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妮不喜欢住校，于是在外租了个小房间。

钟妮不喜欢这个房子，因为光线太暗。房子内部结构奇特，而且每一种家具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担心房子里突然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今天中午，钟妮回到住处洗衣服。从洗手间的小窗户向外望去，天空一片阴霾。“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呢！”她想。钟妮用肥皂洗衣服。她用一个红色的塑料桶装着要洗的衣物，然后拧开水龙头往桶里放水。她用一个蓝色的塑料脸盆装洗好的衣服，脸盆就放在自己的脚边。一件，两件，很快衣服就洗得差不多了。

把最后一条牛仔裤放在脸盆上，钟妮习惯性地用手去捞被褪色的牛仔裤染成蓝色又浑浊的水下的东西——她总怕漏洗袜子。“咦，怎么还有一条裤子？”钟妮一下子就摸到了一个东西。她把它捞起来，那湿淋淋还不断滴水的不是她的牛仔裤是什么？“刚才不是洗了吗？”钟妮往脸盆看去，果然，自己刚洗的裤子好好地在那里。

“这是哪里来的？”钟妮疑惑不解。难道是楼上女生的？因为楼上有两个房间也被房东租给学生了，现在有两个女生住在那儿。可是好像不太可能。她们的衣服怎么会放到楼下自己桶里呢？看那牛仔裤，竟和钟妮自己的一模一样呢。

不管谁的，帮她洗了晒干了再说。钟妮手脚麻利地将牛仔裤洗干净，再将它放到脸盆里那堆衣服上。钟妮又伸手去捞水下可能漏洗的衣服。手指碰到一堆粗糙的布料，拿起来，又是一条牛仔裤。

“这……”钟妮赶忙把手伸进桶里。还好，什么也没有了。钟妮把这条牛仔裤往地上一仍，提起桶想把脏水倒掉。

“哗——”水被倒了一部分，然而又一条蓝色的牛仔裤露了出来。钟妮的手僵住了。这裤子……到底哪里来的？钟妮的心跳加快了，额头出汗了，但后背却发凉了。

缓缓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天天用的两把一模一样的木梳。然后是镜子里自己惊恐的脸。钟妮环视整个卫生间，红色塑料桶，一模一样的两个；绿色塑料凳，一模一样；水龙头，一模一样的两个；搓衣板，一模一样的两个……

这个房子里，什么东西都被复制过。

钟妮无力地坐在凳子上，尽力地呼吸着。窗外还是一片阴霾。那朵乌云，仍然停留在天空的那个地方。钟妮缓缓地把手伸进桶里，捞出一条牛仔裤，再拿起肥皂，用力搓着。

洗完了一条，然后她发现桶里还有一条，于是继续洗。

洗完了一条，还有一条。

一条又一条。

脸盆早就装不下了，牛仔裤被堆在地上。

钟妮的手麻木了，脱皮了，出血了，被揉烂了。鲜血滴在水中，瞬间漾开，像一朵妖艳的彼岸花。

…………

房东接到学校的寻人电话，于是去钟妮所在的二楼。洗手间里有动响。房东走了过去。“小钟，在吗？”没有人回答，但里面传出了搓洗衣物的声音。房东推开门，只见钟妮坐在一个红色塑料桶前。桶里的液体通红似血，已露出新鲜骨肉的钟妮的手不停地搓洗着一条牛仔裤。她的眼神暗淡无光，而她的身边，堆着满满一屋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牛仔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