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读大二的时候,还是很小的样子,白衫红裙,长发飞扬,行走在大学校园落满林荫的水泥路上,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小原老是说,若水你什么时候长大呀,怎么都大二了还一副高三女生的模样。小原是班长,一米八零,眉目清秀,大大咧咧,在女生面前最有人气。
若水每次听小原说话都不敢抬头。她怕小原。不知道为什么,和小原站在一起总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仿佛每一秒钟都想落荒而逃。
班里很多女生紧张小原,若水知道。但若水没想到自己,不声不响的,竟然可能是最紧张的一个。这怎么可以呢?若水小原,光从个子看,就已经是咫尺之遥,天涯之远。
唯一和小原说话没遮没拦的,只有米蓝。米蓝和若水上下铺,从大一开始就活得快乐而且张扬。手机3000多块,说是小原送的,机型漂亮,和她自己一样容颜尊贵。
追小原追了两年,路人皆知。其中是水是火,也许只有米蓝自己才能说得清楚。小原的态度据说一直若即若离,米蓝却始终不肯承认。常常到处张扬她和小原的点点滴滴,不离不弃,常常把他们之间的种种幸福说得眉飞色舞,不容置疑。对于米蓝的一往深情,室友纷纷为之叹惋。唯有若水,在米蓝真真假假的笑容背后,常常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酸楚,在心里像水一样泛滥开来。
小原。若水轻念这个名字。也许一辈子,只能这样轻念这个名字。千山万水,小原的目光也许可以越过长空,越过米蓝,但是绝对不会看到若水。从他叫若水的口气,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从来都是咫尺之遥,天涯之远。他老是说,若水,你什么时候长大呀。语气轻淡,毫无深意,比起他叫米蓝,似有天壤之别。
说话之间,又渐渐叶落,渐渐风凉。经不住自己的苦苦牵挂,终于买来几色毛线,躲在寝室里织起了毛衣。若水不知道,这一针一线,自己究竟织进了什么,别人究竟又会看到什么。但看到手中的毛线到底一寸一寸地交织起来,心里还是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这年头女生织毛衣多少有些希奇。米蓝看到若水织毛衣心里就来火,什么世界,还搬出70年代那一套,真是老土。米蓝可是口无遮拦,说若水你什么招不能想啊,偏要玩复古,你那位什么来路,还作兴这些,到商场买一件不就得了,一针一线的谁稀罕呀。室友都来看若水,也是纷纷可怜她的不择手段,直把若水羞得无地自容满脸通红,心里那点暖暖母芯跛布浔涑闪吮窖┝?
在这样的冷冷热热里,若水的毛衣经过几度挣扎,终于还是织起来了。若水想,只要小原喜欢,管别人怎么说呢。
若水想,只要小原喜欢,自己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毛衣织好的时候,小原来到了若水寝室,找米蓝。米蓝不在,若水正看着铁丝上晾干的毛衣发呆。
小原进来,若水吓了一跳。若水正愁怎么把毛衣送给小原。
小原第一眼看见了毛衣,第二眼看见了若水。若水的心颤抖着,然后她听到了小原欣喜的声音,小原说,若水,这件毛衣是米蓝织的吧,织得真好。
若水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若水说,你怎么知道是米蓝织的呢?
小原把毛衣取下来,深情地抚摸着,说,米蓝说过,要送我一件最特别的礼物。而且,只有米蓝知道我喜欢这种颜色。
若水的眼睛盈满了泪。她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后一句话,只有米蓝知道我喜欢这种颜色。
若水说,你真是一个幸福的人。连喜欢的颜色都有人知道。
而若水呢,若水喜欢的人,竟然没有人知道------当然,这一句话,若水不说。
小原喃喃地说,以前,真是错怪她了,原来她也是一个有心的人。然后小原又说,若水麻烦你告诉米蓝,她的毛衣我拿走了,叫她6点半在老地方等我,好吗。
若水说,好。声音纤细而虚弱,像一片飘零的叶。泪水汹涌而下,伊人却已走远。
寒冷的冬天说来就来了,小原穿着若水的毛衣和米蓝走进了春天的童话。若水一个人坐在窗前,早已不是白衫红裙,长发飞扬。她听着一滴一滴的檐语,想起自己悄然若水的爱情,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温暖,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萦绕在另一个人的周围。
这,也许是十分有幸了吧。在爱的尽头,竟然还留有羁绊,留有温暖。竟然还有千丝万缕,跟随着他,走过千山万水,海角天涯。
尽管,一切的过程,他从来不曾知道;一切的过程,都已经似水流过,了无痕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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