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是我们餐厅做饭的,里里外外的活儿全是他的,总之光杆司令一个。怎么称谓他,可把我们难住了,管他叫伙夫吧,有点不敬;称他叫厨师吧,他不够格;干脆叫他厅长:“吴厅长”,餐厅的厅长。
老吴是广东人,讲得一口憋足的普通话,人非常老实,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识字。他说,“他妈的,老子要是认识字,这材料科长就是我的了!”他四十多岁,个头不高,光亮的头上长着稀稀拉拉的白发;一双炯炯有神的三角眼儿镶在长方形的脸上,甚是好看;蒜头鼻下便是吃遍四方的大嘴。“他马的diao毛”这是他的口头禅,这句话他经常挂在嘴上,甚至成了他的代名词。“diao毛”是男人身上的一种东西,是一句脏话。不过,这句话在我们这儿到成了一句最为常用的交流语言,尤其对他。“哎,diao毛,你干吗起来?”他会不假思索的回答“你他妈的diao毛,老子去市场买菜了!”
老吴他哥是现在老板的合伙人,是他派老吴来的。他哥说了,他要是在这儿干得不错,回去就给他在珠海买套房子。老吴似乎并不领情,他说,“他妈的,他在家享轻福,让我出来受罪,要不是看着那套房子,老子宁愿在家开摩的!” 老吴说的没错,在来之前他是开摩的,一天下来也能挣上个四五十块钱,不过就是太辛苦了,风里雨里不容易,有时还会被城管撵的满街跑;在这儿上班,他也觉得不自由,有些寄人之下的感觉。
老吴炒了一手好菜,比如:辣子鸡、红烧肉。不过,他总是最后一个吃,等大家吃完了,他再一个人守着满桌的残菜剩汤慢慢地吃。要是某一道菜剩得多了,他便生气的自言自语,“他妈的diao毛,这么好的菜都不吃,下次不给你们做了!”
他喜欢抽水烟,经常在地上捡一些烟屁股,然后把它们肢解了抽。烟枪是他用盛矿泉水的塑料瓶子自制的,把烟袋锅从瓶子下部插进去,然后再在瓶子里灌上多半瓶子水,用嘴使劲地咕哒咕哒的往嘴里吸,瓶子里的水就呱呱作响,里面便充满了浓烟。瓶子里的水他似乎很少换,黄的跟男人的小便一样。
每到晚上他总是用办公室电话给老婆打上半小时的电话,“老婆,你好吗?在家要吃点好的!”“老婆,咱女儿学习咋样?你要多关心她呀!”问寒问暖,话语里透着关爱与思念。打完电话,他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花池的沿子上咕哒咕哒地抽烟,烟袋锅一亮一闪的,象是萤火虫的屁股,老远就能猜出是他。老吴总是嘻嘻哈哈的,每天除了做饭以外,就是跑到办公室同大家聊天,很少与人争论。
端午节过后的一天,他突然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连声招呼都没打。大家至今还在想念他做的菜,想念那个爱说脏话的老吴。大家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住上了楼房?是不是为了生计还是开着摩的在大街上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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