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揉碎的光芒，无法拼接出岁月的蓝天。在一成不变的曾经里，谁给梦增添了灰烬的影子，看不清楚的人生，被诱惑掌握着脉络。谁是谁非的争论，至今还没有一个结果。疲惫的口舌，在潮湿的河床边休养生息。

——————题记

（一）

“井然，妈给你介绍一个男孩，今年和你同岁，一米八三的身高。干部家庭出身，是个很有修养、很有风度……的男孩子，晚上约好了要见面，你早些回来……”

妈妈的声音早已被井然甩在脑后，今年29岁的井然一直没有交过男朋友，但却经历了不计其数的相亲，她的妈妈就是幕后操纵者。儿女的婚事是父母心头的石块，只有儿女幸福了，父母这辈子才能放心。可是井然却像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把婚姻和爱情抛到了河外星系。

井然是个妇科医生，今天有一台手术要做，虽然平日里井然很爱热闹，但当她站在手术台上，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沉稳。井然是医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受到很多人的赏识，年轻的井然开始有些沾沾自喜了，或许是成功来的太快、太顺利了，渐渐的井然变得没有以前那么谦虚谨慎。

周游是院长助理，是个很风流的男人，三十开外，喜欢有个性而且性感的女人，他借着自己的职权不知道睡过多少个刚从护校毕业的小护士，睡后的承诺，就像周游的精液一样，永远的收不回来。虽然周游的个人作风不好，但是大家都不愿意，更是不敢去谈论这个人，因为他和院长以及上级卫生部门都有很深的交往，所以一些为了虚荣而上当受骗的人，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小然！”周游的声音在安全通道里回荡着，充满了暧昧，和诱惑力。

井然有时候很喜欢走楼梯，这样可以健身，还能让自己冷静一下。这件事情却被细心的周游捕捉到了。

“周老师上午好。”井然很不喜欢周游这样称呼自己，但是为了和他摆正关系，井然恭恭敬敬的称呼周游为老师。

“呵呵，近日来的手术增多了，是不是觉得很辛苦呢？”周游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井然的肩膀上，而且还在慢慢的向下延伸。

在这样一个有些昏暗的环境里，周游和井然站的很近，甚至井然可以感受到周游的呼吸，像热浪一样袭击着自己。

“哦，还，还可以吧，呵呵，没什么辛苦的。”井然明显有些紧张，她向楼梯口靠了靠，让自己的身体距离周游远一些，但是空间只有那么小，无论井然怎么移动自己的身体，她都逃不出周游的包围圈。

“要是觉得累了，就休息一下。对了，关于院里推荐出国学习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周游慢慢的把话题引上主线。

“这是一个很好机会呀，很多人都想去呢。”井然从周游的微笑中似乎看见一丝光明，但很快，这束微弱的光，就被现实中的黑色交易而取代了。

“很想推荐你去，但是近来看你的状态不是很好。晚上有时间吗？和我谈谈你的想法，或许我能帮上你，呵呵。”周游的话语有些直白，更有些含糊。

（二）

井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一直想着刚才周游说的话，她明白这次机会能给她多大的提升空间，如果出国深造回来，自己说不定就是主任医师了呢，那时侯的妇科或许就要听自己的安排。井然在天真的想像着自己的未来，突然，现实的拳头，重重的捶击着井然的身体，要出国，就要先和周游“谈谈想法”。

这个社会上不是仅仅用语言就能征服男人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有说服力呢？

人生总是有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但是每次选择不一定都是通往光明的旅程。有些时候我们总是在追求完美，在没有得到完美的答案之前，我们却先给完美下了一个不成熟的定义，而当这个理论被现实无数次的推翻之后，我们便对现实失去了信心。

井然犹豫不定，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选择，对于一个年轻的外科医生来说，能有出国学习的机会是不容错过的，但却要用自己去做交易。或许这不是交易呢？或许周游真的可以帮助自己呢？井然的内心在做着无声无息，却异常剧烈的挣扎。往往人在徘徊的时候，总会被现实趁机而入。

站在手术台上的井然有些神不守色，手术刀似乎也开始顿挫了，井然告诉自己不要去再想刚才的事情，做好此刻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井然的脑子被塞得满满的，或许是年轻，很多想法还不成熟，就在井然眨眼的瞬间，她把患者本是健康的子[gong]做了切除，井然立刻浑身冷汗，她不知道要怎么来面对这个女患者，因为她不会再怀孕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孕育生命是多么神圣的使命，井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这个现实是否真的要给她一个致命的打击。

手术结束后，井然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在白净的掩饰下，充满了鲜血。井然的身体开始无助的哆嗦起来。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医疗事故，有时候医生手中的手术刀能决定她刀下那个人的命运，井然觉得自己是站在天使和魔鬼中间的那个人，在曾经的荣誉和现实的压力面前，井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暗淡了。

“小然？！你怎么了？”周游很是时机的出现在井然面前。他的语言里充满了关切，却又夹杂着利益。

“我，我刚才的手术出现了失误……”井然有气无力的说道，她不敢去看周游的眼睛，井然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去面对自己和别人的揣测。

井然猜想着在院长知道这件事情后的结果，或许她主任医师的梦想就要破灭自己的手术刀下，井然开始痛恨自己的心猿意马，或许她的失误就是在给别人机会，失去机会的自己，恐怕就像失去空气的气球，再也无法填充内心的空虚。

“我已经听说了，这个事情患者可是需要个说法的。”突然周游的语气严肃起来，似乎一切事情都在周游的掌握和安排中，井然只是一个参与者，却要承担着所有的后果。

“我应该怎么办呢？”井然乱了阵脚，却给周游一个可乘之机。

“直接告诉患者，说她的子[gong]都发生了病变，所以需要摘除，这是为了她今后的健康而考虑的。”周游的嘴角略带笑容，他似乎在说一个故事，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三）

事情就是按照周游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院方出具了相应的医疗鉴定报告，患者家属是一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妻，他们不仅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还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医院。他们认为是自己倒霉，却从来没敢想过是医院的责任。他们是善良的，也是善良的受害者。

井然开始越来越害怕手术台了，也不愿意去接触任何手术器材，渐渐的井然开始畏惧这些东西了。

妈妈为井然安排见面的那个男孩子对井然的印象很好，井然却没有什么恋爱的心思，但是为了应付妈妈和周围的亲戚，井然开始和那个男孩子交往起来。这个男孩叫田野，是个很阳光、开朗的男孩，似乎田野就是井然的一片的绿洲，他把清新和舒畅带给井然，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掩饰住的，就像那些镌刻在岁月上的斑点，在人生的转角处总会显现出那斑驳的痕迹。

渐渐的井然已经不再做手术了，而是做一些行政工作，每天的日子像流水一般，无色无味。周游还是经常来找井然，看上去很热情，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情感在里面，井然也就是把周游当成一个可以聊天的人。

这天下班，田野在没有事先和井然打招呼的情况下，一脸幸福的站在医院的大门口。

井然和周游一边聊天，一边走出医院，田野的出现让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只是一些人的内心里已经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你，你怎么来了？”井然看见一脸笑容的田野，竟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她们两个人约会的时候，井然的话是比较少的，基本都是田野在说，田野的笑话很多，总有几个能把井然逗笑了。

“我来接你下班呀。！一会儿我们吃火锅好不好？”田野笑眯眯的看着井然，同时也看见了周游，一个充满了异样表情的男人。

“哦。”井然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两个男人中间站着一个女人，这种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周游看了一眼田野，用很职业的笑容和井然说：“小然，给我们介绍一下呀。”周游的语气中有些高傲的意味，更有着成熟男人的诱惑力。

“哦，这是我们的院长助理，周老师。这是，这是……·”在介绍田野的时候，井然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田野和自己之间的关系。或许田野只是井然在受伤时所需要的一张创可贴，只有短短的有效期。

“是朋友吧？呵呵，小然应该多多认识些朋友的，年轻人吗，别总把自己闷在家里。呵呵，你们去哪里呀，我开车送你们一段吧。”周游看出井然的难色，他更知道井然在这时候是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的，井然心里有结，只有自己才能解开井然的悲伤。或者说周游手里有个把柄，能使井然始终无法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在尴尬和沉默中，三个人离开了医院门口。西边的太阳把天边映得火红，灼眼的太阳光，让井然无法抬起头，躲避阳光的人，终究会被阳光抛弃。

（四）

一路上田野试图和井然说话，但是井然却“先发制人”的说：“我今天累了，想回家。对不起，不能陪你吃饭了。”

“也好，我送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见面。”田野充满希望的看着井然，期盼着井然能点头。

“田野，其实，其实，我觉得我的性格不太适合你，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井然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已经可以很清晰的传到田野的耳朵里。

“井然，是不是我今天突然来找你，让你生气？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原谅我好吗？”田野认为是自己的卤莽吓到了井然，或许他们之间的爱情应该慢慢的升温。

“不是的，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谈恋爱。对不起。”井然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或许没有开始的结束是一种华丽的伤害，井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需要爱情，但是一些事情却在爱的阴影中继续上演着。

井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马路上无意识的走着，突然一个女人惊慌的叫喊声，打破了井然的思绪。

有些事情是需要缘分来传递的，有些人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命运是不需要争论的，只需要给出一个结果。

“抓小偷呀，抓小偷……”一个满脸惊恐的女人在哀求着身边的人，来帮她拦住抢她手提包的男人。

井然转身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这边跑来，男人嘴里大叫着：“给老子让开，快，滚开……”

“帮我拦住他，求求你了，帮我拦住他……·”另一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个女人的脸庞却是越来越的清晰，井然认得她，而那块心底的疤痕也在目光的相交中被井然自己亲手撕开。

井然并没有给男人让路，而是猛的冲上前去，试图把男人手中的提包抢过来，在两个人扭在一起的时候，身后的女人也赶了过来，在男人的拳头下，井然仍就死死的抱着怀中的手提包不放。

周围的看客也越来越多了，可是依旧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男人怕事情闹大了，便踢了两脚井然，嘴里骂着娘离开了。看客也随着男人的离去，失去了观看的兴趣，纷纷的融入了周围的人群中，同时也掩饰了那个抢包男人的背影。有些事情就像是细菌，它们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一些本就完好的整体。

“您没事吧？！真的太感谢您了，我，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女人充满感激的看着井然，而井然却怕看见女人的眼睛。

“哦，没事，你没事吧。那，那我走了。”井然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却拍不掉身体里的伤痛和内心中的挣扎。

井然的小腿被男人踢到青紫色，很是疼痛，手臂也被划破了，或许这些伤痕根本无法抵消心底的痛。

“小姐，你别走呀！你看你身上的伤，我陪你去医院吧。”女人立刻搀扶住井然，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情义。

这双眼睛和手术床上那双渴望健康、渴望未来的眼神是多么的相似，井然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被女人认出来，她怕面对现实的拷问。

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一直在自以为是的追求着错误的东西。井然继续着错误，继续着苦痛。

（五）

女人叫白雪，是井然那次医疗事故中的受害者，可她却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帮助自己的人，其实是伤害自己的医生。缘起缘落总是那么的复杂，而复杂的背后却是明晰而赤luo的真相。

很快井然和白雪就成了很要好的姐妹。她们之间的话题总是很多，白雪觉得井然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姑娘，像这样善良的女孩子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井然却想还债，她的心底始终放不下自己对白雪的伤害，就这样，她们两个人都怀着各自的情感相互珍惜着彼此。有些东西在开始时就注定了是脆弱的，无情的现实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敲击着那自以为牢固的堡垒，直到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没有孩子的婚姻就像一棵枯树，迟早都会沉睡在泥土中。白雪和他的丈夫张扬都很喜欢小孩子，但是白雪却不能完成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崇高的使命，有时候白雪会在井然面前煽然落泪，井然的心也是痛的，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井然一直在努力的开导和劝慰白雪，有时间就约白雪出来逛街喝茶。两个女人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多，心也靠得越来越近，井然本以为，自己可以用真心来弥补曾经对白雪的伤害，但是一些现实的东西，却不能被无形的情感所包容。

张扬是一个很本分的生意人，从没有沾染过社会上那些污浊的恶习。张扬原来是一个国企的技术人员，下岗后便和朋友一起开饭店，或许是上天对他的眷顾，饭店的连锁店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在生活上已经很富足的一家人，却始终没有活气。

这天晚上，白雪躺在张扬的怀里，用试探性的口吻说：“扬，你说我们领养一个孩子怎么样？”

许久，张扬都没有开口，他在沉默，这是一个男人的私欲，他不能接受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叫自己爸爸。这是男人的本性，而张扬却不愿意伤害白雪。他含糊其词的说：“我们以后再说这件事情吧。”

很快张扬的家人便知道白雪不能生育的事情，张扬年过八十的老母亲便隔三差五的来张扬家里大哭大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张扬和白雪离婚，趁着张扬还年轻，再找一个可以生养的女人，张家不能绝后。

张扬和白雪陷入深深的痛苦中，白雪整日用泪洗面，张扬除了抽烟，就是沉默，他们都不愿意离开彼此，但是在现实中，他们却很难再拥有幸福的生活。爱是很脆弱的，它禁不起现实的冲击，或许爱是充满了条件的，而每一条都是那么的至关重要。

井然看着这个如此痛苦的家庭，她开始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犯下的错误，或许这个家庭早就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三口之家了。突然一个念头从井然的脑子里闪过：或许我能为张扬生一个孩子，他不就是想要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吗？曾经是我让他们无法再拥有孩子，那么就让我还给他们一个孩子吧。

（六）

在错误的时间，做出错误的决定，而在这个决定之后，却想要得到一个理想化的结果，这就是自寻苦恼了。但并不是每个身陷泥潭的人都能明白，或许在冲动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到后果，但是当平静之后，现实交给你的结局却是那么的赤luo裸。

渐渐的白雪和张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当初那么牢固了，白雪时常会发脾气，她内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焦了昔日的爱情，也炭化了誓言中的海誓山盟。

张扬和白雪的爱情似乎要走到尽头了，井然觉得自己是这个幕后的黑手，但事实上命运是不会被任何一个人轻易掌握的。

井然把那个有些唐突却真实存在的决定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井然甚至忘记自己还是一个未婚的女孩，她要用自己的贞洁来偿还在现实里欠下的债，或许这个想法连井然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却真真实实的出现了。

井然找到张扬，想和他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当张扬站在井然面前的时候，一些事情又在改变着。

“小然有什么事情吗？”张扬的微笑中充满了中年男人的魅力，结实的臂膀，能给女人莫大的安全感。井然在张扬的脸颊上似乎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但是她却不敢让这种情丝继续蔓延。

“我，我……听白雪姐说，你们要领养一个孩子？”井然的声音很小，她偷偷的观察着张扬的反应。

“还没有决定呢。感谢你一直以来对白雪的开解，有你这个好姐妹，真是她的福气。”张扬看着井然很真诚的说道。

“是呀，就是因为我们是好姐妹嘛，所以，所以我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白雪姐人真的很好，在她那里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井然很想把话题引到借腹生子上，但是她却始终无法开口，似乎有些东西塞在井然的喉咙里，使她无法发出声音。

“呵呵，小然真是一个好女孩子，谁要是能娶到你真是一辈子的幸福，呵呵，你现在有男朋友吗？真是后悔呀，结婚结的早。”张扬有些开玩笑的说道。

或许是张扬这句话说的有些暧昧，或许是两个人的内心中都产生了异样的情感，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井然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张扬也觉察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越界了，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张哥，你想过借腹生子吗？”井然涨红了脸，认真的问。

有时候不要试图去填满生命中的空白，或许那些空白本就是一种完美的缺陷，而当你用真实的情感去填充的时候，你才会发现那是一个无底洞。

（七）

“借腹生子？”张扬小声的重复这个词汇。似乎有某种东西闯进了张扬的内心，虽然它看上去是那么微不足道，但是却能在张扬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网络上有一些借腹生子的例子，也有很多女子专门做个事情，但是这却超越了道德的底线。张扬把这件事情埋在了心底，却没有把它彻底的抛在命运之外。

井然见张扬没有说话，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抹沉默和不可预知的悲伤。

这个夜晚的星空很美，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在川流不息的步行街上，井然看见一对情侣相拥而行，他们甜蜜的脸颊上写满了幸福，井然羡慕他们，更渴望自己能得到一段平凡而温馨的爱情。

回到家里的井然，一直都没有睡着，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体似乎僵硬了一样，突然井然坐了起来，翻出自己的手机，在电话本里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每个熟悉名字的背后，却不找不出可以倾诉的出口。在手指机械的按动后，井然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拨通电话的人。

在有声的空间里，却蕴藏着无声的时间段。

房间里很静，只有一个声音在一直的延续着，心脏的跳动，让井然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却很凄凉。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在茫然和犹豫中把自己封闭起来。找不到出口，也不能解脱自己。

井然想到了张扬，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或许已经睡了，或许他在陪着白雪聊天，或许还在为生意上的事情奔波着，或许……

就在井然的思绪里装满了张扬的时候，一条短信息进来了。

“晚上好！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却把井然的那颗埋没在黑夜里的心点燃了。

这是张扬发过来的短信息。很简单的问候，但对井然来说，却包含了太多的遐想和期望。或许人是不应该有奢求的，命中注定的事情，是谁也逃不过的，而注定没有的，再争取也是徒劳。

或许一个寂寞而且需要爱情的女人就像夜来香，她以独特的方式，迎接着夜的到来，却不愿去想天明的时候，自己能否依旧绽放。

“你还没睡吗？”井然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触，或许这个人就是深夜中那个可以拨通电话的人。

“没有，有些睡不着。你怎么也没有睡呢？”张扬很快的回复着。

“今天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井然知道张扬心里是有事情的，她猜就是这件事情。井然偷偷的想，张扬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在想着她，想着那份不太确定的情。

（八）

世界上或许没有人能被别人感动，那些眼泪只是情感的道具，是自己编造出一些动人的环节来感动自己的，一切都是想像，在美化的记忆中，人们往往相信爱也能被感动，或者某些东西能被爱感动。

张扬许久没有回复井然的短消息。

井然有些忍不住了，又发了一条过去。

“希望白雪姐能过得幸福，希望你能有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井然尽量把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她却发现自己的眼角湿润了。

“那你的感情呢？可以放在一边吗？”张扬问的话让井然不知所措，她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情感，而那是命中注定的，是井然的一劫，是躲不过去的。

井然手握着电话，看着闪烁的屏幕渐渐的暗淡下来，可心中的那一抹渴望却在黑暗的夜里燃烧起来。

或许这个现实社会里的爱情越来越遥远，暧昧却越来越近。井然是个爱情完美主义者，她向往的爱情是纯洁的，是一尘不染的，但是现实中的灰尘却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侵蚀着井然在完美想象中的爱情。

有些事情是来得偶然，走的时候却是必然的。或许还没等你搞清楚它为什么会来，现实的苦涩就已经明明白白的扑面而来。

张扬的电话声，打破了这个黑夜的宁静。井然看手中欢畅的手机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是要接起，还是要让手机就这样一直的响……

在音符的催促中井然重重的按下了那个接听键。

“……·”随之而来的是两个人的沉默，在彼此的呼吸中，井然似乎找到了什么，是感情的依托，还是命中注定的分离，井然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些，如果上天要给她一个暂时的幸福，那么就让时间在幸福的刹那停住脚步。如果这一切都是幻想，那么就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我们之间可以有爱吗？”井然用略带嘶哑的嗓音说。

在接起电话的那一个瞬间，井然的泪水也倾泻而出。

“或许我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但是我却能给你一个完整的爱。”张扬信誓旦旦的说道，或许男人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但是男人却不用承担那个爱情背后的苦果。

很多人一生其实只做了三件事情：一是，自欺；二是，欺人；三是，被人欺。渐渐的，直到最后，这些人已经忘记自己是在欺骗的世界中生活，或许有的欺骗看上很美，但是欺骗终究是欺骗，它永远不可能是现实里的幸福。

心是最大骗子，或许别人能骗你一时，但是心却能骗你一生。

（九）

井然开始和张扬偷偷的约会了，他们有时候像所有的情人一样，有欢笑，有嬉闹，有彼此的默契，有小惊喜，有期待……但是他们的爱却只能在没有光的地方生存。

渐渐的，井然和白雪之间也开始疏远了。井然很少再主动去找白雪，而白雪也似乎在封闭着自己，或许女人的天性就是敏感的，虽然白雪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些惶惶不安。

井然每次接到白雪电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曾经在手术台上犯下的错误或许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是现在，自己却开始和白雪的丈夫约会。女人是个感性的动物，顾虑越多，心理的压力就越大，如果一份爱是如此的辛苦，那么爱与被爱都将是一种沉痛，或许还能微笑，但是却始终无法让爱冲破喉咙。

有时候井然也想和张扬公开的在一起牵手、拥抱，但是命运却一直在他们面前横着一条沟壑，而且在和张扬接触之初，井然曾说过，她不想要什么名分，也不希望去破坏张扬和白雪的婚姻，她只愿和张扬在一起，只想要幸福的生活。或许女人有时候就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她们明明需要那份爱，但是却要转身，而此时的她们是希望男人能在转身后来拥抱自己，但能做到的男人却是少之又少的，或许男人真的相信女人那些说出来就是为了欺骗她们自己的话，或许男人也相信女人的那个转身就是离别，或者是一种无声无响的默认。

周游似乎也察觉到了井然的变化，恋爱中的女人似乎很敏感，她们会自顾自的笑，也会在别人的欢乐中沉闷起来，恋爱的女人有自己的小世界，而这个世界却被同样敏感的周游找到了入口。

很快井然有了身孕，张扬十分开心，对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来说孩子就是自己人生的一个新的里程碑，是自己畚斗的精神支柱。

张扬在二环外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买了一套一百四十平方米的房子。精装修后，张扬、井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有了一个关于他们三个人的家。井然向医院请了长假，她和家里人谎称自己要和朋友到南方去走走，想换一个环境。家人虽然不大同意，但是井然执意要去，父母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幸福的生活似乎已经开始了，井然每天晚上都能和张扬见面，虽然团聚的时间很少，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那么的幸福而珍贵。

白雪已经不太像从前那样缠着张扬了，她们之间的爱或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不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白雪觉得只要他们还能维持这段婚姻就足够了，有时候的女人是最看不清楚自己的，她们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中前进，直到有一天，她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而那条正确的路途上却布满了荆棘，这时候的女人已经无力去争取那份被自己曾经遗落的爱了。

男人在爱情面前很容易麻木，在被岁月打磨得退色的婚姻面前，他们不愿意做出什么决定，而在面对新的选择的时候，他们更愿意在保持原状的基础上，得到更多。欲望是贪婪的，人性更是贪婪的。

（十）

一个小生命在井然的腹中孕育着，井然是幸福，张扬更是企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貌似很幸福的两个人，或许始终都被某种离别的情感所笼罩着。

井然和张扬约定，等孩子出生了，就让张扬把孩子抱到白雪身边，然后告诉白雪，这个孩子是张扬认养的。在这个看上去很完美的计划里，井然似乎忘记了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有哪个母亲愿意让孩子离开自己呢。

十月怀胎，让井然和孩子之间的情感越来越近了，有时候，小宝贝会用幼嫩的小脚丫踢井然的肚子，当井然轻轻的摸着那个小凸起的时候，那只顽皮的小脚丫便会乖乖的退回去。平时井然一个人的时候，井然总会和小宝宝聊天，一个准妈妈的幸福或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且这种幸福会成倍的增长。

爱和幸福就在身边，即使他们很微小，但是只要拥有一颗执著的心，总是能捕捉到爱的存在。

有时候，张扬抱着井然，乐呵呵的说：“我是抱着你们母子两呢，呵呵，好像又重了，呵呵，看来宝宝长的很快哦，呵呵……”

井然觉得很幸福，或许生活就是应该这样的，但是幸福是短暂的，只有连绵不断的期待和失望。井然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情，如果时间能定格的话，那么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遗憾和回忆了。

孩子出生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张扬被喜悦和兴奋包围着，每个人男人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自己做的了父亲，看着怀里的那个粉嫩的小宝贝，张扬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欣喜了。

井然躺在床上，接过自己的小宝贝，完全忘记了手术后的疼痛和疲倦，嘴里甜蜜的嘀咕着：“扬，你看他的眼睛，多像你呀，大大的，很有神，还有鼻子，高高的鼻梁……每一个字节里都流露着幸福和温馨。

孩子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张扬基本每天都要陪着井然，关怀有佳，井然每天都是带着微笑入睡的。襁褓里的小精灵更是睡得甜美。

井然真的很想让张扬和孩子永远都陪在自己身边，但是有些事情已经注定好了，预约好的分离，是不能逃脱的，即使你竭尽全力，也只能延缓这段距离，却永远无法让离别变成永恒。

谁都无法预料人生中有多少变迁，有的可能让你觉得那是一种终结或者是错误，但谁都无法再回头，只有一步接着一步的向前走。

一个月过去了，张扬小心的问井然，能不能把孩子带走，井然抱着孩子，泪流满面的看着张扬说：“不，我不能没有宝宝的，他还那么小，是需要妈妈的照顾……·”井然哽咽住，她看着张扬，看着这个和自己生活了一年多的男人，而此刻的井然觉得张扬是那么的陌生，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冷冰冰的，让人不禁而颤栗。他还是哪个口口声声的说深爱自己的男人没？他还是哪个在产房外面苦等3个小时的男人吗？或许吧，男人就是有很多面的，经历越多的男人，越是复杂，女人也是一样。

其实整件事情都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他似乎在命运中埋伏着井然，他像一个劣等的杀手，在伏击别人的时候，却忘记自己也处在危险中。

（十一）

在张扬的沉默中，井然已经感觉到那个结果正在步步向自己逼近着，井然无助的流泪，她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爱情，不再相信男人在和自己交融时说的话，而这一切都已经晚了，张扬的脸上已写满了无情与坚决。

“我会好好照顾宝宝的，放心好了，你有时间要经常来看看他。”张扬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

在关门的瞬间，井然的眼泪像决堤般的洪水，倾泻在脸颊上。井然的耳边似乎有宝宝的喃喃乳语；眼前那空空摇篮里，似乎还睡着宝宝；床头衣桂里的小衣服，还有宝宝身上的奶香；浴室里还凉着宝宝的小背心……·一切似乎都还在，而一切似乎已经都远离了井然，在安静的房间里，井然放肆的哭泣着，没人能体会她此时的心情，也没有人能听见她心破碎的声音。

时间像条蠕虫，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井然。在思念和记忆中，井然越来越悲伤，越来越后悔，而现实中的她却要坚强的生活下来，或许有一天宝宝会知道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妈妈，在矛盾和憧憬中井然只有无奈的叹息。

一周后，井然买了好多的东西去张扬家里，在去之前，她分别给张扬和白雪打了电话，而这段时间，张扬一直没有联系过井然。

白雪很高兴井然的到来，对于井然这近一年的消失，并没有太在意，井然只是淡淡的说，她被医院派出去接受培训了。

当井然看见宝宝的时候，心底的母爱再次被点燃了。

“宝宝，你又长大了，呵呵。我好喜欢你哦，来亲亲。呀！这个尿布怎么还没有换呢，都已经湿透了，小宝宝的屁股哪么嫩儿……”井然抱着自己的孩子，眼睛里充满了欣喜和悲伤。

一边的白雪有些不开心，她看着井然的怪异表现，心理不免有些疑惑，张扬立刻为井然开脱着，他知道女人都有怀疑的天性，但是只要他和井然一口咬定，白雪就拿这件事情没有办法。

“呵呵，这次能找到这么健康的宝宝，还得感谢井然呢，是她给我们牵线搭桥的。小雪呀，我们过几天请井然吃饭呀。”

“是吗？那还得要好好感谢井然呢。我们非常喜欢这个宝宝，张扬每天都要起夜喂孩子奶呢。”白雪立刻配合着张扬，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始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他们夫妻之间的内在矛盾，但是一些事情始终是隐瞒不住的。

女人喜欢掩饰，却忘记她已经在开始的时候就把戏剧的目录交给了众人。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吃饭，有说有笑，似乎和一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话语间，井然总是能捕捉到宝宝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静，或许这就是母子之间的心心相印。

之后的几天里，井然有时间就来看看宝宝，而且每次都会买里很多宝宝用的东西，一来二去，白雪开始更加怀疑井然了，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井然做得有些过格了，超出了一个陌生女人对这个宝宝的爱和关心。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找到白雪……

在真相大白中，没有赢家，谁都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十二）

这个周末井然又来到张扬的家里陪着宝宝。宝宝身上像有什么磁性，可以一下子把井然牢牢的吸附在身边，而且还能给井然带来无尽无边的快乐和幸福。爱是付出，爱是一种让人很上瘾的甜蜜感。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半，白雪才回来。一进门的白雪脸色很不好，苍白中夹杂着愤怒，而当她看见张扬和井然亲密的样子时，一股愤怒之火顿时冲破了身体的包裹。

“白雪姐，你回来了。”井然看见白雪进门很热情的打着招呼。

“哼，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还在我面前假装什么呢。井然，我把你一直当成亲妹妹，什么心里话都和你讲，你却睡我的老公，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吗？我今天才看清楚你，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破坏我的家庭呢？”白雪一看到井然便劈头盖脸的骂起来。白雪的眼睛里冒着火光，极度悲愤的脸上刻满了仇恨。

“哼，你们以为能瞒住我是吗？以为可以用这个孩子来掩饰住你们两个人的脏事吗？”白雪见井然和张扬都没有说话，继续用高声调说着。

“白雪姐，你，你可能误会我们了，张扬和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井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但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小，而且都没敢抬头看白雪，她知道自己是在欺骗，可是井然却是一个失败的骗子，她骗不了别人，只是在自欺欺人中让自己更加迷失。

“你还敢说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的那次手术，你葬送了我这一生追求幸福的权利。你现在可好，还把自己的孩子抱到我家里来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呢？你太恶毒了，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骂着骂着，白雪痛哭起来。

张扬上前抱住白雪的肩膀，而白雪却用力的推开张扬，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恶狠狠的说：“你是个自私的男人，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吗？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说着白雪冲进宝宝的房间，一把抱起宝宝。

正熟睡的宝宝，在惊吓中开始哭闹起来，白雪看都没看宝宝一眼，打开窗子，无情的把宝宝丢下10楼，宝宝的哭泣声越来越小，直到落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凝固在空气中，爱与恨，舍与得，恩与怨都牢牢的系在宝宝这个幼小的生命上。有时候的人生就是这样的残酷，没有理由，你只有接受或者默认。

当井然和张扬赶到房间里的时候，宝宝已经安静的躺在窗外那冰冷的地面上。

“哈哈，你也什么都没有了，和我一样，不过你更痛苦，因为你曾经拥有过，哈哈……”白雪看着面无表情的井然大笑着说。

房间里似乎还有宝宝的余味，那串粉红色的风铃似乎还在等待着和宝宝嬉耍，而井然一颗满是伤口的心，却在顷刻间成为一滩血水。

白雪进了监狱，张扬也和她离了婚，可白雪却觉得自己是个胜者，是这场交锋中的赢家。井然在那天之后，便忘记了很多事情，她的世界变得更单纯了，只有宝宝，只有他们曾经幸福生活的画面。井然不再哭泣，不再悲伤，她经常是笑眯眯的，虽然周末的人都称她为精神病，但是井然并不理会其他人的话，或许她已经听不懂，那些刺耳的话语了，她的脑海中只有宝宝那充满了奶香的欢笑声。

周游躲在这场剧目的背后，他像个逃犯，想逃脱曾经的事情，却被现实所折磨着。周游被医院开除了，成了一个人人唾之的流浪汉。

那天下午是周游找到白雪，把井然那台手术的过失和孩子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而在这之前，周游找过井然，威胁她说，如果不和自己在一起，他就把孩子的事情告诉白雪，而井然却不认为周游能这样做，因为在那台手术中，周游是一个幕后操纵的黑手，他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事实呢……在命运的纠缠中没有赢家，没有笑声，没有同情，有的只是深深烙印在岁月上的疤痕。

2007年9月26日星期三。梦依旧。初稿。

我在岁月的年轮上，嫁接了一支嫩芽，期待他会舒展开一段新的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