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的老电影白山一散人

发表于-2007年09月30日 上午10:01评论-6条

看电影,对于如今的城里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不错的休闲和解压方式。每每至周末或假期,携妻带子或者与朋友同去影院,看一场惊心动魄的动作大片,亦或一场柔美的爱情片,真可谓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我这个人喜欢看电影,更喜欢在影院看电影,喜欢影院那高大气派的建筑,喜欢千人同坐的热闹场面,更喜欢电影即将开始前那几秒钟的瞬间沉静。

睁大眼睛,随剧情或喜或悲,毫不吝惜地抛散一片笑与泪,将那一段时日的不快与沉郁一扫而光,然后神清气爽地走出影院,踏星星赶月亮,带着笑回家,美美睡上一觉,准备迎接明天的日出。这样一份享受,也许只有从看电影中才能得到吧?

而我这个电影迷现今也走上了工作岗位,告别了校园,告别了风一样的年华,渐渐也疏远了影院,疏远了我的电影。

忙过了一段时间,对于我的电影来说,是离开了一小段时间,也或许可能是一个世纪。

那天,心情可以说不言而喻,手捧一大袋薯条,快乐得似个孩子,于电影开映前半小时就坐进了影院。那个影院不错,西欧式的设计,给人以华丽眩晕的感觉。

随着人们的不断入座,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曾经的感觉,依旧是千人同坐,依旧是电影放映前的几秒沉寂,片子更是好片子,可是我却于那时有了一种无法言及的失落感。

无法全身心地去欣赏电影了,也没有了随其喜,随其悲的冲动。那夜我漠然地走在街头,寻找着那份沉重的失落,寻找着冷漠自己心爱电影的原由。

走在匆忙的人群中,当一辆接一辆的车子在眼前划过的时候,曾经关于电影的那段支离破碎的记忆竟悄然间愈合了。

看电影喽,看电影喽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儿时的我和一大帮子小伙伴们吵嚷着冲进了那一片柔美的夜色中。

儿时的家乡在农村,那时对于乡下人来说能看场电影,可是天大的快事,每每放映员在一个村子放映过后,要到下一个村子,这个时候消息就会早早地传过去。

我们的小镇也不例外,放映员和电影未到,有关放映的消息先到。无非是关于哪类的片子,什么时候能到等等。

就这样东家说西家传,整个小镇就在期待中沸腾了,大人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着电影内容,小孩子们则高兴得又蹦又跳,有得糖吃了,有得玩了。而小伙子大姑娘们也都忙活起来,聚在一起悄悄议论相约之事,也不知小伙子说了什么,姑娘就会脸红然后扭脸逃开了。

那时,我们的电影都是露天的,所以只能限制在夜晚观看,由一个或者两个放映员来操控,场地要大些,有雪白的墙面最好,可以直接投影在墙面上,没有的话,放映员就会拿出他雪白的放映布,挂在高处,电影就可以开始了。

露天电影自然要个好天气,安和宁静的夜晚,风平浪静,墨兰色的天宇繁星点点。这个时候,忙活了一天的小镇人吃过了晚饭,早早地聚到了“电影院”,叔叔大爷们敞着怀,吸着旱烟,聚在一起唠农田,唠收成,也唠女人。而婶娘们做饭的围巾还没脱下,也嘎嘎地笑着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年轻的大姑娘小伙子早走到了一起,卿卿我我,说说悄悄话,期待着这场电影是个爱情片。

而我们这些孩子,嘴巴里鼓鼓地含着糖,还要大喊大叫地吵闹,玩捉迷藏,玩玉米棒子。吵闹声,狗叫声,呼哨声,放屁声,汗泥味,菜汤味,还有淡淡地雪花膏香味统统混杂在一起,在小镇的上空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电影开放了,放映员很牛皮的摇动着放映机,他们嘴里总叼着香烟,一道光柱很神奇地射在墙面上,然后有了画面,接着有了声音。那时候的我,就好像看到了神仙,惊喜之情无法言表。

听着电影带子转动的咔咔声,一种莫名的快感从脚心涌上心头,每次小个子的我总会站在放映员的身旁,对于我,放映机的吸引远远大于电影本身,时而跑到光柱中,时而又转到机子后面,也不顾耳边不断传来的大人们的愤怒声,从此便暗下决心长大了要做放映员。

电影要是关于抗战的,看到激愤处,男人们就开始大骂:操你小日本的奶奶,叫骂声中有哄笑,也有少数女人的啜泣声。若是关于爱情的,到了关键处,人们就齐齐哄笑,小伙子大姑娘则会不好意思的低头,可眼神还是时而的瞥对方一下,然后又急匆匆地避开,害羞至极。

一场电影很快过去,小镇人意犹未尽地散去,打着手电筒,各回各家,孩子们跟在后面,有时抢过大人手中的电筒互相比着谁的光线射的远,那时我只想学放映员,把手电筒高高举在头顶对其他人喊道:开始!紧接着嘴里发出模仿电影带子放映时的咔咔声。

放映员在小镇一般仅逗留几日,放映两三部电影,然后收拾起他那一套家伙,继续进军下一个镇子,当时,放映员之于我有着西部牛仔的潇洒,有着神仙的魔力,也是天使,因为他给我们带来了快乐。

露天电影伴着我长大,离开了小镇去外求学,一走就是十几年,家乡小镇有了电视,有了小楼,小镇洗净铅华,摇身变为富翁,放映员已老去,放映机成古董,露天电影无用武之地,尘封记忆。

时常假期一个人回到小镇,想寻找记忆里的老地方,可是哪里还寻得,早已被高楼掩盖,镇上人也不再如当年那般亲切,夜不闭户的景象已不复存在,每个人都躲在小楼里看方寸大的电视,亲戚朋友都疏于亲近了。

曾多少次我带着记忆里的亲切回到家乡,又带着苦闷无奈地离开。后来走进了大学,结识了天南海北的朋友,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喝酒,一起谈理想,谈未来,更一起看电影。

买上大堆的零食,邀上兄弟们骑上单车在周末或假期的夜晚直奔影院,嬉笑打闹,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感受着影院里偌大的空间,就这样时常恍惚间把壁顶的挂灯看作星星,在这样的气氛中随电影情节的悲喜而悲喜,然后走出影院,我们去痛快地喝酒,痛快地唱歌,痛快地叫骂,忽忽悠悠地回去睡觉,梦里梦见了放映员,梦见了发出咔咔声的老电影带子。

四年的大学,又看了不少电影,结交了不少好兄弟,也喝了不少酒。于毕业前的聚会上,醉酒的朋友问我,四年里最舍弃不得的是什么,我说是和兄弟们一起看电影的日子和感觉。

他听了,醉眼朦胧地看我许久,然后哈哈大笑,你小子胡扯什么,看电影什么时候不可以啊,以后兄弟还可以聚在一起看电影。

我苦笑,我无语,儿时的老电影被岁月抛弃,被人们遗忘,那么我们这段花样年华的老电影能否躲过岁月的洗涤呢。

所有关于电影的记忆就这样欲渐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而那夜的失落我也随之找到了,找到了冷漠的症结。

那日后,我请假回了家乡,四处走走看看,家乡日新月异,让我愈来愈陌生了,新修的公路,又竖立起的大厦,让我望而却步。

躲在家里数日,只想着小镇旧时的土路,想着那时疯长的榆钱树,想着看老电影时陪在我身边的老黄狗,人竟隐现憔悴了。

为了心中的郁结,经多方打听,我找到了小镇上曾经靠放映电影为生的赵爷,他老了,满鬓的白发,和当年叼着香烟的牛气样不可同日而语了。

简单的问候之后,我问起了老电影的事,他显得很惊讶,笑谈当年他的种种威风,他的老婆是靠电影赚来的,家业也是靠电影赚来的,看他因兴奋而目光闪亮的样子,我的心也就突然间那么飞起来了,不知不觉间,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亲切的声音:看电影喽,看电影喽!眼前,是儿时的我和伙伴们嘴里鼓鼓地含着糖冲进了柔美的夜色当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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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6]个
星划天际-评论

很好的一篇文章啊!为何没有点击与评论?不知你年龄多大?你可让我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没有电视,人们的休闲方式少的可怜。每逢有新电影,心花怒放,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披着初布的星辰,老早等候那种惬意!at:2007年10月13日 下午3:36

星划天际-评论

我谈谈自己记忆最深刻的几次看电影的感受吧。最危险的一次:那大概是七三年吧,那是在父亲的部队上,已记不得是什么电影了,只记得是在陕南旬阳。我们当时在汉江边,黄昏时听人说江对面晚上放电影,母亲怕晚渡人多提早带了姐、哥、我三人过江去放电影处。。。。。。。at:2007年10月13日 下午4:30

星划天际-评论

。。。。。。。看完电影来到江边时已是一点多了,由于路远,人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小油轮,开船时船吃水太深,船舷几乎与水在同一个面上,人们都不敢乱动,那时不知是怎样过去的,只记得母亲那时很是惊恐地反复嘱咐我们三个在人群中站稳了别掉下去。母亲当时望着江对面的灯火的那种忧悒的眼神我至今难忘。。。。。。at:2007年10月13日 下午4:31

星划天际-评论

最感恐惧的一次:那时父亲的部队在青海省天峻县的小县城外驻扎,部队上当晚也有电影《蔡文姬》和纪录片《平英坟》对小孩子来说都是很气闷的,我约了当地的几个小同学去初建成的县电影院观看电影《画皮》那部电影是香港根据聊斋志异改编的很恐怖。。。。。。。回来时,由于我在at:2007年10月13日 下午4:42

星划天际-评论

县城外,和他们走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人,望着黑漆漆的大草原,听着深夜里的犬吠和怪异鸟鸣,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厉鬼狰狞的面目,前后无人,加上这里是部队的卫生连,我们经常看见父亲的战友们把一具具因修铁路而死去的,惨不可言的战士的尸体,从身边的太平间搬过,那种恐惧在那环境中被数万倍的扩大了。。。。。。at:2007年10月13日 下午4:54

谢一民-评论

然后神清气爽地走出影院,踏星星赶月亮,带着笑回家,美美睡上一觉
欣赏了朋友!特别特别问候了!at:2007年12月08日 晚上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