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阳台上,看外面风起云堆,秋雨淫霏,打在窗玻璃上滑碎了我的视线。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外面,到最后也只是停留在了某个三维的空间。无垠的思绪却早似一匹脱缰的野马,驰骋于广袤的记忆天地。
故乡有一座山,叫二姑山,她是我童年最美好最难忘的记忆。平日放学先不回家,背着书包满山疯玩儿,那欢快的呼喊回音似乎还缭绕于耳,小伙伴们那幼小灵活的身影仿佛还历历在目。不说这些,单说每当下雨的时候,不说是万巷空人吧,也差不多了,全村的男女老幼走出家门,披蓑擎伞,手拿各类盛具,很是壮观的散落在山上低头弯腰寻觅着。目的呢,有三样可吃的东西,一曰山水游,二曰蚂蚱,三曰地瓜皮。前面两样是昆虫,油炸可吃,美味可口。后面一种是多年杂草干枯遇雨侵泡腐烂而生成的一种绿色透明,手感柔软滑腻的可食物,必须是做汤才行。如果太阳一出来它立时消失,雨一下又出现,可神奇了。
蚂蚱还需追着扑捉,山水游就不用了,有的明眼既触,有的杂草里掩藏着,有的还会一对对的呢。说来也怪,少时的我跟随着姐姐们上山从来就没捉到过一只山水游。往往我前面走过,人家在后面就喊,谁踩死了,个还挺大的。我回头一看,不是咋的,还是一只雌性的,肚子里黄黄的籽都出来了,看人家高兴的放在自己已装满山水游的盛具里,我心中只有感叹羡慕懊丧的份。这个宿愿直至到了1998年夏日的一个雨天,我三姐、三姐夫、我、我爱人专门驱车回故乡,上二姑山扑捉山水游,那次我刻意用心的弯腰寻觅,没想到很轻易的就捉了几个,因此心里很激动,终于圆了儿时的愿。兴奋的给他们说我儿时的遭遇,他们还不相信呢。
在老家住了六年,往城里搬家的时候,是一个暑假。全村人站在村头洒泪送行,他们一直把我们一家看成是来驻脚的,早晚一天会走的,果然应了他们的预言。夏日的雨说下就下,半路上,我们全家在车顶毫无准备的被浇灌了个透,几里的路程后,好像是一下子冲出了雨帘,全家惊奇不已。抬头仰望,阳光灿烂,天际蔚蓝,云卷云舒,美丽至极。再回头看,莫大的天际只有我们刚刚经过的地方有一块乌云,把我们全家洗礼了一番。母亲感慨地说老天赐福,把我们以前经历的苦难洗刷干净,以后我们家会好起来的。几年后,邓小平主持中央工作,拨乱反正,我家的户口重新落实,我姐一个个安排了固定工作,母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结婚那天是1900年5月2日,一个雨天。清早起床时天就阴沉着,从我弟弟背我出门的一刻,小雨开始落,坐在接亲的车里,就担上了心。果然,婆家在农村,本来路就不好走,又刚好有一段路正在施工,黄黄的泥巴不希不薄,小车几次的陷在里面,接亲的人只好一次次的下车推,盛装全是泥巴。坐在车内的我看了真是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到了婆家,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两个半老徐娘一边一个搀着我急急的往屋里走。我婆家的住房进门时有两级台阶。我一只脚踩上第一级台阶,另一只脚准备落在第二级台阶时,其中一个半老徐娘突然说了一句不要踩着滴水砚。我从不迷信,是标准的唯物主义者,在我结婚当天,在进屋的一刹那,在我人生的转折点,我吃了迷信的亏。听她这样说,我下意识的想停下问清踩着哪里进屋,她们不应声,却一个劲的搀着我往里走。她们的搀扶让我失去了行动的自由,脚又不能踩滴水砚的第二级台阶,心念不定,我只好把刚要下落的脚又抬起,直接一大步迈进了屋里。高跟鞋刚一接触在湿滑的地上,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鞋跟往前一滑,我的后腿跟着就跪在了第二级台阶上。她们慌慌忙忙地把我搀起,我强欢笑颜进了洞房,看着一腿的湿泥,心情沮丧极了。我人生最美好最纯真的单身生活也随着这一跪而结束了,生命进入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一个苦乐交融,风雨多事之秋。
婚后第十天,为了上班方便,我决定搬出婆家,搬到厂子早准备好的住房。事情定下以后,头天晚上就来了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瓢泼似的大雨由天而降,肆意浇灌着大地。我一夜担忧,天亮后,走出院门来到街上,泥地一脚踩下去很深的坑,我的担心应验了,心里不禁涌上一丝阴影。那时没有手机,联系不方便。按计划,二姐和二姐夫来车帮我搬家。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等到心焦时,二姐才领车过来。还没等我埋怨她,二姐先火刺刺地说,什么路啊,我们一大早就来了,车在前面村头的泥地里出不来了,毫不容易折腾到现在才出来,什么路啊。我一听,哑了口,为刚才在心里对她们的埋怨而羞愧。这是我自己有家以后第一次搬家的情况。九年后,1999年春从厂子往部队上搬家时又是一个雨天。
很好笑,不管是早定下的日子还是临时起意,每每如此。姐弟们都开我和我爱人的玩笑,因为我爱人属龙,传说中龙一般在他的龙宫里不出来,出来就是逢了玉皇大帝的命令,在人间实施降雨的任务。然再加上一条小龙,我属蛇,又称小龙,行动更是呼风唤雨,行风带雨。真是可气又可笑,我爱人还是专业气象预报学院毕业的大本生呢。其实他的专业水平还是挺精确的,只是我俩一块行动,没有不下雨的时候。真是邪门吧!
-全文完-
▷ 进入秦雅文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