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骆羽开车沿着环城路乱转。一边不停地抽烟。他没有想公司里的事，他脑子里装满了小米的样子。

小米，一个安静得让人不忍打扰的女子。一个清丽得如同水中明月的女子。她来到骆羽的公司，怯怯的，做一份报表的工作。而骆羽的心，却从此再也没有平静过。

仅仅三个月，骆羽去小米的办公室就已不下20次。小米办公室的几个人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经理怎么了，有事没事老往办公室跑，是不是上头对报表的工作突然重视了？

骆羽也想过把小米调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来又放弃了。他觉得不是时候。他每次看到小米安静的样子，和她那双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他想说的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他总是感到自己内心有点邪恶。虽然其实他一点也不邪恶。

天成常常来看小米，看得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安静的小米看到天成就会很好看地笑起来。尤其是刚来的时候，她几乎只和天成说过话。骆羽后来查清楚了，他们是一起来的老乡，好象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即使这样，骆羽每次看到天成来找小米，心里仍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如果是别人，也许早就找个借口把天成涮出厂了，天成只是个文员，满大街都是。可骆羽没有这样做，他觉得这样做有点卑鄙。卑鄙不是骆羽的风格。

今天骆羽本来想约小米一起去看海，总公司通知说今天公休。可当骆羽斟酌了又斟酌来找小米的时候，小米早和天成出去了。骆羽搞不懂，天仙一样的小米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员混在一起。

一天没事。一天看不到小米。骆羽的心空落落的，不知道要把车开到哪里去。天空飘着大片大片的云，雨好象要来了。骆羽一点也不想回去。他甚至想彻底地淋一场雨，彻底地洗一洗自己郁闷的心情。

雨真的下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骆羽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这样颓唐了一天，真是有些莫名。骆羽笑了一下自己。他突然记起来了，今天是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

问世间，情为何物。骆羽又笑了，看来自己还真的没老。骆羽驾车匆匆地往回赶，他想，那个天仙一样的小米，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孩，在某一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曾经为她这样莫名其妙地颓唐了整整一天。三十几岁，还能有这样的一天，真是很难得了。骆羽自己都有点感动。

骆羽把车开到别墅。熄灯。下车。

然后在黑黑的门廊里，看到了一身湿透的佳北。

昏天黑地的雨。骆羽的心突然也昏天黑地起来。

2　

小米今年19岁。19岁的小米第一次出门，就来到这个沿海的城市。对于小米来说，海真是一个很深的诱惑。她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远方的大海，想过有一天她会来到海的身边，听海的呼吸和歌唱，看海的深邃和辽远。可是来这里3个月了，她却仍然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天成一直说带她去，可就是一次都没有去成。

天成很忙。真的很忙。他每天都好象有做不完的事。他说他是大人，小米是小孩。大人有大人的事。

他说，小米，等你长我这么大了，你就会知道，一个人一生会有很多追求，绝不仅仅是为了看一回海。

小米不懂。即使有再多的事做，也不至于连看一回大海的时间都没有吧。看一回大海，难道就做不了别的事了吗，小米真的不懂。

可是天成不去，小米也没办法。从那个山沟里出来，小米好象只认识天成。也只相信天成。爹临出门说过，在外头一定要小心，要少说话，外人一个都不可信，有事就问天成。天成老在外头跑，啥事都摆得平。又说，亲不亲家乡人，只有自己家里人，才最可靠。跟了天成3个月，小米发现天成真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上进，执着，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小米甚至想，如果能一辈子跟着一个象天成一样的男人，也是一个女孩子的福气了。至少，一辈子不用愁吃穿。

3

天成这些年，真的没少吃苦。17岁从家乡出来，他就曾经立下誓言，这辈子，有种就最好别回来。书上总说，美不美家乡水，天成一点也不信。那是骗人的鬼话。或者是那些没有志气的人在自欺欺人。家乡好吗？天成曾无数次看着村里的黄泥路和家家户户零乱的烟火，感觉到的只是烦闷和厌倦。

然而，天不酬勤。7年的频频跳槽，最后只混到个文员的位置。文员是个什么位置，天成心里比谁都清楚。条条大路通罗马，说得真是轻巧。7年的摸打滚爬，他从来没有找到过自己的罗马。

疲惫的时候，天成就会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拼搏。一无所有。一无所获。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连个家也没有。但是他仍然得坚强地活着，至少在小米面前，他得坚强地活着。这次肯带小米出来，一来是因为小米的再三恳求，二来也多少有为自己打算的因素。

在外多年，天成也看多了这些事。很多打工的人，走得累了，都会走这一条路。找一个爱或者不爱的人，找一个有爱或者也没有爱的小屋，躲着，休养自己的伤口，等候下一个漂流。至少，两个人撑着，总比一个人撑着好。

再说，有小米这样的女孩陪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从那么多热辣辣的眼光中，天成感到了自己的优越。家乡的山水虽然不值得什么留恋，但造就了这么一个水一样的小米给自己，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3个月。小米果然那样一心一意地跟着自己，天成知道，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一个很俗气的爱情故事，可能就要不可避免地拉开序幕。但是天成不是一个俗气的男人。天成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就这样和小米走下去，自己一直不肯放弃的梦想，就可能永远成为远方的海市蜃楼，自己，就永远只能叫做天成，永远只能是一个在穷山沟里和泥土滚在一起的天成。

面对小米，天成的心里一直这样矛盾。好在单纯的小米，从来不会问起他心理的秘密，也从来不关心他心里的想法。她对他只有信任和崇敬，还有，就是希望他有一天会带她去看海。

这也是天成常常顾虑的地方。这个小米，真的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海有什么好看的呢，人生的大海，已经够你受的了。对于大海，天成也曾经很多次想过，不过他没想什么看海，他想的是跳海。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什么念头都可能有过。　

4

佳北望着黑夜里都棱角分明的骆羽，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等了他一天，在他的门廊里，被雨淋得瑟瑟发抖，在黑暗里，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天明。但是她一点也不怨。她知道今天是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她更知道她的骆羽今天去干什么了。作为一个在乎一个男人的女人，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3个月，一直往小米的办公室跑，一直这样魂不守舍，他心里在想什么佳北比谁都明白。所以今天，佳北一定要等到骆羽。她要问他一句话，或者是要告诉他，她根本不能没有他。

她看到了骆羽。骆羽也看到了她。骆羽没有说话。很黑的夜，她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冰冷和遥远。

相持了几秒。佳北所有想好的话就溃不成军。

骆羽说，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就往门里走。

佳北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变成了碎片。她伸出手，想拉住什么，结果眼前一黑，就栽倒在骆羽怀里······

整整一天，她等在他的门前，一步也不敢离开。因为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一直支撑着自己，因为他还没有回来。

他抱住了她。是那种温暖的怀抱。她在昏迷的一刹那间，看到了满目的繁花。

5

小米调到了经理办公室，工资一下子涨了3倍。她一个人住一间办公室，里间就是骆经理的办公室。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待来访，收发文件，接听电话。这些小米知道。小米不知道的是，自己凭什么会调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小米问天成。天成也说不知道。天成说不知道的时候眼神有点古怪。好象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东西。小米更加认为是天成帮了自己。天成是文员，有本事。再说在这里，还有谁会帮自己呢，除了天成。

小米想，一定要好好做自己的工作，省得别人说天成的闲话。天成真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做这么大的事，说都不用说一声。

骆经理这个人看起来很好，可就是有点怪。他说我可以不叫他经理，而直接叫他骆羽。他没事就来看我，好象不太放心我做的工作。不过也是，做办公室，我一点经验也没有，心里真的很虚。

小米天真无邪地做着她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曾经有一天，七月初七，如果不是早走一步，一个叫骆羽的人，曾经想约她一起去看海。

而那一天，这件事没有发生，另一件事却发生了。有一些事情，就这样擦肩而过。

那一天，小米跟天成出去，其实一点也不好玩。天成去见一个人，确切地说，是见一个女人。看样子有40岁，天成说是网友，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带了小米。小米记得那天回来的路上，天成的样子很难看，一路上一言不发。但回来以后，却渐渐地对小米好起来。

6

佳北从七月初七那天起，心里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幸福。

那天晚上，骆羽把她抱进屋里。喂汤给她喝。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睁着红红的眼睛，守在她的身边。她有一种就要死去的幸福。

这么多年，佳北一直苦苦地守望着她的爱情，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属于她的阳光。骆羽拒绝过她多少次，伤害过她多少次，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从17岁，到26岁，她好象一直在为他活着。看着他一点点从一个青葱少年，长成一个伟岸青年。看着他一步步从一个普通员工，变成一个公司经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去关心他，守望他。

她真的不明白，爱情为什么可以这样。将近9年的痴心守望，他都可以不屑一顾；而不到3个月的萍水相逢，却可以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而且，那个小米，据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据说还有一个不明不白的老乡。

现在，终于，第一次，她的骆羽，来到了她的身边。抱过她。喂过汤给她。守着她，直到深夜。

幸福是这样真实。片刻的温暖也许可以淹没所有的冰冷记忆。她不能放弃她多年来的为爱痴狂，她不能放弃她多年来的痴情守望。她要俘虏他，用一个女孩的所有资本。她知道，对于骆羽，只要有过一次，她就再也不用苦苦强求、苦苦追问。

她最终俘虏了他。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他是一个男人。当男人女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理智往往容易被人忘记。

她要先赢他一夜。然后，她才可能赢他一生。

在这一点上，她相信小米永远不是她的对手。

7　

天成约了骆羽，两个人一起来到河边。

小米调到骆羽的办公室，天成当然知道是谁的主意。而且还知道小米的真正的分量。他比谁都知道，在外面找一个好女人容易，而要找一个好前途，却真的很难。

他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要想方设法，把自己留在这个城市。

所以，他约了骆羽。对于小米，他知道如果硬比，他绝对不是骆羽的对手，但是他有他的优势。他相信他的优势骆羽同样不敢忽视。

条件很简单，他把小米交给骆羽，换一个副经理的位置，或者，换10万块钱。

天成一直记得七月初七那天，他心里所经历的彻底崩溃。他那天带了小米，其实是为了演一出戏。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红衣”的女人，说是一个爆发户的女儿，他当然不会轻信，但也一直没有放弃。7年的打拼，让他不止一次想过，也许总有一天，他会走上这一条路。虽然很多人不耻，但总比再和泥巴滚在一起强。这就是他的哲学。

那天，“红衣”提出要和他见面，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但他心里也没有底，虽然网上两人都已经“结婚”了，毕竟还没见过面。所以他带上了小米。如果不行，小米将是他最好的后路。

他当时多么希望，一切都如想象的一样美好。他多么希望，见面之后，他可以骄傲地对小米说，瞧，这就是我女朋友，她叫红衣。然后他们一起坐她的车，去兜这个城里一直都很温暖的风。

可是，当那个将近40岁的老女人说她就是“红衣”时，他才知道，他一直苦心经营的美梦，终于象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红衣”对天成倒很满意，之后常常打来电话，搞得他更加无所适从。

小米的被调走，或者说骆羽的心思被发现，让天成至少下定了一种决心，那就是对小米的放弃。（小米从来不是他的，他却总是以为是他在放弃。）当然，他不是简单的放弃，他要用小米来换他最渴望的东西。

8

骆羽的心里充满了鄙夷。但是他仍然答应了他的要求。给10万块钱，让他走人。

为了小米。

单纯的小米也许从来没有想到，这么些年，这里留下了城市的繁华，同样也留下了许多被扭曲的灵魂。

所以他不能眼看着小米无辜地落在这样的人的手里。落在这样的人的手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表示自己的愤怒。

他说，你根本不配和小米站在一起。

他说，你让小米那样好的女孩子跟着你真的很卑鄙。

他说，你离开小米，彻彻底底离开小米，我看到你找小米我就恶心。

天成看他骂够了，才阴阴地说，不要忘了，小米到现在，还只相信我。你乖乖给我10万块钱，我自然会想办法把她交给你。不要耍滑头，不要告诉她这些事情，不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反正什么都没有。

骆羽气得浑身颤抖，面对这样的人，你还能怎么样？只有让他快走。快点离开小米。不然他永远都是小米的噩梦。

骆羽最担心的，其实还是他与小米的距离。还有，就是自那夜以后，佳北对他更加变本加厉的不离不弃。

9

心急如焚的骆羽最终还是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当然，他只是因为太在意小米。他急于要把小米拉到一个坚实的岸上。他忘了，小米只是小米，是思想一直很单纯的小米。

何况，那个时候，正是天成开始疏远小米的时候，小米的心里，还有一点淡淡的哀伤。

骆羽约小米，小米不知道什么事，所以就来了。骆羽约在一个酒吧里，小米虽然单纯，但到了酒吧里，还是有了警惕。多年的简单生活，突然来到一个这样不简单的地方，让她疑心自己跳进了某个陷阱，而平常和蔼可亲的经理，突然变的好象有些居心叵测起来。

因为佳北的努力，公司里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了佳北。小米当然也知道。她觉得，这样高级的地方，应该是佳北来，而不是她小米来。

所以，约见很不愉快。小米坐立不安，总问有什么事。一副随时想走的样子。骆羽其实也没准备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想增加一些了解，打破那种上下级的关系。但突然出现了那种形势，是骆羽始料不及的。骆羽深知，一旦这次谈话失败，以后再要挽回，恐怕就难了。那么自己，又凭什么把小米从天成那里完整地拉回来？

如果放手，小米面对的明明就是深深悬崖。

情急之下，骆羽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压在心里的话。由于压了太久，又有许多不可说，所以说得语无伦次。他几次想拉住小米的手，都被小米抽回去了。他多想永远抓住小米的手啊，这双柔弱的小手，却从来不曾为他停留。

一句一句地告白。一瓶一瓶地喝酒。终于醉了。终于一塌糊涂。终于一败涂地。

小米走了。

小米走的时候看见佳北站在门外。

小米走的时候，骆羽还没有醒。

10

小米去找天成。爹说的对，外人一个都不可信，还是天成最好。

小米一点也不相信，一个那样年轻有为的经理会找不到自己喜欢的老婆。会真心喜欢一个乡下的妹子。打死也不相信。都是骗人的鬼话。据说城里人老骗乡下女孩子，玩够了就一脚踢开。原来以为骆经理是个好人，没想到也是这一路货色。真是看错了人。小米很伤心，有一种被欺侮的感觉。

小米来找天成的时候，天成正在第n次点他的票子。5万块，先给一半。骆羽那小子真舍得出血。一个女孩子真值这么多钱吗，如果换了他天成，一分钱都懒得出。

想到小米，天成的心里到底还有些不舍，多水的一个妹子，凭啥要给他骆羽？还不是有几个臭钱吗？他无端地又恨起了小米，这会儿，说不定正跟那有钱佬亲热呢。

天成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把小米做了，也落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在这时，小米红着眼睛进来了。天成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赶忙迎上去，顺势锁上了门。

悲愤的哭诉。假意的安慰。天成急不可待地把小米推倒在他那张凌乱的小床上。小米不肯，但她根本拗不过yu火攻心的天成。在撒满了卖小米的钱的小床上，小米变成了女人。变成了天成的女人。

天成大笑不止。小米嘤嘤地哭。她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她更弄不明白的是，天成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地笑。她不知道，在这场较量中，天成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反而想，既然这样了，就算了吧。反正有人在打主意。如果想一辈子跟着天成，这也是迟早的事。

她想得太天真了。

在床上，她听见锁孔里钥匙转动的声音，她还来不及穿好衣服，一个女人就气势凶凶地冲了进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进来的女人她见过，就是那个叫“红衣”的女人。她已经有了这里的钥匙。她难道已经······

果然，“红衣”一进来就破口大骂，说，天成，你不是说跟这个狐狸精断绝来往了吗？怎么又搞在一起？边骂边对着两人一阵乱打。小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打得披头散发，遍体鳞伤。她在地上爬着找衣服穿，可是她的衣服一件一件，都被那泼妇撕成了碎片。

而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天成，此时正象狗一样趴在地上，请求泼妇的宽恕。她清楚地听见，刚刚还对她信誓旦旦的天成，刚刚还让她以身相许的天成，对两手叉腰的泼妇说，是她勾引我的。泼妇不依不饶，厉声说，她是谁，你给我说清楚点。

天成最后终于把这句话说完整了。

他说，是小米这个小狐狸精勾引我的。我发誓要和她断绝来往。

一字一句，字字见血。小米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但是泼妇并没有放过小米。她扑过来，狠狠扇了小米几个耳光，然后揪住她的头发，像拖一条狗一样把她拖到门外，扯开喉咙就大吼起来：大家快来看呀，看小狐狸精勾引男人呀！然后又扇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说：天成早把你卖给你们那个破经理了，10万块！看不出你这个小骚货还这么值钱！告诉你，老娘我有的是钱！今天先给你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找天成！然后又扇了她一巴掌，才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小米瘫在地上，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离开自己，最后只剩下一副躯壳。很多人围了上来，兴奋地看着这一场难得而新鲜的闹剧。

天成急急地追了出去。当然，他没有忘记他的钞票。他一张一张地捡起散落在床上地上的票子，然后急急地出门，看也不敢看小米一眼。

11

骆羽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尽管头痛欲裂，他仍然记得昨天的一切。他喃喃地叫着，小米。他看到的是佳北，但他仍然一声一声地叫着，小米，小米。

佳北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哭红的还是熬红的。他想起他的小米，为什么会离自己越来越远，绝对是和眼前这个女人有关。如果没有她的纠缠，他的幸福不会这么快就支离破碎。

他说，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佳北忍了一夜的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佳北哽咽着说，我是该走了，但是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骆羽跳起来，冷冷地说，又是这一套！不过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什么事！我现在要去找我的小米！然后他起身，拂袖而去。

骆羽以为他再也找不到小米，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在公司门口，他看到他的小米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地坐在台阶上，嘴里喃喃地说，我是狐狸精吗，我是狐狸精吗。一大群人围着小米，议论纷纷，没有人知道，昨天还那么清纯可爱的小米，一夜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骆羽分开拥挤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抱起小米。他也不知道他的小米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但他知道他的小米肯定是被人害了，肯定是被天成那个王八蛋害了。他来不及想其中的事，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小米，泪流满面。

小米惊恐地推他，打他，他浑然不顾。他抱着她，泪水流在她的脸上。他想自己真是浑啊，如果昨天，十几个小时前，他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抱着她，一点也不犹豫，一刻也不放手，那么他的小米，就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他亲手，把他的爱人，把他的最为可爱的小米，推向了这样的深深悬崖。

如果那样，又何至于要这样千呼万唤，如果那样，又何至于会这样万劫不复！

而她的小米，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会不会也在一夜之间，变回原来的样子呢，骆羽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骆羽抱起小米，小米根本不认识他，在他怀里死命地挣扎。骆羽一点也不放手，他知道他这一生已经只剩下一件事要他去做，那就是守着小米，直到她醒来。

12

海边。一阵紧似一阵的风。空气里都是冰冷和咸涩的味道。佳北在沙滩上坐了一夜。他没有来。她为他放弃了一切，为他活了9年，而他却不肯为她迁就一次，不肯陪她说一句话。

他在电话里吼，什么事你说呀，我没功夫和你闲扯！

她不可能告诉他。她要他来，在海边。他们公司经常组织员工在海边踏浪，这里有过很多忘不掉的东西，有过很多磨不灭的印记。

天亮了。他没有来。她知道对她来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天亮。在她不长的人生路上，从来只有他一个人，从来只有他一个世界。如今他离开了她，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她向大海走去。越来越炽热的大海渐渐把她融化了······

至于她要向他说的事，她已经存在自己的邮箱里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它。

——她已经有他的孩子了。因为七月初七那一天。

而一切，却从来不曾停留，从来只有错过。

骆羽。小米。佳北。还有很多人，很多事。

谁是谁的幸福，我一直看不透。

谁是谁的旅途，我只要你记住。

本文已被编辑[晴茜绮梦]于2007-10-1 13:39:2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