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匕首风翼

发表于-2007年09月29日 中午12:28评论-0条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匕首,在相互的交锋中,或撞出铿锵的声响,或留下一世的沧桑。

——题记

1

初认识朵蓝时,她蓝色的眸子里闪出一丝锐利的光芒,瞬间放大,又一瞬间归于沉寂。像波涛汹涌的海面突然被刀割破了喉管,所有呼吸,所有因呼吸而震颤的水纹,全在一瞬间结成厚厚的冰层。

这是记忆里关于朵蓝最清晰的片断。

故事的男主角,我,经历了98年《蛊惑仔》风行的岁月,一晃晃到了06年这个物欲膨胀的年代。从一个羞涩的和小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的小男孩一下子窜入了后现代的季节。而曾经发白的年少亦在季节的迁徙中凝练成空墙后的回音,仿佛曾经的懵懂被中世纪的女巫施了某种魔咒,被时间这一介质缓缓地侵蚀:一根劣质的烟卷,似笑非笑的表情,不驯,桀骜,缕缕青色的烟在这个星球上以最绚烂的方式盛开,幻化成无数的花瓣。而我则飘在空中以上帝的视角独揽这生命的纯真和颓败。

曾固执地认为:魔法是有迹可寻的,迹——时间亦像珠穆朗玛峰般节节攀升,扩张。而上帝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凡人,他是神,不食人间烟火,同样不懂人间繁华。

不知从哪个岁末开始喜欢不羁、纯真略带诡异的女孩。我遇见她,在一个暴雨后的黄昏。亦幻亦美的虹高挂在湛蓝的天空,地上的青草在雨后疯狂地滋长。嫩绿。淡蓝。青色。似乎也就一刹那间。恍惚中,我看到玻璃窗上被雨水洗净化为乌有的铅华。她在窗的那一面,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碧蓝的眼睛,神情淡漠,浑身散发出诡异华丽的蓝色的气息。天地间无数的蓝色堆积成凝固的蓝色背景乐。后来的某一天,我知道她骨子里流淌着阿尔卑斯山脉下某个部落的血液,血液是暧昧的蓝。

咖啡屋下,我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尽管是在掩饰,但我却觉得别扭得像跳梁小丑,演技平平却又想博得众人的喝彩,但终被打回原形一般·。她走过来,没有说话。一条布花裙子像小鸟一般欲挣脱腰肢的束缚。她坐下,点了一杯咖啡,熟练地点着烟卷,精装版塔山。火光突闪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一吧匕首,用同样嗜血的嘴唇贪婪地吮吸着,嘴唇一上一下,有接吻的快感。写意,恬静,丝毫没有局促的不安。我看着她,挑衅性地划亮火柴,火光划过一道弧线,周围掠过斑驳的光影,最后定格在彼此的唇边。

我们旁顾无人的拥吻着,强烈的血液直往上涌,随时都有脑充血的危险。桌上的烟像雾一般升腾、幻化。柔美的轻音乐。随意组成一幅凌乱、凌乱的图画。复古的黄色底纹,两个孩子站在河的中央,拥抱着青春。画面上端被烟雾熏得模糊,上帝在模糊中手拿匕首,发出阴森的冷笑。

遇见我,你觉得像什么?像诗,像画,还是?她问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俏着,很好看的那种。

我低下头沉默半晌。反问道:你相信所谓的爱情吗?在这个爱情荒芜的季节,我,你,只是被时间操纵的提线玩偶。我们青春年少,我们信誓旦旦,但终会被时光的车轮碾轧得粉碎却毫无车辙。我自问自答。她的表情有一丝诧异,让人很自然地联想起中世纪女巫不慎中了敌方巫师魔咒时的表情。是的,她着了魔。她说,遇见我是她的错。

这是注定吗?朵蓝。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们在那个天空蓝得象血的黄昏相遇,你又是一个西域女子,本身就具有超强的传奇色彩了。

一个兄弟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喜欢喝酒,也许是喝晕了能做回真实的自己……我则取出那最后一根被我下过诅咒的香烟。金丝猴,软壳的,上面是一只拖着长长尾巴表情逼真的猴王。乍一看,它更象是一只乌鸦,只能在口中发出孳孳的声响。

过了一周,她给我打电话说一起到郊外的一空地去放风筝。她一改上次的装束。一个蝴蝶结把发髻高高挽起,休闲的运动裤,上身是紧身的红色t。凹凸有致的身材,我发现她泛起健康的红晕,而我却陷入莫名的情绪。或许吧,我是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像极了歌德笔下的少年维特。维特最终死了,死在一个幸福而绝望的夜里,他用生命拥抱着那份迟来的爱,然后离开人间……我呢?不过,也只有这样一种人,才会跟蓝结下不解之缘;也只有这样一种人,才会在某一个天空蓝得骨节分明的黄昏勾勒前世今生。

大约30分钟的骑行,我载着她来到了她说的那片空地,四处没人,只有一些绿色植物在随风飘摇。它们在喃喃耳语吧,又或在天底下进行着惨绝人寰的植物世界大战。当然,我不得而知。也许吧,等到秋天,它们就得为自己一时的逞强付出代价。

我们解开绳索,活灵活现的鹰有力地向天边飞去,不时用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周遭的世界,似乎在找寻注定不幸的猎物。眼看它越飞越高,愈飞愈快,愈飞愈远,如鲲鹏一般扶摇直上,渐渐的在我们的瞳孔内变成鸽子的形状,一只飞蛾,直至只有一个黑点在我们的眼底呈像。朵蓝不断放着绳子,又不停地往起风的方向飞去。绳子愈拉愈远,鹰也愈飞愈高。到最后,绳子放完了。

当然,绳子是有限的,而时间也应该有尽头的呀。

突然,朵蓝松开双手,鹰失去牵绊,霎时间如失聪的蝙蝠乱撞。咣当……沉重的声响。它在地上翻滚着,痛苦的呻吟,在粉身碎骨之后痛苦地浮沉。

朵蓝无力地坐在草坪上,脸色煞白。有的东西席卷着有的东西,有的东西一瞬间穿膛而过。我知道,鹰是她们部落的图腾。在鹰坠落的刹那,她的血液也瞬间被抽离干净,如雪花一样片片纷飞,模糊了一片。谁见过蓝色的雪花呢?她坐在草坪上一动不动,似乎在汲取大地的养分。草地是绿色的,血液是蓝色的,它们是会相互吸引还是会相互排斥呢?

安妮说:生命是蝴蝶,盲目而华丽。

2

素雅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单眼皮,长长的睫毛,走姿婀娜,声音甜美,乖巧的南方女孩。开学后第52天的夜里,我和她在空旷的操场上背靠背数着星星,体温相互渗透,像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偶有流星滑落,她便双手合什,虔诚地许下愿望。

你许的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咯咯咯……她故作神秘地说着,露出一对浅浅的酒涡。

我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又一颗流星燃烧着熊熊烈火滑落苍穹,照亮了一望无际的沙漠。我隔着夜空,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成堆的沙丘,凝神地望着一株株干枯的胡杨,突然生出一番感叹:如果流星是一个梦。梦中的胡杨在曾经的绚烂枯死之后,便以生命最安详、最忠贞的姿势沉淀出来,在生命最不可能的地方拓出一片绿洲。

远处的灯火渐渐黯淡下去。

7月像训练有素的军人的步伐有节奏的逼近,占领,俘获。

懒洋洋的夏日午后,纹丝不动的气流。对面阳台上的大花猫斜眯着双眼。防盗窗上有几点鲜红的东西似在蠕动,努力地攀沿,一直伸到外围广告牌上。只有一两株“聪明”的会撒娇地歇在人类的怀里,被主人宠着,溺着,疼着。我在自家阳台上,眼眶有湿润的悸动。曾几何时,我也一样躲在一个湿热的角落偷欢。楼下的汽车,行人,车水马龙。一副动态的忙碌。毕竟,庄子化梦为碟的年代离现在已经很久远了。我的瞳仁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呼啸而过。我能清晰地察觉它划破了我的毛细血管,已经分不清是疤痕还是心灵的褶皱。眼眶又一次悸动。

那天夜里,我给素雅打了电话。我们一起来到城北的流浪村落酒吧。点了一瓶冰冻的雪花啤酒,照例将烟圈吐得漫天飞舞。门吱呀开了,一群本该有着青春伤感忧郁的少年,把眼珠瞪得咯咯欲裂。他们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哗。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更何况是和我一般大,一般血气方刚的孩子。

他们中领头的一个走到我的桌盘,坐下。和我一样要了一瓶冰冻的雪啤。咣,两个酒瓶重重的碰出声响,然后啤酒还有残存在瓶中的气泡一起消失。素雅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我,看着我渐渐突兀的喉结翻上翻下的发出咕咚咕咚的节拍,然后酒尽杯空。酒精混着辛辣的烟草味慢慢弥散开来。没有人说话,空气沉寂得有些可怕。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不记得谁说过这句话。

我跟他们一起走出了流浪村落,又一个人走回了这座醉生梦死的城堡。我又要了一瓶啤酒,只是没加冰。血把瓶嘴吹得鲜血淋漓。酒精顺着我的伤口一直灌到伤口开始结痂,耳朵里出现鞭炮爆裂的声响。素雅怕极了,只是凝神静静地看着我。我用手理了理额头的乱发。此刻,酒吧里面回荡起周杰伦诡异的歌声: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犯着不同的罪

谁又能决定谁对

……

下一首《退后》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

只是忘了怎么退后

信誓旦旦给了承诺

却被时间扑了空

……

灯亮了,像是无数散射的琴音,酒吧该打烊了,里面金碧辉煌,还有几个男女醉得不想离开。

我们走在荒芜的街道,像流离失所的孤儿瞬间被夜色湮没。街灯被顺时针的遗弃,像极了一个个身单衣薄的孩子,无可奈何地任黑暗吞噬。

凌晨两点,最后一盏街灯熄灭了下去。我们开了房间。房间下面的虫鸣,像一声声拉长了的叹息,亦或带有鼓励纵容唆使的亲魔法。我们拥吻着睡去。打鼾的声音,彼此的心跳,模糊的虫鸣,吓得我差点滚下了床。我在黑暗中看到了她眼睛里有晶莹剔透的东西闪过。她,冰凉的手心,没有温度。

我忽然很内疚。

我怕,我怕她爱上我无法自拔。以至于在我某天突然离开时,她仍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对着天空诉说,诉说美好……只是要在美好前面加上曾经。

生活波澜不惊的继续着,偶尔起两片涟漪,但很快又会风平浪静。

我怀孕了。她眉宇间略带一丝惆怅。

什么?我大声的咆哮。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大概察觉到我的窘况,眼神开始暗淡下去。我像个犯错的孩子,沉默。或许:逃避是这个年纪的通病。在没有能力给她幸福的时候,为什么还异想天开地说“我爱你”;在把她伤害得遍体鳞伤时,我却……承认: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我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我一遍有一遍地自责。

那天,我躲在舞厅里,那是一个三流的酒吧,污浊的空气,亢奋喧闹的舞曲,好似要将人活活撕碎。舞池中扭动的腰肢像一条条断翅的鱼,扭着肥胖的身躯,却总在原地打转,无法突围。素雅做在对面,不太熟练地划亮火柴,泪水在眼珠里打转。她是从不抽烟的啊。她的泪,屋外的鱼搅拌混合,连成天地间一条长长的线。她一直低着头,数着手心的纹路。

曾听过一句话:没有伤痕的女人不会爱上烟。

有一句话是:手心的纹路是天生的命数。

有一个词语是:在劫难逃。

头顶上的天空莫名其妙划过一道闪电,树枝的形状,毫无征兆。

素雅倒在血泊中,血水模糊了一道道刹车的印痕,在那个夜晚显得格外可不狰狞。她的眼睛是睁着的。我能想到她惊惧和扭曲的表情。毕竟,这只是一个17岁的孩子,一个笑容干净明媚的孩子。

我,欲哭无泪。

素雅死了。想起一首短诗《非非》。

非非,他死了

在半透明的夜坠落

雪花,贪婪地吮吸着血腥

如头屑一般堕落

骑马是诗人

诡异地,安静地

聆听世界躁动

非非,他死了

他的躯壳从这一个村庄游往另一个方向

在零度角的空间

再也找寻不到十五的焰火

尽管

她正婀娜地躺在你虚无的眼眸

尽管

血液已成为多余的点缀

告诉他:非非死了

于是

你陷入劫后的悲戚

于是

我想入非非

曾看过一部片子《天国的嫁衣》。不知道素雅你过得还好吗,你还会在流星滑落的夜晚双手合什,虔诚地许下心愿吗?你又许了些什么愿望呢?

3

已经一个周没有朵蓝的消息了,因为我一直在沉湎于回忆,而她呢?她或许也在回忆吧,还是……我不忍再想。

抬头看着窗外:蓝天,白云,黄土,一切都那么纯粹。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机械的话语,不带有任何做作的表情。

只是朵蓝,你去了哪里?

于是,我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寻找,寻找我们的青春,那里有刀刃的刮痕;那些残存在空气里的呼吸,那里有你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水味,那些留在笔记本上的字体,那些记载着我们青春的花语。

于是,我开始神经质地背诵那些曾经写下的文字:成长……最后一句: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相信:我们都会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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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冷艳飞雪点评:

故事不错,语言运用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