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似乎又到了一个崇尚流浪的时代。
时髦的人们,开口西藏,闭口撒哈拉——与流浪有关的一切话题,成了人们显示身份、显示气质的最流行的谈资。仿佛不这样,便成了时代的落伍者。有钱的,身带这“卡”那“卡”,或驶或飞,哪儿好玩奔哪儿去;没钱的,平时省吃俭用,或找个堂皇的理由,槎公家的,到处有人接待……当然,也不乏有真正意义的流浪汉。因生活所迫而流浪者,为追求生命价值而抛家弃儿流浪者——他们或徒步或骑单车,哪儿艰险去哪儿,顽强地坡涉……
于是便有了流浪诗人、流浪画家……
或许,钢筋水泥的森林真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们用或艳慕或鄙视或佩服的眼光,静静地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流浪者。
若细加分析,流浪,按其目的不同来分,可分为被动式流浪和主动式流浪两类。被动流浪者,或因生活所迫,或为逃命等。这种流浪一直都是文艺作品所垂青的题材:如印度《流浪者》中的拉兹、张乐平画笔下的三毛、日本《追捕》中的杜丘、解放前走西口闯关东的庄稼汉,改革开放南下的“盲流”大潮……应该说,这才是本质意义上的流浪。主动式流浪又可分为享受型、寻求型、磨炼型三种。享受型流浪者如那位已“自绝于人民”的三毛,带着一大笔钱和一个可口的男人,到世界上最贫穷的地方,开小车、住别墅、夸大其辞捞稿费,还美其民曰“帮助苦难的非洲人民”;还有那些开着豪华房车满世界跑出入总统套房每到一地都要猎艳的大小“资产阶级”们……寻求型流浪者都是为了获得知识,学习经验或探索自然而四处漂泊的,如麦德伦、歌仑布、马可波罗、唐僧、徐霞客等。磨炼型流浪者只有一个统一的流浪目的,挑战生命极限、追求生命价值,如那些徒步全国者、孤身探险者等。
但不论如何,流浪,是人类生命中最询烂多姿的本质之一。每一次或大或小的流浪,都使流浪者获得生存发展的机会。所以,流浪自有其不可比拟的魅力。所以,当三毛将其流浪的历程净化美化出来时,成千上万的少男少女都如痴如醉;所以,当“最后一个牛仔”罗伯特开着老车出现在麦迪孙县时,那个“在二十年的封闭式生活中长期遵循乡村文化所要求克制含蓄,不苟言笑的行为准则”的中年妇女弗兰西丝卡会为之砰然心动,并不顾一切地跟他轰轰烈烈地进行了4天的婚外恋;所以,全世界每年置温馨的家而不顾外出流浪的人越来越多;所以……
可以这么说,流浪本身,便是一首悲壮奇丽的诗!
我们也喜欢流浪,也渴望到荒无人烟的林海雪原、险峰绝域、戈壁荒漠等地方,接受一番大自然对生命的洗礼。
但我们没钱。我们是纯粹的无产者。我们那些整块整块的时间,也得用来干活,养活自己,甚至别人。所以,时间和金钱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而且,我们找不到或不愿找一些诸如“××万里行”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以便到处“白”这“白”那。
但我们真的在流浪着。我们用全部的生命、一生的时间在流浪。
我们的肉身在人海里流浪着。
我们没青牛可骑,即使出了函谷关,关外,依然摩肩接蹲。我们一出世,便入世,别无选择。
少不经事的年轻人,总流行说“学会享受孤独”。可我们要学会“享受”的,恰恰是热闹,俗不可耐最终也得“耐”的热闹。
所幸的是,我们的精神还没“合污”。
所以,往往在最热闹的时候,我们的精神常常是举目无亲。所以,我们用一顶又一顶的“破帽”,遮住我们精神整洁的容颜,闹市中,混混而过。
我们是精神的流浪者。
我们更多的是在书里流浪。我们的书里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我们的“头”不必“悬梁”;“锥”更不“刺股”,兴之所至,“扶摇而上九万里”想去哪就去哪——非洲、百幕大、南北极、甚至太空……想跟谁侃就跟谁侃——老庄、释迦、马克思、弗烙依德、毛泽东、甚至外星人……我们甚至用笔,营造一些时空和人物供自己流浪用!
我们在诗里流浪,在酒里流浪,在女人里流浪……
谁说我们老在家呆着呢?
谁又能流浪得比我们更彻底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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