们姊妹四个穿的衣服,都是母亲在忙完农活后,在灯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一家七口人,管着吃喝拉撒,还要下地干活,饲养家畜,可是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一声累。每个夜深人静,小孩子们都睡了后,母亲在那昏暗的油灯下,拿出针线筐,一针一线地为我们缝缝补补。多少次午夜起来撒尿,都看到母亲聚精会神地坐在床上缝补着。
大了,出门求学,开始感觉母亲做的衣服是那么老土。从那以后,我们姊妹不再穿母亲缝制的衣服。母亲总是开玩笑感叹说:“孩大不由娘啊!”可是母亲的针线筐并没有闲置,每个周末回家,母亲总会为我们撕裂的衣服缝缝补补。初二的时候,母亲看着我在学校用订书钉缝合的裤角,抹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呀,到妈老了,你要是找个媳妇不会做针线活,看你穿衣服不露腚……”
都大了,孩子如出窝的燕子,一个接一个飞出去。家里的针线筐,成了母亲的安慰。先是为了姐姐的孩子缝制,后是我的侄子。那时大学放假回家,总看到母亲嘴角含着笑为她的外孙女和孙子缝来缝去,我总是不解地问:“妈,你缝什么,现在的孩子那有穿那么土的?”母亲却总是不紧不慢地说:“你懂什么,自己做的衣服小孩穿着舒服。都是纯棉的料,我自己挑的,而且棉花也是最好的新棉花……”
每当此时,我无语。“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淳朴的母亲,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只是知道孩子在外面,再穿自己缝的衣服会给孩子丢脸,可是自己的孙子孙女们还小,不能穿买的衣服。买的衣服尽骗人,花那么多钱,也不结实不暖和。这就是老人的逻辑。
十年过去了,我外甥女和小侄子也开始嫌弃母亲做的衣服土了。老妈去年春节还摩挲着针线筐说:“老东西,我们快一起入土了。”可是自从去年五一听我们准备要孩子,母亲又把针线筐拿了出来,每次打电话,总告诉我们做了什么小衣服,小包被,让我们不用给孩子买。
每次,听着母亲幸福地唠叨着,想着母亲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心里总是疼疼的。可是,在外的我们,明白了母亲针线筐里,那一针针,一线线,有多少牵挂,多少呵护,多少爱。却总是无法满足母亲,那怕是再穿一次老人做的布鞋。
母亲的针线筐,是一辈子的母爱。母亲用它,默默呵护着每一个飞出的孩子,祈祷着他们能飞得更高更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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