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朋友们让我为这部文集写篇序言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到，殷皓已经离我们而去了，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的现实……

很多年以前读勃兰兑斯，这个犹太藉的文史评论家说：“人生是一座高塔，它最多不过有一百个台阶……”那时我正在编一部关于文学与人生的散文集《邂逅缪斯》，收入集子的作家们中有些过早地告别了人生，如亚松森•希尔瓦、曼斯菲尔德、伏契克、爱伦•坡、杰克•伦敦、茨维塔耶娃、奥斯特洛夫斯基、萧红、朱湘、骆一禾等等。他们在贫困、病痛、劳累和泥沼遍布的人生路途上挣扎着前行，把最后一滴生命的汁液都倾洒在稿纸上。然后他们像深秋的花树那样枯萎了，或者像疾风骤吹下的云朵那样迸散开来。看到这部怀念殷皓的文集时我又想起了他们，从本质上讲，诗人殷皓和他们是一样的：早早的离去，带着悲悯而又忠贞的心灵，只把闪耀着天才光芒的诗篇留在了人间……虽然他们的人生比起大多数人来说要短暂得多，但他们是一些真正热爱生命的人！

勃兰兑斯还说过：“人生是一种火焰。”这种火焰在开端的黑暗和末日的黑暗之间燃烧，随时都有可能被意外的风雨扑灭。在时光的长河里，作为个体的生命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记，不管他有一百个台阶还是只有几个、十几个或数十个台阶，无所作为的人生就像是夜空中乍然划过的光影，一瞬间就从视野中消失，留不下任何痕迹。而文学和所有的艺术一样，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梦幻，是人生有所作为并接近永恒的途径，它为有限的人生开拓了无限的可能性，因之“诗意的栖居”本身也就有了一种永恒的价值。文学与人生的这种强烈的反差使作家们深深地陷入了痴迷，他们不顾一切地把生命点亮，趁着光芒尚在的时候四处寻觅永恒的宝石和花朵，并时刻不忘给他人提供明亮和温暖，以至于忘记了岁月和健康是怎样地从身旁水一样的流逝过去……我想，诗人殷皓就是这样的痴迷者之一。

既然人生注定了要在开端的黑暗和末日的黑暗之间火焰一样的燃烧，那么为什么不能燃烧得更为纯净、灿烂和长久些呢？答案是肯定的。殷皓正是这么一束燃烧的更为纯净、灿烂的火焰，他的火焰的辉光会长久地在我们的心中留存。那些逝去的诗人、文学家的生命在两种黑暗之间闪耀并照彻当代；他们用诗的语言在生与死的罅隙中构筑了异彩纷呈、尽善尽美的城郭，使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流连忘返。他们是真正的大师，了悟文学真谛，洞彻人生精微。想起他们时会很自然地想起我们的朋友，想起诗人殷皓。他站在那些大师们中间，不卑不亢，面带微笑；而当读到殷皓留下的那些朴素真诚的文字和灵感乍现的诗篇时，我们又会感到和诗人相聚小坐、品酒论诗的温暖……

（注：诗人殷皓英年早逝。此文是为纪念殷晧的文集所作的序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