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向左走,向右走,牵着的手朝向不同的方向。美好的时光,热情的嬉笑此刻变成了冷漠的沉重。欢笑,欢笑的歌声在天空娓娓地弹拨。摩托车高速地前行,似乎忘了一切的烦恼。女孩搂住男孩的腰,女孩的脸贴在男孩的背上,沉醉于一片夕阳,男孩在开心地笑。
夜,漆黑,从梦境中醒来,没有开灯,却再也无法入眠。在想刚才扎着马尾辫的女子,干净的笑容,甜蜜的微笑,想着刚才幸福的两个人的世界,想着刚才的车被石子高高的抛起,想着空气中的呢喃,想着大片大片的血,模糊了的脸,一对安详的情侣。
向左走,向右走,牵着的手朝向不同的方向,紧紧的抓在一起。向左走,向右走,两个世界的人该怎么走。从梦境中醒来,在黑暗中静坐,眼泪莫名地流下,这不过是个梦而已啊。
(二)
拉开窗帘,阳光温和地亲吻大地,却刺的眼睛生疼。抹了很多的牙膏,一遍一遍地漱口,毛巾也要把脸擦破似的,可那被抛起的摩托车,大片大片的血怎么也洗不去。打开衣柜,犹豫了一下,21岁,我穿起了皮鞋,套上了西装,扎起了领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英俊,却又很陌生,21岁,我走进的社会,今天要面试,21岁,我大学毕业。关门的那一刻,我看了看悬挂的黑色运动服,白色的篮球鞋,笑了笑说,别了,我的20,别了,曾经的碎片。
从公司里出来,终于松下了那紧绷的心弦。
“面试怎么样,子捷?”
“还行,让我下个饿星期就上班”
“就知道你小子行的,记得那个叫楚凌的女孩吗,高中时的班花,那会……”我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却毫无印象。
“对不起,子捷,我忘了。”电话那头的北仁传来了对不起,是的啊,他忘了,忘了建筑工地上的木版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了下来,砸在了我的头上,他忘了,医院里醒来的我管爸妈叫大叔,大婶。他忘了,我已什么都记不得了。
涌动的车流似乎想要淹没整个城市,没有打车,一个人顺着马路,寂静地行走,一切的喧嚣都与我无关,情侣的打情骂俏,畸形的树木,店面上的错别字,我的眼睛里只有那些无聊。悲哀,失落,我心里的全部。我的记忆里更是一片的空白。摩托车呼啦地从身边飞过,那大片大片的血又一次清晰地呈现,为何,为何做了如此的一个梦。
(三)
ktv里的喧哗永远都是那样的躁动,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落落续续过来和我打招呼,说过去的一些人,过去一起的年华,见我没有什么反映,便又寒暄着离开,我也听到了他们叹气的声音。都是我昔日的同学吗,都是我昔日的朋友吗?我不知道,用力地在记忆里搜索,一片空白。
“徐子捷,你还认得我吗?”一张清秀的面孔,没有花俏的打扮,成熟的风韵刻在那双忧郁的眼睛里,她抵了抵我的胳膊,很安静地问。
“夏楚凌?”
“是的,你记得我?”她的表情很是惊讶。
“昨天,北仁告诉我的。”我如实说。为了调节她失望的暗淡,我立刻说“你在英国怎样,学什么的?”
“还行,学工商,可没什么用,我给你说高中的事吧,想听吗?”
“好啊,很乐意。”然后她就开始说,开学的那天,在街道的拐角,我骑车撞到了她,可没有道歉,便扬长而去,说很巧,我们做在了一起,说我是个很冷的人,冷的让人无法靠近,说毕业的那天,大伙一起在ktv里抢话筒,吼嗓子,说北仁给她的信里,知道我失去了记忆,很遗憾,也很难过。
她说的是真的吗?我变了吗?不再飞扬跋扈,还是不再青春?躺在浴缸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温暖的水溶解着满身的疲惫。可是,我的内心为何如此的凌乱。夹烟的手指已渐渐泛黄,缭绕的烟雾里,那飞起的车,大片大片的血,又在清晰地呈现。
(四)
“子捷吗?大伙明天去乡下野炊啊,一起去吧。”北仁的声音又在电话里响起。去吧,怎么能不去呢?有楚凌在,我想也不至于孤单吧。可结果却只有四个人,北仁,我,楚凌,还有一个叫叶寒的女子。
“徐子捷,记不记得我啊?”叶寒很调皮地问。
“记得啊,那天晚上,唱歌最好听的吗?”他笑了,很可爱,大家也在笑。
乡下的风景总是那样的纯净,浓郁的树木一片苍翠,洁净的河流宽广而又连绵。相机不停地捕捉一个又一个美丽。北仁还是那样的谈笑风声,与活泼的叶寒嬉闹着追打,而后面的我和楚凌就那样安静地跟着,安静地说些高三时的见闻。
“要起摩托车吗?这样走下去,会很累的”北仁问。
“好啊,我最喜欢那种飞驰的感觉了”叶寒和着。
在镇上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租下了两辆车。
“子捷,你以前骑车,很厉害的。”是吗?我以前很喜欢骑车吗?可当我发响的那一刻,头为何那样的眩晕,为何摔在了地上。那一刻,我为何又看到那抛起的车,大片大片的血。
(五)
21岁,我穿起了皮鞋,套上了西装,扎起了领带,21岁,我正式地走进工作,我很努力,似乎想要忘记所有,可是我又有什么可以忘的呢?生活开始有了节奏,不在凌乱,不再空白。下班后,并没有直接的回家,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毫无目的地任车带我去游荡。路上的行人一阵阵地往后倒去,车厢里一班一班地换着陌生的面孔。谁也不会,谁也没有在意角落里安静的我,目光依旧呆滞地陷入沉静,所有的喧哗化作了无声,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都化作了无形,手机唧唧喳喳的叫着,却忘记了接听。
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家门,生日歌悠扬的响起,昏黄的烛光里,三张熟悉的脸那样的清晰,大大的蛋糕凝聚着所有的情感吧。可是,是我的是生日吗?我不记得,我不记得啊!
“生日快乐”楚凌拉我坐下,“许个愿吧。”许什么愿呢?我空白的记忆里能许什么愿望啊,好吧,许愿,我许一个,于是闭上眼睛:让这一刻永远停留。
(六)
“出来散散步吧!”楚凌发来短信。于是我拾起了那沉睡的运动服走出家门。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宛如一只翩跹的蝴蝶,飘飘然像要飞走似的。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寂寥的影子,并排着,拉长,变短。我们已经很熟了吧,不然她怎么会对我说她的家庭呢?不然她怎么会告诉我她的爸爸很有钱,却不是她的亲身爸爸,不然她怎么会告诉我三年前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的妈妈便因病离开了这个人世。不然她怎么会告诉我那么多,那么多呢?
看着她忧郁的双眼,我的心也开始绷紧,我仿佛明白了这个女子为何这般的安静,而我呢,为何如此的沉默?就失意吗?
为了调节那沉重的气氛,我说,楚凌出句诗给你对吧,她说好,然后笑。
“我欲追梦向苍天”
“青春苦短叹流年”
“天涯本是寻常路”
“壮志未酬何等闲”
“雪落花香空遗憾”
“白发青丝脉相连”
“斩断相思红尘梦”
“可否赐我凌云剑”
“怎么样,还行吧”她很安静地,我却以外地发现她很有才华。
时间很快,我已工作了三个月,而楚凌的回来与交往也给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她很安静,也很聪明,她的存在让我的生命不再单调。可是那个梦境,那辆被抛起的车,那大片大片的血,还是在不断地呈现。
(七)
“我要走了”
“去哪”
“英国,爸爸给我联系好了,说那的发展前途更好。”
“哦”我应着,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
“你……会联系我吗?”
“当然,一定会的。”
“你……会想我吗?”我摆弄作手上的钥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
“这么突然?”
“是的,那边催的紧。”
“一定要走吗?”
“……”
“我该回去了。”
“恩”
“你……明天会送我吗?”
“明天再说。”
“那……再见。”她微笑着离开,出门时又回头说了一句“子捷,其实,我很喜欢你。”我看见她的笑里有着很深刻的悲哀。
安静地来,安静地说话,安静地交往,安静地离开,这就是安静的她吗?可是,我的心为何一阵一阵地疼痛,她不是说喜欢了吗?可是我为何不说,我也喜欢你,请你留下。
“徐子捷,楚凌要走了,你为什么不留下她,你这个混蛋……”电话那头的北仁在骂。可是我真的能留下她吗?我用什么将她留下。
(八)
我捧着大把大把的白色玫瑰,穿梭在人群里,好多人在向我看,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失忆的人吧。我这又是要去哪?是去一块墓地吗?去墓地做什么啊?
一个叫蓝洛的女子灿烂地微笑,安静地躺在石碑上。你在向我微笑吗?你是在看我吗?你认得我吗?你记得大学里我们一起牵手在舞台上歌唱吗?你记得学校旁边那个大叔吗?你说他的胡子像猪尾巴的啊,你记得那摩托高高飞起时,紧抓在一起的手吗?我都记得啊,我深爱女子,我怎么会忘记呢?
蓝络,我又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呢?我是个男人啊。蓝络,你还记得那个叫楚凌的女子吗?上次,我告诉你的那个啊,明天她就要走了,我该怎么办,蓝络,你能告诉我吗?
(九)
酒吧里,我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酒,对面的北仁紧紧地握着叶寒的手,我笑了,我也在痛。从那个梦境开始,我便让自己失去了记忆,不想让家人,不想让朋友,为我担心,为我难过,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恨啊,恨自己怎么这样的脆弱。
让我醉吧,醉的不知人世,醉着死去,醉着便能摆脱一切。模糊的灯光里,我倒下了,那一刻,被抛起的车,大片大片的血又在眼前清晰地呈现。
(十)
梦里,机场里我看见了楚凌,她在向我招手,我牵着它走了回来,梦里,我看到天堂里的蓝络在向我们微笑。
“徐子捷,你快点起来,看看几点了,楚凌就要走了”我看了看表,七点半,楚凌是八点的飞机吗?
“你怎么来的?”
“骑车”
“摩托车?”
“是的”
“给我钥匙,没时间了。”
“给我”他看着我,不知道该不该给我。
“给我”
“可是……”
“给我”我吼出了声。
“楚凌等我”我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楚凌,我看见你了,你还站在门口,你在微笑,你在向我招手。我笑了,却看到你眼中的惊恐,然后急促的碰撞,我又感觉到了,车被高高的抛起,触地的那一刻,我又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你哭喊着向我跑来,血染红了你的长裙,你很美,像只翩跹的蝴蝶。
本文已被编辑[水中鱼天空鸟]于2007-9-29 21:13:0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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