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考铃响后十分钟，石萍全身湿淋淋地走进考场。

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跳得“咚咚”响，石萍摊开卷子来不及细看就提起了笔。和她同一考场的邓玉芳往石萍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她看到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紧张地全身发抖的石萍时，嘴角不觉浮现一丝阴冷的微笑。

只可惜，怎么才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儿，要是没有来参加考试该多好啊。

窗外乌云密布，大雨从昨晚上到现在就没停过。考场内的空气阴沉沉，冷飕飕的，好像钻进了一个女鬼，和学生一起考试。

“啪”一声，因为字写得太快撞到了文具袋，石萍没有在意，仍然飞快地写着答案。

文学常识题：被称为“三言二拍”的……石萍的眼睛还停留在试题上，她手中的签字笔却已在答题卷上写下了答案。

诗歌鉴赏题：该句运用了何种表现手法……不知为什么，石萍好像没有经过思考就知道答案似的。当她还在看试题时，答题卷上已工整写下“动静结合”四个字。

冷风从大开的教室门外灌进来，哗啦啦地掀动着考生桌上的试卷。石萍打了个冷颤，她手中那支黑色的签字笔隐隐泛着光亮……

该死的考试终于结束。

石萍像个劫后余生的战士一样庆幸自己还尚有一口气在。前一天考语文时，她从家里赶往学校却迟到了。一进考场就紧张得怒得了，还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呢。石萍的学习还不错，是个很有希望考大学的苗子。所以身边的同学多多少少有点嫉妒她，尤其是同宿舍的那个邓玉芳，经常明着跟她做对。

两天后，成绩公布了。

石萍睁大眼睛寻找自己的名字排在何处。千万不要掉出年级二十名后啊，她想。然而，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年级第三名，石萍，高三（4）班，总分602。

石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红榜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第三名，这是不可能骗人的。

石萍欢呼一声，心里乐开了花。

老师大力赞扬进步最大的石萍，学生们也议论纷纷。

石萍知道自己真应该回家去感谢那个送给她一支颜色很旧的黑色签字笔的女孩，是这支笔给她带来了好运。

“什么第三名，还不是靠抄的！我和她同一个考场还会不清楚吗？当时，实验班的1号就坐在她旁边呢！”

这是邓玉芳对石萍成绩的评价。

“怪不得她能考那么好，原来是靠抄的啊！”

“就是。我说520的她怎么蹦了个602，这不可能呀……”

“死要面子的虚伪之人，真恶心！”

……

晚自习，一向安静的课堂忽然冒出这几句清晰又刺耳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班长咳嗽了一声，示意讲话的同学安静下来。

大家望石萍的作为上看了一眼，继续做习题。

夜色很浓。大雨后，每天晚上还会刮一会儿风。挺冷的。

石萍回了一下头，正碰上邓玉芳阴冷的眼神。

哼，得意什么呀，有本事把你的高分维持到高考

关上的教室门忽然被风推开教室一下子冷了起来，冷风毫不留情地吹过每个学生的身旁，不断地增加他们的寒意

窗外有科大树，此刻正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像魂灵凄厉的哭声。

呜呜——呜——

也像狂妄肆虐的恶魔发出的阴冷的笑声。

好不容易挨到九点半，下课铃一响，石萍逃也似的地跑回了宿舍。

用被子捂住头，用手塞住耳朵，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们怎么可以这样，这样诬别…………

“哎呀，真爽啊！”邓玉芳的声音永远都是最刺耳的。

“有些人啊！就是贱唉，我居然跟一个如此虚伪的人同宿舍，真悲哀。”

“玉芳，好了，别说了。”

“你怕什么？怕爬听见不成？哼，我可不怕。”

“大家都是同学，即使做错了事也应该互相包容，你就少说点吧！难道你忘了上一届卓晓芙的事？”

“恶心。”邓玉芳撇撇嘴，跳上床，睡下前又喊了一句：“大不了和姓卓的一样去死啊！死另外这个世界就干净了！”

石萍狠狠地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

今天的风吹了很久，直到现在还在呜呜地响。

风吹了一夜。

早上，石萍迅速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却发现那支签字笔不见了，她在床上、书桌上不停找，却没有发现它的踪影。

“卓姐姐送给我的，怎么可以把它搞丢呢……”她心急如焚。

“哎呀，什么味道这么腥，难闻死了”一个同学跑出宿舍，过了一会又飞快地跑回来。她捏着鼻子站在邓玉芳的床边，踢了踢她的床板，“玉芳，要上早读课了，快起来！”

石萍还在忘我的找她的签字笔。

邓玉芳一动不动。

“死猪啊，快起来！”那个同学猛把她的被子一掀——“啊”——惊恐凄惨的叫声响彻校园。

石萍看着邓玉芳——

邓玉芳死了。

她身上插着几支考试用的黑色签字笔，其中一支旧旧的，正插在她的胸口处，都入了一半了，但石萍还是认出那正是自己寻找的那一支。

石萍捂着嘴惊恐地后退，邓玉芳双眼紧闭，面色如死灰，凝固了的鲜血在清晨的光亮中有特殊的妖诡的色彩。

“啊——啊——”其余两个舍友发疯般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引来了同学、寝管员、值日老师……

“啊”尖叫声不绝于耳，学生们乱作一团，老师强自镇定，组织学生离开发案现场。

石萍冲了出去。

她跑到没有人的操场角落，慢慢平静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她拍着胸口，感觉自己手中多了什么东西。是那支旧签字笔，此刻正握在石萍手中。石萍惊恐地睁大双眼，那支笔似乎还残留着邓玉芳的血迹，凉凉的。

“我帮了你，你不感谢我吗？”一缕幽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石萍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个女孩子，背对着石萍，飘在地面上。

“卓……卓姐姐……”石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去年，我也和你一样，被别人诬陷为考试作弊。他们无视我的努力，把我每一次取得的优异成绩都归结为抄袭。我恨哪，恨那些爱无中生有的人。我已经在辱骂讽刺中自杀了，你不能再和我一样，知道吗？”

“……你……”石萍双腿发软，几乎要跌在地上。

“我一只附身在这支笔上，和各种文具待在一起。石萍，我帮你取得了这么高的成绩，你高兴吗？”那个人影——卓晓芙慢慢地转过身来，竟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她面色苍白如纸，眼睛死鱼般突出却隐隐透着某种渴望。

“……不……不……不……”石萍不由自主地想逃，却发现自己被某种力量控制了，动弹不了。

“你一定是说602太低了。没关系，我以前的学习很好的，我会帮你拿到630，650甚至680！我帮你考上最好的大学，圆了我们两个人的梦，好吗？”卓晓芙慢慢地飘过来，几乎是贴着冷汗淋漓的石萍的脸说的。

“不……不要……我……不要……”石萍快精神崩溃了。

“为什么？”卓晓芙死鱼般的眼睛又瞪大了点，看上去恐怖至极。

“不要……我……不要……不要……”石萍恍惚地重复。

卓晓芙后退了几步，似乎很生气：“我这么尽心帮你，你居然说不要？好，那我不靠你，我自己去考！”

不知从何处吹来阴风阵阵，把石萍身上的汗都吹干了。她的身体冰冷至极，心脏也冷得忘了跳动，只有她胸前握着的黑色签字笔发着一团亮光。

天突然暗了，操场风沙大作，令人睁不开眼睛。

白色的身影鬼魅般一闪而没，不知魂归何处。

石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双眼大睁，看着苍穹似乎要向它诉说什么。

她手中的签字笔却“嗖”地飞了起来，飘往教学楼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