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适逢烟雨红尘网站六周年华诞,我受“灵感”委托,对自称“网络乞儿”的元宝进行专访。由于第一次以记者身份去采访,很紧张。为确保任务完成的质量,同时给自己增加点信心,因此,出发前灌了半斤小烧,先把自已弄个五迷三道的,只有这时,才是我反应机敏、文思泉涌的最佳状态。
在“富苑”小区,我拐了两个弯,穿过三个胡同,见到了元宝本人。
当时,他正光着膀子,腋下夹个棕色公文包──很流行那种,边劝架,边做着记录。两个女人,因房子产权吵了起来。这二位,披头散发,叉着腰骂得唾沫星子横飞;一个是二奶,一个是情人。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幸亏老婆回台湾过中秋,若不然,可乱了套!原来,这一大片小日本投降那年建的小别墅,──二十平方左右一座,过去砖瓦结构,目前大部分油毡顶,象蒸豆包似的挤在一起──来年动迁。据说,政府给每户补足三十六平米。这样的别墅,他继承两套!
他听说我的来意,很激动,非常热情地把我让进客厅。进门时,我一不小心,前额磕在门框上,他忙不迭帮我揉头,连声道歉。“没关系,我个子长得太高,一米六二还多呢!”我一面宽慰他,一面顺手把夹在他后腰、象尾巴摆来摆去的衬衣碎片(连着半截袖子)拽下来,扔在灶台上。
我有点扭怩拘谨,他有点局促不安。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接受采访。外面两个女人还在吵。他“怦”地关上房门。两个二百五,在时隐,时清晰可闻的漫骂声中,面对面,开始了空前绝后的访谈。
“您看上去很紧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显得苍老,一会又很年青。看来您是性情中人,不介意年令吧?”
“无所谓!”
他侃快地回答,起身拽过一件绛紫色体恤套在身上,好象嘀咕一句:“wo操,这眼神儿!”
“请您谅解。破天荒做节目,不知先从哪谈起,在程序上似乎就这样。比如:年令、性别,──就象警察盘问嫌疑人,明明知道姓名,也硬要对方亲口说出来一样,希望您能配合。”
我一慌,嗫嚅着,把采访整成做节目,打的比方也欠妥当;忽然觉得小烧可能兑水了。──这年头儿!
也许,他看出我的心思,也许他自已需要,反正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变戏法似的拽出两瓶洋酒,问我喝哪种。我在吧台见过,不过还真不知啥滋味,告诉来有劲的!他边启酒,边称赞我好眼光。他说,苏格兰威士忌,陆毅就爱喝这个。听口气,他好象同陆毅是哥们儿!下酒菜:他从皮包里拿出来一袋傻瓜瓜子,还有半包干杏仁。
我们俩嗑粒瓜子,抿一口威士忌,间或嚼颗杏仁,推杯换盏,你谦我让,味觉丰富,气氛融洽。
“其实,我也弄不明白年令了。有时象老人,发通今昔对比般感慨;有时又血气方刚,成愤青一族;更有时,还会时光倒流,变为不谙世事的孩子,无忧无虑,───真幸福。这就是沉迷专注网络的最大收获,甚至专注到“逐鹿者不见山”的境界。性别也一样,都没准,没个定数。你现在看到是一个男人皮囊,晚上说不定变成叫床的女人,一切取决于生活给予的心情。”
我有点晕。外国美酒没带来才思,却让我直迷糊,听得我云山雾罩。对他深邃的思想,咂摸半天也没弄出所以然来,只好等回去仔细玩味、体会、消化,看究竟有没有养分。目前,应该尽快切入正题。
“是什么吸引您来烟雨的?”
“别您、您的,我听了不舒服!”(他瞪我一眼,我点头,扔口里一颗杏仁)
“很偶然。可以说一见钟情。而且是我的初恋。首要是它浓郁的人文气息。一次去博友那看到链接“烟雨红尘”四字,蛮有诗意,信手一点,进来四处逛逛,发现编辑同作者可直接对话,留言栏争论也挺有意思,觉得不错,连忙注册,并把博客日志原封不动地复制过来,投了出去并发表了。编辑也做了扼要点评,给予兄弟姊妹般鼓励,关爱。我欣喜若狂,一发不可收,把博客上那点玩艺儿,一古脑儿搬家似的,看象什么就推送哪个版块,忙活好几天。其实,我哪写过什么散文、小说之类,都是自已经历的事情,真假两掺,感慨、渲泄一下而已!小时候爱听故事,大一些喜欢中外名著,有过昙花一现的作家梦想。”
“包括那篇《一个荡妇的自白么》?”我正中下怀,连忙问。“不过,好象有点那个......”
“你怎么也这么说!”他一口喝干杯中酒,突然激动起来,面庞通红、眼圆睁。“那个女人我恨死她!──她的无耻与阴毒,不是一个荡妇所能概括包容得下!实质上,我拙劣的描写相反美化了她,生活里,她要比我叙述的烂且贱上十倍百倍!你知道吗?她可以眉头不皱一下地花几千块给情夫买西装、买手机,而抢救丈夫却别有用心地算计几百元的药钱!医生明知致命,既然家属提出经济困难,那就减少用药量,不痛不痒,听之任之!这就是现实!更让人揪心的是,她所挥霍的钱,居然是死者多年吃面条、吃小葱占大酱,没白天没夜晚出卖苦力,勒紧裤腰带,积攒的几万卖命钱!要知道,那钱上不仅仅饱蘸我那哥们儿的血汗和泪水,还揉搓着他未来的希望!那是为孩子将来准备的学费!这一切,我都是事后才知道的!每想到朋友死不瞑目的样子,我撕心裂肺......”
我分明看到,他眼里闪动着泪光。愤怒和仇恨,让他脸色发青,身体有点颤抖。是啊,这种心境下,有谁会刻意描写情色,可是......
他喘着粗气,眼睛望着别处,渐渐平静下来,若有所思,他打断我的话,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年,跟头儿把式地为生存拼搏,既感受到光的温暖,也屡受阴影的伤害。特别是那些脑门锃亮、肚子滚圆、道貌岸然的腐败贪官污吏,无论职务高低,不论年令大小,只要手中握有一定权力,除了糊弄老百姓,他们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对女人的兴趣。平时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背地里,尽干些男盗女娼的勾当,比流氓还下作,比地痞还阴损,只有女人的胯下,才是他们展现才华的理想所在!你说,在我们自己做主的文章里,恰好具备了条件,不把他们丑陋嘴脸夹到那,难道还有更适合这帮家伙的地方吗?”
他喘口气,再灌杯酒,象喝水。我担心跑题,连忙往网站上引......
“实际上,我们生活本身就是一座大书库,什么作品没有?公开的,隐蔽的,成品、草稿,找带色的阅览室遍地都是,不仅可以欣赏、研读,还可理论联系实际去实践嘛!一个文学网站,若让某些字眼所左右,将是很可悲的事情;堆字泼墨清一色都是些中规中距、穿着长衫,摇头晃脑吟诗作赋的主儿,它的前景可想而知!个人觉得,只要不颠覆政府,不违背法律,不诲淫诲盗,不冲破道德底线,字眼就无罪!在人心浮燥虚华,信仰聩乏高尚,金钱主宰一切的今天,侈谈不朽、传世之作,无异痴人说梦!纵观天下文明,孔夫子再世,也只能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只闻叹息声。同样,这也是现实!别忘“水至清而无鱼”的道理。
我真失败:采访变成元宝激昂、有点情绪化的自白。我“吱”一口酒,“叭”一粒“菜”津津有味的听,他仰脸又干了一杯,继续说下去:
“我爱烟雨,就象爱情人。他唤醒我儿时的梦,我想在今后日子里圆这个梦并锲而不舍地走下去。当有人吐了几口唾沫在脸上,我羞愧不堪,也曾迟疑过、痛苦过、逃跑过,又孑然流浪于网络。最后痴迷地怀揣一个小小的愿望,却要带着巨大的勇气和期待,悄悄回来,象小学生写描红薄那样,尝试写出真正意义上的小说,也是我的[ch*]女作《情人节之夜》。老师们的鼓励,令我活出了自信和心灵的自在。我是传统女人,我的chu夜给了烟雨,我要苦恋他一生一世,因为他值得我托付终身。──除非他休了我!”
看来这小子,喝多了也吐,没等到晚上还真变了性!她(他)继续坦露心扉,说下去:
“真的好喜欢离开又回来的感觉,又见到给予我关爱,给予我帮助、鼓励的师长和朋友,我从心底感激他们。要知道,我划拉点字是玩儿,只不过换一种方式而已;而他们,是在用心血,用年华,用健康执着地堆积着理想,追逐着与生俱来的向往。他们从有限的生命里,无私、无偿、无悔地抽出宝贵的时间,审阅、点评我所谓文章,让人好感动!正是他们铸就了红尘的精采!双节,不!三节来临,我躬身向他们表示深深的谢意,并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读着他们的文章,揣摸其中蕴含的思想,默默学习他们堆字的技巧及高尚的人品......”
元宝眼里含着憧憬,脸上洋溢着激情。
我有点喝多了,眼前金星乱迸,担心丢丑,连忙告辞。元宝派车送我。他刚放下电话,送我的车就到了门口──是一辆超豪华“倒骑驴”(下岗工人扎堆儿抢着蹬的那种人力车)!
车子启动前,元宝附在我耳边,告诉你个事实:荡妇的男人死于......
“鼠药中毒!”我惊骇得跳起来,从沙发滚到地板上。
靠!原来做了一个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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