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5月22日，是父亲诞生的特别日子。他人生的日历，悄悄地翻过了52个春秋。

爷爷和我说过，父亲来到人间的时候，稻田里的谷子正在涨红了脸。奶奶就在家里照料父亲，而爷爷一个人冒着炎炎烈日，挥着汗水收割喜悦的庄稼。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父亲的命运并没有五月天的饱满而成熟。他太多的岁月，都是坎坷而艰难地度过。且不要说远的岁月，就是我童年时，父亲的生日也是在清茶淡饭中平静而酸涩地过。

父亲生日那天早上，作为长子的我似乎忘记了他的生日，和往常一样忙碌着上班。下班的时候，我从无菌室出来换上衣服的时候，掏出手机一看，有一个号码不知何时打了进来，好几遍。屏幕显示的是家乡的区号，那一刻我确信无疑地肯定是父亲打来的。这时我才猛然想起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我有点遗憾没有接到父亲的电话，我想，父亲他一定很扫兴。

草草地吃过午饭，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叔叔住宅电话，和叔叔嘘唏了几句之后，叫父亲来听电话，父亲不在，我只好叫奶奶来接听。奶奶说：你还记得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啊？奶奶惊喜地笑了笑。我爽快地回答：当然记得拉。我欺骗了自己，然后随心抛出了这句善意的谎言。又接着说：爸他今天打电话来了，只可惜我在上班，无法接到啊。奶奶说：他早上已经骑单车出去了。昨晚对我说今天出去买点菜回来喔，顺便给你打一个电话问候下你工作如何。我一个劲地“哦”。眼泪齐刷刷地滑流到了嘴角。股股暖流从心里溢到了被风尘遮掩了一半的眼眶。

毕业出来工作了一年时间，我很少打电话回家，每次都是父亲隔三叉五地给我打来了解我的情况。其实并不是我不想打，只是惭愧于狼狈的现状，找不到什么成绩和家人分享。而每次父亲一打来电话，就劈头盖脸地问我现在工作还好吗？唠叨了一段时间之后，还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你得注意身体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平时一定要注意休息与饮食。父亲知道我有几年的胃病，他很担心自己的儿子在外不懂得照顾自己，病了的时候无人照顾眉目紧锁。

前几天发了工资，由于工作忙不方便出来寄钱回家。这次我来了劲头似的和奶奶吹了一句：奶奶，我这月要寄钱回家，叫爸过两天去取吧，买多点菜吃好些，他辛苦了。还得意洋洋似的在奶奶面前说：你知道我这月发了多少工资吗？奶奶试探着我：多少啊？我说：1800啊，还除开吃住了。还拿了一百多的稿费呢。奶奶说：有那么多吗？有就好啊。不过你也得自己用，不要太省了，家里有米有菜卖也有钱的。不用担心你爸，他有的做有的吃的。我“恩”了一声，低低地发出了声音，生怕奶奶听到我有点想哭的声音。似乎鼓了好大的劲，我才说了一句关于奶奶的话：奶奶，可是没有你的份啊，以后吧。奶奶笑呵呵了，说：我的先留着吧。只要奶奶有生之年，都会拿到你的大红包的。我听了，和奶奶一起笑了，忘记了交代奶奶问候父亲一声生日快乐，就挂了电话。

这个月，我发了人生以来最高的一次工资，心里好像翻倒了一罐麦芽糖。我会赚钱了，我会赚钱了，我一次又一次地鼓励自己。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暗暗地加一把劲又是一把。他们是欣慰的，他们是开心的，我不止一次地猜着。这是种田几十年的父亲最欣慰看到的，一直盼望的日子。他再苦再累也笑在心里，因为他已经看到一种成长，已经超越了贫苦的本身，他换来的是儿子美好幸福的明天。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特地跑去邮局寄钱。当我手握着几张红色的钞票，我的眼泪又来了。我恨不得把自己打包塞进小小的邮筒。沉思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深深的皱纹，还有被岁月叠起来的老茧，很厚很厚。我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几十年如一日地守在清贫的田野，一个人在那个静谧的村庄夜晚，孤独地度过风中残年。

父亲，这是儿子送来一分迟到的礼物。此是迟到一天两天呵，已经迟到了二十余年了。我禁不住发出了长长的喟叹，几串晶莹的眼泪打湿了那张寄回故乡的汇款单。我知道，包括了儿子一颗争气的心，正在慢慢地向梦想拔节。

——字于2007年9月26日凌晨，水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