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七岁。我是笫一次来这江边。来这迎江寺。我便有了一种感觉。我一见振风塔,既是有形之身,又是无影之魂。从此我的心中便有了这宝塔之影。
我有迷魂招不得。那年头,谁敢迈进塔门一步?谁敢信佛敬香?谁敢自由言谈?我也知道自己鬼也不怕,神也不敬。可我的心头就是倒海翻江个不停。
鬼迷心窍。或许就是这样我走不出自己的天地。
多少年来,我只能默默地跪伏于神像面前祈祷。从小我受到母亲的教育:水火无情。我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我很胆小,我又很无奈。水火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人言。或许是父亲工作的缘故。
那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要打倒父亲呢?父亲为什么要打倒呢?只有神灵知道我的这门心思。人和塔是一个道理。一座千年古塔告诉了我们怎样的做人道理?我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基层干部,一名普通的共[chan*]党员,我以为他的真正身份还是一名普通农民。他有着五十多年的党龄。父亲依然健在。我以为父亲是我心中的一座塔。我虽不以他为荣,我总也不以他为耻。陪伴父亲一生的当然是我高龄的母亲。母亲是普通的农家妇女。由于她们的健在,我眼下还称不上晚年的生活。她们一辈子生活在乡下,她们从未有过什么非份之想。我想这也是她们长寿的秘诀。父母生我于世面,我与世面有何关?我发出这样的人生感叹,那一年我才二十一岁。
我很高兴一直生活在塔下。我满眼里都是滔滔的江水。我满心里都是情怀。塔在我的心中是那样的高大。我爱的是塔身,我怕的是塔尖。我一生的高度在于塔的顶端。此时此刻我再也没啥心思隐瞒。我怕自己全都说出来还来不及。
塔建何年?何人所建?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所关心塔身难保。经历多少朝代?经历风雨?八国联军敢毁圆明园,还能把一座塔放在眼里?塔之所存人心所向。人类不能没有自己的文明古迹?!
古人因为灾难而建塔。塔是不是镇妖降妖?建于江边或许防水灾水怪也难说。古人哪来科学?只有迷信。
人是不能说没有劫难。什么样的灾没有?病灾血光之灾总也令人十分担忧。可我想说的总不止这些。我的心中一辈子都走不出寺门?塔身依旧,人身难留。守在塔的身边,我却不知塔的主人是谁?初见时有些惊喜,离别时何等凄凉?我想说自己一辈子守在塔边,一辈子作何感想?我不想人去塔空什么也没留下。塔身虽高,谁人不知?人生的高度谁人知晓?与塔名相比,徐锡麟的名字又算得什么。过去我总觉得自己的家乡没多少名胜古迹,没多少言语可谈。这还不是我不谈的真正原因。我怕别人说三道四,我怕惹事生非,更怕引来杀身之祸。我是多么的愚昧无知。不说家乡事,就不为人知。
毕竟我们不是僧人,我们又何必墨守成规。我想一步一步爬上塔端,我又怕一下子跌入深谷。
当我再次来到迎江寺前,我觉得不是人生的当年,一切都将开始,而是想着写自己的一生总结,抒自己真实的情感。我总不是无病呻吟的人,虚度时光,不如修心养性。
过去我是面对神灵,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祈祷?我有过多少话语?如今,我改用文字的方式我面对的是所有人的目光。我虽然守着的是一个塔身,我更守着的是自己的灵魂。只不过我是在观察着自己,观察着自己一点一滴的变化。我这门心思总是生长着的。最好让她留在塔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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