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国庆长假没有安排外出旅游，到不是我没有那样的兴趣，而是最近一个时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总是那么的不安分守己，先是血糖莫名其妙的升高，一直升到我的视力都已经开始出现模糊；再是肾脏没有理由的积水，整日腰间就象灌上了铅水，沉甸甸，木腾腾，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本来都是老毛病，不想去看医生的。可是老母亲知道了放不下心，非得让我去医院瞧瞧。我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很高，科学技术也是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不要说我已经有这么多毛病，就是没病，有时候也能给你整出毛病来。

记得当年我就是因为肚子疼，在首都被送往医院，当时肚子疼到没有查出什么病来，倒是发现我的血液有问题，而且一怀疑就是再生障碍性贫血。要知道，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时大夫们也是如临大敌，马上就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

尽管当时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还是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那段时间我可是没有少受现代科技的洋罪。虽说后来是场误会，可是经历了那么一场磨练，我似乎有所明白，生命在许多时候既不能马虎，也不能太在意，要不然生命有时也很淘气和顽皮，让人感受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不过这次老母亲不行，她非要带我去医院。要知道，我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能让已经过了七旬的母亲陪着去呢。妻子开始不想陪我前去的，可是看到老母亲这个样子，只好说让她陪我前去看病了。去了省城最好的医院，尽管病人很多，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进行了各种检查，说来奇怪，明明身体已经不舒服了，可是检查的结果却大出我的意料，竟然基本上都是正常的。

检查正常了，妻子开心了；她说早知道我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不过我心里明白，这回可能又是那些高尖端的医疗仪器和我开玩笑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能不知道呢。尽管这么些年我一直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身体的，因为我知道，糖尿病出现并发症是很危险的。但是已经是十多年的糖尿病了，怎么可能不发展呢。

不过为了不让家人为我操心，我也就顺着这些尖端的仪器装着高兴起来。不过回到家里，妻子多少有些不乐意，说是为了陪我去看病，让她耽搁了买什么基金的机会，因为她说那基金上半年好的不得了，增长了百分之二百多。听到这样的数字，我也能理解妻子了，这样的好事谁能不动心呢。

既然检查的结果都满意，家里也就开始恢复了平静；妻子整天又开始关心她的那些基金，我呢也开始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情。不过我知道，这次我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亏待了身体，所以总是感觉有些不好。要到“十一”长假了，妻子问我有什么安排没有。这时我只能如实告诉她了，说今年国庆不想出去。说是不想，其实是不能，我怕到时候真的会整出什么麻烦来。

大概妻子是因为股票和基金的收益不错，想出去玩玩，看到我这样的态度，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好在儿子在省城读高中，明年就要高考，今年的国庆也就只放三天假，于是我说去省城陪陪儿子，看来这个理由在家里是谁都能够接受，而且也乐意。

当年为了儿子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我在省城一个小区买了房子，平日里是没有人住的，也就是礼拜天或是儿子放假什么的，去小住几日。按照儿子放假的时间，我早一天的下午就赶到了省城。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国庆的气氛还就是不一样。别的不说，光是那大大小小的国旗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激动。

我在菜市场买了菜，晚上自己做饭和儿子吃。因为儿子经常说，他最喜欢吃老爸做的菜了。我也是的，这么些年，别的什么爱好都没有保留下来，唯独就是喜欢烧菜。一个大男人喜欢这个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不过我觉得，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解决好吃的问题总是首要大事。再说了，泱泱五千年的中华文化，已经把饮食文化演绎成了中国当今最有特色的文化。让我说，只有吃好了，生命的其他意义才有可能实现。

我做了碗鱼，爆炒猪肝，还特意做了自己发明的“苦渡肘子”。晚上六点多，我就把所有的饭菜都端上了桌，开始等着儿子的归来。儿子知道我今天来，所以下了课也舍不得耽搁，一溜烟就回来了。进门我看到儿子手里拿着好几面小国旗，就连他的近视眼镜上也贴着象黄豆大的国旗。看来如今的人已经把国庆当成了一种寄托，当成了一种信念。就冲儿子的这些举动，我打心眼里还是挺高兴的。

“怎么搞这么多国旗呀？”我问儿子。

“呵呵……”儿子先是一笑，然后开始给我讲述起来：“眼镜上的小国旗是我去修眼镜的时候，人家眼镜行的人给贴上去的，说是为了国庆同乐。我手里这面大一点的国旗是学校组织我们自己动手做的，一人一面。说明天上街必须拿着，要为这个城市增加点光彩。对了，这一面我本来就是要给你说的，是我刚进小区的时候，咱们小区里的那位患精神病的老大爷送的。他手里拿了很多小国旗，只要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他都要送一面呢。”

“是吗？”我感到好奇。因为小区里的那位患病的老人我是知道的，当年他参加过抗美援朝，是在一场战斗中头部受伤，后来在取弹片的时候手术没有成功，就落下了今天的这么个样子。平日里他见人从不说话，反正我还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过一句话，今天他怎么会给大家发送国旗呢？

“就是呀，开始他给我小国旗的时候我还害怕呢，怕他打我。所以就没有敢伸手去接，没想到他竟然说话了。”儿子说。

“他说什么？”我这时已经不是好奇能解释心灵的感受了。

“他说，这孩子，你什么不爱都可以，但是你不能不爱国呀。”老爷爷说出这句话当时我可是惊讶不小。当时我还以为是老爷爷的病好了呢。结果我去他跟前接国旗，没想到他在我的衣领后边又插了一面国旗，嘴里说：“这是山顶，插上红旗我们就胜利了。”

“老爷爷是一位战斗英雄，在他的脑子里，胜利的字眼是永远也磨灭不掉的。”我说：“咱们先吃饭，明天早上去拜会老爷爷，看看他还有什么壮举。”我对儿子说：“老爷爷尽管神志不清了，可是留在他老人家心里的意念却是永恒的。你要记住，我们什么都可以不爱，但是不能不爱国。”

儿子毕竟长大了，他点点头，这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已经把鼻子都快要伸进菜盘子里了：“老爸，你完全去可以做个大橱，我们学校的饭菜简直就没有办法吃，天晓得他们都是从那里学来的做饭技术。”

“怎么，你希望老爸做个大师傅？”我说。

“就是嘛，大师傅怎么啦，让我说大师傅也比你现在从事的事业神圣许多。至少是为人民服务的。”我没有想到，儿子会在国庆的前夜说出这么一席话来。

“怎么，难道说老爸现在从事的工作就不是为人民服务吗？”我开始有意把话题扯起来。

“理论上讲是的，而且还是大为人民服务呢。”儿子怎么也开始学他老爸平日的口气，动不动就说什么理论上说。如今的社会，可是不能说理论，如果说理论，那么现实简直就是扯淡了：“可现实呢？现实的确不怎么样。”儿子把我那发明的苦渡肘子撕下一大块放在嘴里：“老爸，你这苦渡肘子可真香呀，让我说，比你们平日说的那些空话骗人的话要实用多了。老爸，你可不能生气，明天是国庆节，我们老师说了，在国庆的时候，你可以不说话，但是要说话，就必须说真话。我现在说的可就是真话。”

“你现在是读书学知识的时候，不要把社会上的东西想的太多，这样对你今后的成长没有什么好处。”我看自己这么多的得意菜肴都不能封住儿子信口开河的嘴，所以就又拿出自己做公务员的那点伎俩，想用一种家长式的接近于强盗逻辑的说教让儿子住嘴。

“看看，老爸来真的了。”儿子说：“我也就是说说玩的，其实我现在的目标就是明年的复旦大学的建筑设计专业，除了这个，其他的全都是瞎掰。不过我觉得刚才老爷爷的话却是应该听的，那就是我们什么都可以不爱，但是不能不爱国。我们的老师都说了，如今的政治都是扯淡，只有中华民族是真实的，是伟大的，是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一种永恒。”

“你老师怎么可以这样讲呢？”我开始有些气氛了。我花这么多的钱，把儿子送到省城最好的高中，可是没想到竟然让儿子对我为之奋斗的专业产生了怀疑。在这里我没有用事业，不是笔误，只是我觉得自己突然间有些底气不足，不知道该怎样对儿子讲。

“我们老师也是被逼的呀。”儿子说：“现在在学校，说什么都是白搭，只有一个是真理，那就是升学率，老师说了，只要我们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他们才有奖金，才能生活的更好。老爸，你说，现在的孩子难道就只有上大学一条路吗？难道说你现在对我的希望就是上一所好大学？”

“这……”我真的不知道该给儿子说什么了。因为在共和国生日来临之际，我也是真的不能再扯淡了，因为我面对的是共和国未来的希望，面对的是一颗纯真无邪的心灵：“不说了，快吃饭，晚上还有好节目呢。”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在想那个老人了。一个患精神病多年的老人，竟然在这么一个日子里可以给我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让我存于心中的信念有了毁灭之势。

第二天早晨，我和儿子起的不早，因为心里觉得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所以起来就直奔小区门口。还别说，老人就在那里，手里拿着不少的国旗，我想一定是家人给老人准备的。开始我们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看着，我发现，老人要送出一面小国旗也不容易，因为许多人都是绕着老人走的。

看着老人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我实在有些不忍心了。我和儿子商量，一前一后走过去。儿子走在前面，从老人那里拿到了一面国旗，等我走到老人跟前的时候，老人一把拉住我的手：“老战友，你没有死？给你国旗，你的那面红旗不是让敌人的炮火给炸飞了吗？”

“叔叔，我爷爷一定是把你当成他当年的战友了。”这时我发现老人的孙女就在边上，看来她是看护老人，让老人在这里了却自己的心愿的。

“我知道。”我给小姑娘点点头。

“现在的人都怎么啦？怎么连国旗都不要。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爱，但是不能不爱国呀！”老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来自心灵的声音。我没有想收回自己的手，因为我觉得也许就是这样的手才能真正托起中华民族的明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