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深深,生死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写在父亲去世十周年
爸爸,女儿知道你很寂寞。桃林深处,一掊异乡冰冷的黄土葬了流浪一世的你。黄泉路上,没有一个陪你的亲人,奈何桥上,回首几何?这刻,你飘零孤独的灵魂游离何方?是否已经翻山越岭回到祖母的身边?
没有片言只字,没有任何预兆,可是你确实已离我而去。你挺拔的身躯倒下了,你的眼闭上了。尽管这么多年我还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宁愿相信你只是出远门了。一直有个梦,梦见你还牵着我的手,在落叶一地的小径上,留下一路笑语喧哗。
一直还有一个梦,梦见你坠下悬崖,我怎么也拽不住你。然后在满脸泪水的惶急中醒来,在黑夜里独自睁着眼发呆好久。这是我童年时的一个梦,那时我也在半夜哭喊着醒来,可那时有你跟妈妈竭力的安慰。你笑着说:“傻丫头,爸爸在你身边呢。”我在你怀里安然入睡了。可是,如今我又从梦魇中惊醒了。你在哪儿?爸爸!
十年了,女儿一直保存着一张纸条,是你的,很简单的话。那是你一次出差回来,家里没人,我放学回来在门缝里发现的。上面就一句,“瑞,我在你黄姨家。”那时我欣喜若狂,你已离家半月,终于回来了。我雀跃着到黄姨家叫你,一路向你说着许多可笑的事,语无伦次,因为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当然知道从小我的习惯,放学推门的那刻,一声“爸爸”以后,我就开始絮叨一天里发生的每个点滴。所以半月里积攒了许多话,你含笑听着,那么专注。是的,你从来就没厌烦过我那些现在想来是多么无聊的事情。在你走后,我无意间在书桌里发现了这张纸条。只有几个字的纸条,却让我一次次哽咽难耐。
我现在就在流泪,爸爸,你知道吗?你如何竟离我而去呢?难道你不知道在我幼小的心里,你一直就是我的天吗?当你走后,我的天就再没有从前的蓝色了啊。“瑞,我在你黄姨家。”字条依旧,可是爸爸,我还可以再找到你吗?还可以吗?爸爸!
爸爸,我还记得,你给我讲故事时的语气和神态。你用柔和的语言带我梦回隋唐,带我放眼世界,带我置身于一个个鲜活的英雄人物之间,我很小就知道许许多多的故事和人物。而你对这些事件和人物的褒贬评价,早已在无形中造就了我的准则。你的宽容,你的原谅,你的洁身自好,你男人的隐忍和坚定,你为了一个可以不必负责的责任,放弃你的事业,你的辉煌,在这个小城度过你默默无闻的几十年。你的一生,问心无愧。十年里,虽然你不在女儿的身边,但我对你的理解却一天比一天深刻。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你根深蒂固的影响。爸爸,相信你会满意女儿的选择和放弃。
在无数声呼唤得不到回答之后,我,长大了。爸爸,我知道我再不可以撒娇,再不可以任性了。还有谁会如你一样无条件的包容我呢?我得做个最乖的女孩,我得关心妈妈,不让任何人操心。 爸爸,第一次离家上学,看见别的孩子都是父母相送,一家忙的团团转时,我好想你。但我已经可以做到平静的面对别人的幸福了,我想爸爸你也看到女儿的成长了,你是放心的,对吧?跟你一样,我厌倦仇视跟冷漠,我祝福所有的人幸福。对那些有意无意伤害过我的人,我寻找一切可以原谅他们的理由。
安安静静,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如你的隐忍,没有人再看到过我的眼泪。现在,我再不是那个娇娇弱弱,整天粘着你,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我已经学会在低头的瞬间悄悄拭去泪水,我也已经懂得,如何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放松自己。
爸爸,无论身在何方,女儿最依恋的依旧是那片寂寞桃林。女儿也知道,无论我人生的航程多远,其实也只在你目力所及处。女儿永远不会寂寞,你也不会。安息吧,爸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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