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羡慕古人用木桶洗澡。蓄满热水,坐进去,一个人,慢慢洗,啊——那该是多么一种舒心神往的感受?古代生产力不发达,也没有现在这样多人,过的是我们许多现代人向往的生活。
我小时候在大西北的一家兵工厂长大。厂里的福利还是不错的,特别是每个车间都有自己的澡堂,职工家属都可以去。澡堂很大,暑假的我们在漫山遍野玩累玩脏了,把来作游泳池来游戏。
记忆异常深刻的是东北学校的澡堂。按说东北蓝天碧水,没有那么脏,却让我感觉脏的异乎寻常。细一想,本溪应该是很脏的吧,据说在飞机(一说卫星)上看不到市容市貌,它被云雾包裹着。
深深记得印在脑海里洗澡的情景:澡堂的门还没有开,已经聚集了一大片人。门一开,人流涌进,争先恐后脱掉衣裤,冲刺一样跳进澡堂,根本无暇顾及水热水凉。所有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洗头。本来清澈蔚蓝的水,遭了瘟疫般,污浊的脏水迅速蔓延,两三分钟就完全改变了先前的颜色。澡堂又小,一会儿就人满为患致晚来的人无法进入,只好厚着面皮强行往里挤。这个时候,要弯腰洗头,往往要劳驾边旁的人让让。有人把洗澡比成下饺子,的确逼真形象,算是有生活体验的。
为什么要抢先洗头呢?因为头脸最重要嘛!哈哈,可能“从头做起”可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或者校训了。真的,我是郑重的,绝无讥讽挖苦之意。毕业将近二十年来,我无论做什么,都努力做小学生,认真学,虚心学,从头做起学!(话外音:把“从头做起”当成座右铭或者校训可以是可以,你也不能拿洗澡当由头啊,简直亵渎神灵。还“我是郑重的”。郑重个屁!惭愧,我怎么能这样写呢?不是越写越倒退了嘛!)
好像作家路遥还是谁在一个县城洗澡,水简直可以和饺子汤媲美。我由此想起一个笑话,说乡下人进城,口渴了,以为澡堂相当与食堂,都是堂字辈的,进去讨水。老板恶作剧给了他一碗。朴实的乡下人喝罢,向好心的施主建议,你的水有点儿馊了,得赶紧卖。
又想起夏志清教授在《红楼生活志》中讲他上世纪四十年代在北大教书时,“澡堂,我是从来不去的,尤其是大家一起洗澡的混堂,想想都可怕,多少人有皮肤病、白浊、梅毒,这里面的水怎么可以把身体泡进去?”他只“洗单人浴盆”。我们本来是学化学分析专业的,洗澡水的成分根本不用任何化验仪器,就知道其中成份有水、汗液、尿液、唾液以及所有人体能够分泌的液体,而且浓度相当高,大约比国标高出几百上千倍。好在没有夏教授所说的梅毒等等可怕的东东。我有几次去晚了,在那样的糊涂水中洗了洗,皮肤一直糗的慌,回去在水房擦洗也不管用。据说,澡堂关门后,要马上放水冲洗,不然,沉淀的泥嘟穗能把下水道淤住。
我毕业分配在太行山里的一座小矿工作。全矿就一个澡堂,全矿七八百号矿工都去洗澡,场面也颇为壮观。更叫人惊喜的是,周边方圆十里的十三个行政村的村民,定期开着大型拖拉机来洗澡。他们来的早,等我们下班,早把洗澡水洗成泥糊涂了。好在我们的矿长,身为县太爷级别,根本不在乎洗澡水的清浊,泡进去照样呼呼嗨嗨洗的一股子劲。那时候,好像我们都认为,洗澡水就应该是饺子汤的颜色。不是这个颜色的水,怎么能用来洗澡呢?!
这几年,很少洗这样的混堂澡了。不是没有了,我们单位还有这样的澡堂。只是我很少去。这样的事情,还是留在记忆里不再温习为好。
呵呵!
-全文完-
▷ 进入老白杨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