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茫的大海上，没有暴风雨就要来了，而是一艘大船正在行驶，这艘大船的名字叫“法老”号，镜头由远及近，这样你就听见了在这艘船上当押运员又一心要取代邓蒂斯船长位置的卡德路斯与代理船长爱德蒙•邓蒂斯的对话：“自从离开斯迈那港，你就没吭过声，叫人家想搭茬也搭不上，反正也干不长，开个玩笑有什么，要知道我呀，自从离开马赛，我可欢了。哎，你说你在海上你最喜欢什么？”爱德蒙•邓蒂斯回答：“沉默。”孙道临先生天衣无缝、精彩叫绝的配音也一下让人佩服的无话可说了，于是，大伙都沉默了，只有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欣赏了。

罗丹的思想者应该是整个人类表达沉默的最佳的艺术形象。虽然是光吧出溜的，但是你绝对不能往别的什么俗不可耐的地方想，你比如是穷的光腚了，你比如嫖娼钱不够了让人打出来了，你比如有外遇让妻子一脚踹到门前台阶上了，你比如暴露狂了等等。你一定要往高尚、深奥的地方想，而且想的越高尚、越深奥越好。如评论家所评论的那样，这位思想者在思考：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这一人类自我拷问的终极命题。也就是说你一定要从思想者的上半身去思考，千万不能从思想者的下半身去瞎寻思。也只有这样你在大师的作品面前才能够肃然起敬，接下来沉默。记得一位外国作家说过，这位作家好像是德国的，没准也许是波兰的。也许是中了陶渊明关于读书高论的毒，结果到底是谁想不起来了。反正这家伙说，维纳斯要是会说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了。如此推论，思想者也是如此。可见，生活中，你要是想讨人喜欢，你就少说两句吧！可别像快嘴李翠莲似的。

那么，啥叫沉默呢？鲁迅先生说人生识字糊涂始，这可真是千真万确的啊！人一识了字就开始了解人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了，就如哲人所说的越是学习就越感到无知。于是，就不得不沉默。而沉默则是人懂事的开始，至少懂得了什么生有涯、什么学无涯。沉默是人从幼稚一点点迈进成熟的过程，由多嘴多舌变成寡言少语，最后修炼成精，也有的修炼成狗熊。修炼的外面世界哪怕锣鼓喧天、天塌地陷，自己都能气沉丹田、雷打不动、风平浪静地稳坐钓鱼台，而内心世界正百爪挠心、翻江倒海，但是谁都看不出来。这样说来，沉默又绝对不是死海，而是一种装死，是一种假睡。好似某种动物的冬眠。

这也就是说沉默并非是哑巴，一声没有、一言不发。情感面向所接触的对象，没有半点的流动，只是发出空洞的声音，看似沟通，实则已是结冰，心与心没有感受到春的暖意、夏的热度。沉默就恶狠狠的地临近了。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件事，而且是真事，是在一个政府机关，领导也在办公室里，有一名群众找领导办事，这群众不认识这领导，问这领导在不在，领导的手下就回答说这领导不在。这样你就仿佛看见了会意的眼神与会意的微笑，当然了你如果有善心的话，你也看见了失望、失落的表情。你能说这不是沉默吗？而且是金子一般的沉默。

在生活中，沉默是金这句话对脑子没有什么大毛病的人来说想来不会回答我不知道的，沉默是金吗？用手一掂量的时候，那可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而且十分清楚，不一定就是金，没准还可能是臭狗屎。人长嘴是干什么的，就是为吃干饭的，那绝对不是。事实胜于雄辩只能说是在特定的历史与现实条件下才有可能成为真理，商家的广告、律师的涛涛不绝、教师的诲人不倦、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外交家的慷慨陈词等等都是对沉默否定。特别是当今生存的现实世界，每个人大都在推销自己或吹嘘自己，不这样不行啊！除非你不想活了，除了非你不想好好活了。诗人不是早就说了吗？生活啊就啊就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愿意成为漏网之鱼，东躲西藏、提心掉胆的日子你愿意过吗？谁不愿意在生活的网上吹拉弹唱，可以这样说，在现代生活中，手机常唱个不停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有名家写文章就十分羡慕地赞美这种人，说，这也是干大事人的基本标志之一。

一扁担揍不出个扁屁、一锥子扎不出血的人在现代的生活中几乎就是废物的代名词。酒香不怕巷子深，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当然，你要是做隐士那也是没有人拦着你，俗话说，人生自由一百条，谁也管不着。而且没几个人真正替你委屈，大部分人的基本心态是生活的战场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暗自庆幸，正趴在被窝里偷着乐呢！你说是不？而在生活中要说是可以成金的，那可绝对不是沉默，要说快乐是金、幸福是金，想来没有谁会说这样的立论有什么不对。沉默怎么可以成为金子呢？是在什么时候成为金子的？这的确是让人思考的，而且是非常值得思考的事情。沉默是金一定在人的智慧、智能意义上来解释的，说的明白些，就是人在生活中，明辨是非、利害以后的明哲保身。吕端大事不糊涂，不仅仅是官场至理名言，也同样是生活的，此时的沉默的确是金，沉甸甸的金，一口误说话大舌头了，就读成了沉默是精。

话又说回来，沉默是金也好，是银也罢。沉默毫无疑问的是人内心世界的一种压抑、忍耐。好听的说法叫孕育，而且是一种十分艰难的孕育。沉默若是没有生成一种威严，沉默就是一种可笑了，对自身而言，沉默是不可以伪装的，沉默是人对自己的真诚。可以揣想沉默是金在更多的意义上是对自己而言的，对别人更多的时候则是炸药。冷战在生活中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国家如此，家庭如此。鲁迅先生曾说过：“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鲁迅先生说的多么地好啊！冷战一旦结束，也常常意味着开火，假惺惺的说什么打一场文明的战争，明明是火药味十足的强j*，还表白满足了人家本能的渴望，时间会医治受伤的心灵。明明是扒你的皮，喝你的血，还在歌唱狼爱上羊是新的外交辞令。于是，沉默中爆发。爱的尽头不就是无话可说了嘛，两个人的世界不再建交。咋地了，断交了呗！于是，沉默中死亡。

从色彩上看，沉默无疑是黑色的；从眼神上看，沉默无疑是阴险的；从空气上看，沉默无疑是紧张的；从状态上看，沉默无疑是可怕的；从温度上看，沉默无疑是寒冷的；从感觉上看，沉默无疑是硬硬的。沉默的人让人看上去，总是有一种悲哀的气氛。落落寡欢的人是不可能张牙舞爪的。沉默是一种不幸，因为幸福的人是寂寞，而不是沉默。闷闷不乐常常生成的是沉默，而非寂寞。

沉默是生活中最深的哲学，人在生活中的逢场作戏、圆滑世故，都是经过多次沉默的积累、沉淀以后生成的，是真正的先抑后扬。如此，沉默也可造就人的卑鄙、生活的丑恶。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假如你正为一个美梦而奋斗呢，正张大嘴爬坡呢，真的很是需要有人来扶你一把、送你一程，好让你扶摇直上、鹏程万里。可就是没有人伸出手拉兄弟一把，专门玩他个视而不见的沉默把戏，你的眼前就有一丁点的亮，你就是看不见众人拾柴啊！你这个着急上火啊！你还有好啊！你就准备摔个仰八叉吧！好多人就等这一天呢！好多人为这一天都是茶不思、饭不想呢！好多人就等着看热闹呢！好多人就等着看你笑话呢！这样说来，沉默也是可以成为他人的地狱，而且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就大功告成了。要不萨特他老人家怎么会说，他人的存在就是你的地狱。

说来说去，生活中大致有这样几种沉默：一种是悲哀式似的沉默，如人微言轻、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结果导致了沉默的大多数。为什么，因为你没有权力的话语。换位思考，说的是思考，不是换位。这就好比你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知道了，但是你不能把我也弄到水深火热之中。言外之意就是公仆还是以车代步，主人还是以脚走路。你的明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这种呐喊，有几个中国人也跟着呐喊的。就说现在，面对中国飞涨的物价，你是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位，你不生气吗？你自然是很生气，但是你敢真生气吗？你不敢，气大伤身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一旦病了，你要花钱买药吧，你饭都要吃不上溜了，你还敢没事找事吗？你还敢没懒子找茄子抵喽吗？你只能是苟且偷生吧，你还能说什么呢？我问你，你能说过政客吗？你能说过经济学家吗？你能说过商家吗？你谁也说不过，那也就是哪凉快哪呆着去，你要是实在气得活不下去了，那你就死去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教诲也并没有唤起中国人真的就来他个惹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星星还是哪个星星，沉默的大多数还是沉默的大多数。当代当数农民工，沉默的形象栩栩如生。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说过这种沉默，说男主人公在他乡遇到一个同乡，很穷的，但是并没有开口借钱，然后男主人公感叹地说，这人准碰过不知多少同乡的钉子，所以不再开口了。我真不敢想要历过多少挫折，才磨练到这种死心塌地的境界。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一种是积累式的沉默，如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十年寒窗无人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等。一种是自私式的沉默，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等等。一种是智慧式的沉默，如吾日三省吾身、三思而后行、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成熟的麦穗低垂着头等等。因积累式的沉默、自私式的沉默、智慧式的沉默都是可以导致人卑鄙，所以单独将卑鄙式的沉默拿出来立项却乎不妥，有重复之嫌。

顺便说一句，有诗人说最好是沉默，隐藏总不算欺骗。隐藏总不算欺骗，这句话说的有问题，比如说你碰到桃花运了，而且都是生米做成熟饭了，你就是隐藏、隐瞒，你就是沉默，然后你大言不惭地说，我谁也没欺骗！你要是光棍一根、真正的光棍一根，那还算免强说得过去，因为你再没有除此以外的情感连线。但是你要是有家室，毫无疑问，啥话别说，在你妻子或你丈夫的心中你就是一个坏蛋，你就不是一个好东西。俗话不是说了吗？纸里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中国的传统生活中，有好多话是训练人沉默的，如祸从口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等等，训练的结果，一种人成了哲学家，一种人成了奴隶。我们生活的世界里，这两种人谁多谁少，自然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秃子顶上的虱子明摆着。话说到这，就不得不说一个中国人十分熟悉的一个字，那就是忍。忍是什么？是沉默的阀门，是沉默的千斤坠。忍气吞声、忍辱负重说什么呢？不是说人的沉默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正是说明沉默的结果吗？当然，这里有想象的成分。孔子不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由此也可见，中国人是很难活得自由自在。许多前卫的中国人都把这个字纹到身上招摇过市，大抵是反衬出对生活的一种愤怒。

其实，人生最大的、最悲哀的沉默还是死亡，尽管所谓的圣人说了，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可是你要是跟孔子说，假如你有这个能耐，你就说，老孔头，我可以让你的命活得没完没了，跟神仙似的。然后，你就听到孔子曰，不妥，不妥，我就要投大明湖也。孔子实在是应该说，好，好，这样我就有时间研究人生了。因为孔先生不是说过，未知生，焉知死？人生来不是被打败的。这话说的是何等的豪气冲天、气吞山河，可是说这话的勇士还是提前选择了沉默。至少现在，科学的春天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到来，人类就连许多病魔都没有战胜，更不用说阎王爷了。有高人写文章说某殡仪馆放歌曲，歌曲的名字就叫，总有一天等到你。你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先生们！女士们！你还装不？你还能装吗？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

2007年9月21日星期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