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也真混,居然错点鸳鸯谱。把我的父母,一点都不般配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而且是一生一世!
我的父亲年轻时是个美男子,母亲则属丑女之列,丑得连我都被人家怀疑是她生的!估计是因为家境贫寒的父亲,迫于奶奶的压力,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才跟我母亲凑合在一起的。
父亲在大跃进时就当了生产队长,有管辖几百亩田地和300多个社员的权利。他的无品芝麻官一当就是几十年,直到农村实行包产到户责任制。
当农民很苦,忙完春耕忙秋收。一年四季,白日夜晚,总有干不完的活!大锅饭的年代,分工不平、分配不均的现象是有的。其实那时候的农民也不傻,为了干点轻松活或挣点高工分,他们似乎也懂得价值的平衡,知道用小恩小惠的手段去换取自己所需。所以,哪家吃点好的,总是少不了我的父亲。当然,也不乏漂亮女人的献媚!
那年头,我的父亲虽然吆喝,可是母亲却没有享受到“夫荣妻贵”的待遇!家里有点好吃的,总是留给她的丈夫。她总是跟我们说:“细娃吃的日子在后头,爸爸辛苦,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拄,你们要懂事”。哪怕父亲在别人家里吃鸡蛋,她不知道鸡蛋是个什么味,家里的鸡蛋她还是要留给父亲一个人吃。尽管父亲那只碗里的几个荷包蛋,从未往母亲的碗里拨过一个;尽管父亲从不正眼看我母亲一眼;尽管父亲仗着自己人才的优势,对母亲有过感情上的伤害;可是母亲对父亲的好却是一如既往。也许这就叫妇道!也许这就叫美德!也许这就叫爱!或许,母亲所做的这一切,就叫做爱的奉献吧!
大概我的父亲是属于只需要别人的关心,不知道关心别人的那种男人。他不光是不关心我的母亲,对孩子们也从不过问。看见别人家的爸爸给女儿梳头,我为不曾感受过爸爸的手温而流过眼泪!直到我14岁那年,父亲因胃穿孔住院,是我放弃学业,在县医院陪伴了他20多天。在病中的父亲,总是静静地看着我,他摸我的头,握我的手,那时,我才发现爸爸其实也很喜欢我!
农村实行责任制后,父亲就完全属于自己家里的人了,同时也就彻底做我母亲的丈夫了。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开始发展家庭经济,除了农作物以外的就是:种猪、长毛兔、耕牛等牲畜。劳碌了一生的父亲,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走了十五年的好运,发了一点小财,改变了家庭的面貌,从经济上弥补了他年轻时,对妻室儿女的亏欠。
光阴易逝人易老,78岁高龄的父亲不幸左手骨折(他是左瞥子)。因为老人的再生能力差,断了的手臂未能接上,所以他在生活上不能自理,晚年就成了我母亲的负担。
不幸的父亲在去年5月患了肺癌,坚持了8个月,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晚期了!腊月13是他82岁生日,我和妹妹赶回家,去给他过也许是最后一个生日。
父亲见了两个女儿,不禁老泪纵横!他是十天前拒绝输液离开的医院,仅仅十天不见,父亲的脸有些浮肿,身上除了皮包骨头,已经没有一点肉了。望着白发苍苍、满脸老人斑、嘴里没有一颗牙、弥留人间时日不多的老父亲,回忆起年轻时风车斗转、帅呆了的爸爸,我心里酸楚楚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感叹这个世界美丽依然,人的生命却是如此地短暂!
父亲一直流着泪,他在念叨母亲对他的好处,儿女的孝顺。他在关心我们姊妹几个的养猪场。我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他对生的向往,对儿女的留念,对我母亲的不舍!他的眼神告诉我,假如还有明天,他一定要做一个好丈夫;假如还有明天,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假如还有来生,他一定还要做我们的好父亲;假如还有来生,他还要娶那个“丑女人”———我的母亲为妻······
亲戚朋友们都来了,他们都给我父亲买了好吃的东西,鞭炮是用来冲喜的。晚饭后,鞭炮铺了一地坝,亲朋们都心情沉重地在做着燃放之前的准备工作。当花炮冲天,鞭炮炸响的那一刹哪,我压抑了很久不敢流出的泪水,犹如打开了泻洪的闸门,在肆意地倾泻!我只想跪地祈求上天,再给我的父亲50年生命;我只想对我的父亲说一声对不起:是儿女们错怪了你。你少年丧父,为拉扯姊妹几个你受尽了人间的苦难,落下了胃病。为让儿女们吃饱穿暖,你和母亲没日没夜地忙碌在田间地头。你没有时间抱抱我们。你一门心思只想挣钱,没有心情儿女情长。你16岁就得了十二指肠胃溃疡,常常痛得满地打滚,直到1966年将胃切出了三分之二;你老年承受断臂之苦;临了还要忍受癌症的折磨!
我木讷地望着暮霭中的远方,心默默地在对父亲说:爸爸,你是一个好爸爸。假如还有来生,我还要做你的乖女儿,假如还有来生的来生,我还要你做我永远永远的好爸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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