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他无助的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地说:“你记住,就算是死,我也爱你。”
所有甜言蜜语都不能取代,他就是狠狠揪住他的领子,凶暴的说:“你敢再耍我试试!”
于是阳光开始变得羞涩,世界在苍灰色的阴影里悄悄温暖,像一首唱破的歌那么暖,像一个拥抱那么暖,像夜里有个人可以带给他永不退却的温暖。
月亮又从云层里露出了头,蛙鸣鸟语又重新响起,花儿也绽放得更加娇艳。男人抬起头,将女人搂在怀里,表决心的说:我会对你负责的。女人羞怯的笑,红着脸点头。朝他的怀抱更紧的依偎。早年间小说或电影里如此搞笑的桥段比比皆是,每次看见必然笑翻。它生动的描写了一番做爱后的主流场景,毫无疑问,这是个喜剧结尾。如果是女人主动幽怨的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那么,这个故事是悲剧。
呵呵,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无聊透顶,方友宁和秀清约好晚上把离婚的后续事情都弄明白,想着想着怎么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乱得离谱!
“黄律师,中午有时间吗?我们把协议再核对一下,下午飞机过上海和秀清把事情都说清楚,房子的问题还拜托你了!”
“哎呀,和我客气什么,房子的问题不碍事,我已经弄好了,你放心吧,你的好心,秀清迟早会理解的。”
“好,那就这样,我待会还有个客户要见,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心情舒缓一些,可一想到马上又要见客户,又像得了心肌梗塞一样。
最近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和客户谈案子,也老跑神儿,心不在焉。助理小周一米八六的大个儿在方友宁面前晃来晃去,弄得他面前跟平地拔起一堵墙一样。
“方总,刚才对方的要求分明就是过分苛刻了,让我们给他让利四个百分点,还批量生产,根本就是个暴发户,屁事儿不懂……他以为我们是卖打火机的啊……”小周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唠叨,方友宁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相信我的眼神。
“晚上和黄老板的约会帮我取消吧,待会去上海,可能回不来。”
“刚刚,丁教授又给您打电话了……”欲言又止。
“怎么和丁教授说的?”
“说您正在谈生意,稍候……”
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方友宁头又开始疼。
人和人之间的理解一定是有误会的。还记得当初是个刚毕业的穷小子的时候,总是想象着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以后可以好好享受人生,现在事业有成才发现伴随而来的是更多辛苦和责任。
有些事情,并不是刻意去做的,而是身不由己。一个成熟而成功的人,必然是背负着更多的责任感艰难前进,那些风花雪月在不知不觉中早就被扔得远远的了。公司可能会组织圣诞晚会,方友宁也可能会出现在活动中。但是,那是商业活动,那是工作,那根本不是欢乐和享受,那最多只是成就感。如果它是一个节日的话,那么成就感并不具有意义。生命里一些最简单的欢乐往往是不经意间就得到的,我们并不需要节日来证明。
就好像记忆中的爱情,平淡无奇的婚姻。总以为它是健康的幸福的永恒的。拿出来仔细审视的时候,才发现远远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有时惊觉: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处美若乳酪。问题是,即使发现了病灶,因为在自己身上,又怎么忍心将它剜除。
方友宁和秀清都是标准的工作狂,他们的相遇也是在谈判桌上,那时候互相仰慕,觉得这个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志同道合,是最佳拍档红颜知己,是共同创业攀登事业新高峰的动力源泉和马达,没想到,这反倒成为他们来之不易的爱情绊脚石,健康婚姻的阻碍。
方友宁常常陪客户吃饭,彻夜不归,周旋于各大夜店,饭桌,牌局,所到之处必将酒肉色全沾,他自己也常常悔恨,也许我他样的人不该那么早结婚,陪客户的时间永远比陪老婆的时间长,待在办公室的时间永远比待在家里长,出差的频率永远比回家吃顿饭的频率高。
然而方友宁的生活写照被完全复制在自己老婆身上,是让他更不能忍受的。
“别那么拼命工作吧,我能养活你。”
“可是我不想这么年轻就列入居家主妇的行列。”秀清在外人面前泼辣干练,合作过的人没有不竖大拇指的,都说她是铁娘子第二,可她在方友宁这儿特爱撒娇,手臂圈在方友宁肩膀上,方友宁就缴械投降了,宠腻的摸摸她的头,心想让她再任性一段时间好了。
然后他们继续过着看似风平浪静,事业生活两不误的小日子,期盼有朝一日修成正果,来个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偏偏老天不愿和你心平气和的商量,他总要在你幸福的时候给你扔一个包袱,让你沉痛一把,他就是看不得你舒服。
方友宁从前一直想如果有一个人已经七年没见过面,那么,他就不是活在你的生活里,而是活在你的记忆里。那些久未谋面的人,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人,那些已经不再和现在的生活发生任何交集的人。想到他们的时候怵然而惊。原来,那些人就是自己的历史。
可即使是缅怀也并不是随心所欲的,也要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顺利会师。不可否认,感情依旧在,但那是雾里看花镜花水月。是在闲暇时拿来把玩浩叹,是在郁闷时惆怅回望,是对惨绿岁月的凭吊,是对青葱年华的深深怀念……虽然,那时候我们生活得似乎很痛苦。
可一旦这个活在你自定义的历史中的人有朝一日突然清晰的出现在你面前,心潮澎湃还是心慌意乱?
“来来来,小丁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可是你这个项目的最大投资人,要不是方总,我们学校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啦。”老教授满脸红光,拉着方友宁给丁常青介绍。
丁常青带着那亘古不变的眼镜,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成不变的温和的笑容,只是身材比从前更健壮了些,不知道右手臂上那条铁青色的纹身是否还像当年一般生龙活虎,蓄势待发。
“方总好,鼎鼎大名素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同凡响。”听着丁常青的话,方友宁心想:九成是在讽刺我,谁不知道我虽然已经三十了,却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且肤色过白,皮肤好得要命,常被圈内人戏称“万年童颜”,就这么一张脸,放哪都没有威慑力,哪来的气度不同凡响。
“丁教授的大名也如雷贯耳,年轻有为,方某佩服!”他的消息也只能从各大媒体上得知,到今天为止,他们有整整七年没有过任何联系,任何一分一毫的联系都没有。
“不瞒您说,别看丁教授年纪轻,却是整个项目的发起者,只是一直为人低调,不喜欢在外面招摇,这不,一听说这次投资签订会,您亲自出场,他特别赶过来,还是方总的面子大啊。”
方友宁心里冷笑,他为人低调?他不喜欢在外面招摇?想当初,他不是最喜欢好大喜功,从上学开始就是老师的得力助手,同学们的领导,从班长到学生会主[xi],团总支,学导员,哪个落下他了,好事儿全是他的,假正经。
“要不,方总晚上有时间吗?赏个脸一起吃顿饭,也算是给我们个机会表达学校对方总的敬意。”老教授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方友宁和丁常青之间的磨合已经无药可救。
“客气啦,客气啦,不管晚上有什么事也得推掉啊,学术最重要学术最重要。”驴唇不对马嘴的胡说一通,方友宁心里忿恨:肯定又要被那个下流胚子在心里嘲笑,一想到这些他就不爽,恨自己如此没用,不管历练到什么境界,只要一看见他就立马破功,之前的所有都前功尽弃,千万别问他有多讨厌这样的感觉。
一想起晚上要和他同桌吃饭就恶心,埋怨老天有眼无珠,让他又遇见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小帅,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说这句话不怕天打雷劈,你没想到是我,你没想到是我你千里迢迢跑来北京干什么!方友宁恨得牙痒痒,盯着丁常青的左脸想一口咬下去,撕下来一块肉,谁让你左脸长的好。
“呵呵,我也没想到是你。”你一定又在心理骂我了吧,我没想到是你,我没想到是你怎么可能给这个项目一而再再而三的砸钱,明知道很有可能血本无归,还是一门心思往里跳,我疯了我。方友宁心里波涛汹涌,此起彼伏。
“这几年混得还不错啊。我就放心了。”哼!方友宁拿鼻子出气,心里快要造反了:我能有今天还多亏了你当年的绝情绝义,要不是你的“玩玩儿算了,咱们谁也别当真,从此以后分道扬镳,互不相干,全当是一时冲动,鬼迷心窍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方友宁不会变成今天这么有骨气的方总裁。
方友宁在心里无数遍的问候丁常青祖宗十八代,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煎炸煮炖烤了,还嫌不够,再放搅拌机里折腾一天一宿,包了饺子喂王八。
“你也不错啊,爬到教授的位置下了不少功夫吧!”卫生间里就剩下他们俩,终于可以卸下虚伪的面具,直接冷嘲热讽。
“小帅,这么多年不见,你嘴巴还是那么厉害,可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含情脉脉的看方友宁,我没看错吧,方友宁又明确了一下,他确实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方友宁紧张的往后挪了挪,提防他这个人面兽心的恶棍又耍什么恶毒的行径。
“你怕我?”他玩味的看方友宁越发局促的脸,凑得更近了。
“你别动。你再靠近……”
“怎样?我再靠近怎样?”不知廉耻,冠冕堂皇,卑鄙下流。
“你结婚了?”他扣住方友宁胳膊的手一松开,方友宁马上觉得呼吸顺畅起来,“你竟然结婚了。”忽然狠狠地盯着方友宁,让方友宁不知道把自己放在哪里才安全。
“我为什么不能结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志同道合,恩爱有加,天降奇缘,喜结连理。”方友宁一气呵成,忽然想就这样激怒他。
“好,好,好!”丁常青喘着粗气,看来气得不行,半天也就说这么三个字,表达的还是一个意思。
有人走进来,方友宁趁机出去,离那个卑鄙小人远一米,就有一米的安全保证。
回到饭桌上,方友宁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般情况不和丁常青有正面碰撞。丁常青心理素质向来好,从小就会逢场作戏,前后脚从卫生间出来,人家还能谈笑风生,看不出半点刚才在卫生间里那个厉害的狠角色,温和的笑容,慢条丝语,就算讲到他最擅长最关心的科研项目也不会夸夸其谈得意忘形,他果然一点都没变。
“原来方总和丁教授是同学,哎呀,这话是怎么说的,都是缘份啊!”老教授越喝越开心,一手握丁常青的手,一手握方友宁的手,给叠在一起,“友谊天长地久,合作愉快圆满。”
方友宁咬着牙忍住不发飚,瞥一眼看见丁常青浅浅微笑,别有用意。
“其实我和友宁不光是同学,还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穿一条裤子长大呢,只可惜我出国几年,最近研究项目才回来的,要不是这个项目,恐怕又要错过和友宁的遇见了。”说完,丁常青紧紧握握方友宁的手,方友宁咧着嘴忍受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混帐东西。
“其实,我很珍惜和友宁的情谊的,怕只怕友宁现在位高权重,没时间再和我叙旧情啊。”话说得隐讳暧昧,方友宁直犯恶。
“方总怎么会呢,方总是有名的好结交良友,五湖四海皆兄弟,更何况是青梅竹马的发小儿。”老教授陪笑着说。
方友宁也在旁边打着哈哈,好人都让丁常青当了,好话都让丁常青说了,他把我方友宁当白痴了吗?
“今天可真是耽误方总宝贵的时间了,陪着我们这群老学究这么长时间,夫人一定埋怨我们了。”老教授喝得开心,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时老因为资金的原因愁眉苦脸的,今天豁出去了猛灌酒,酒一喝多,也放开了胆子。
“不碍事不碍事。”瞥见丁常青眯缝的眼睛里透出生冷的目光,方友宁浑身汗毛瞬间变成倒刺,刺得他心直疼。
吃晚饭,盛情难却,又去了ktv,散伙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钟,方友宁被灌的不省人事,助理小周早就被恩准回家了,他新婚不久,对爱妻体贴备至,少一分钟不见都如坐针毡,方友宁打心眼里羡慕这小两口。
“方总助理走了,要不要给他司机打个电话。”
“不必了,我送他就好了,反正也要好好叙叙旧情,把方总交给我就放心吧。”丁常青说这话一定别有用心,方友宁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可嘴巴和肢体就是不受大脑支配,陷在丁常青有力的臂弯中无法自拔。
好好好,又被你得逞了,随你去吧,一个大男人,也不怕失节,姑且让你占个便宜……方友宁迷迷糊糊的在心里对自己说。
昏昏沉沉,颠簸一段路程,隐约觉得被扔在什么地方,还不错,挺舒服,翻个身换个更舒服的角度。
“给我起来,别装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精明啊,你让我装一下能死啊,方友宁在心里骂丁常青这个没良心的死人。
“喝点水,待会又吐。”丁常青递过来一杯水,一点都不温柔。
“你现在真行啊,男女同吃。”丁常青把水放在桌上,翻身躺在方友宁身边,手抚上方友宁,“四海之内皆兄弟是不是,家有贤妻,外有知己,没有我,你这几年过得真舒服啊。”
方友宁忽然感到身上被猛掐了一下,揪心的疼:“啊——你疯了,疼死我了。”
“你疼?你还知道疼啊!”丁常青一把拽住方友宁的手,眼睛往外喷火,“我疼了七年了,你跑去没事儿人一样结婚了,你真牛啊!拿得起放得下是不是?你以为你还能这么随心所欲啊,我有多疼,我就让你双倍还给我。”
“你神经病啊,我不结婚怎么样,我学孟姜女哭长城,学潇湘长盼啊!当初是谁说的‘玩玩儿算了,咱们谁也别当真,从此以后分道扬镳,互不相干,全当是一时冲动,鬼迷心窍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说的?是我吗?”方友宁大声吵起来,不计后果的梗着脖子,煞白的脸登时泛起红晕。
“我怎么知道我着了你的道了,妖精啊你是!我怎么知道我根本就放不开你啊!你妈的,你给我下蛊!”丁常青一改人前斯文表象,青筋暴跳,右手臂上的猛龙呼之欲出。
两个大男人都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凶狠的瞪着对方。
“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你哪?你又想过我吗?你光顾着自己痛快了,还敢跑去结婚,还到处勾引别人,你那么喜欢玩儿,我陪你玩儿,我陪你跳火坑!”丁常青一把掰过方友宁,强势的吻过去。
强迫式的,攻占城池,厮杀掠夺一样的吻,让方友宁头脑一片空白。又过火了,又一脚掉进这片火海。
长吻过后,两个人急喘着躺在床上,屋子里太过安静,不同寻常的气息喷薄涌动,激情蓄势待发。
方友宁在心里咒骂自己:去死吧,去死吧,死而复生,脱胎换骨,就这一次,闯过去就结束了。
当方友宁把丁常青压在床上时,看着那张俊朗毫不掩饰情欲的脸,五分醉意五分笑,他感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奔涌而出,如决堤之水,他心里说:常青常青,今天就跟你说再见了,其实我已经分不清倒底是舍不得你,还是舍不得那个爱着你的自己了,所以,再见了,过去。
有什么样的爱情能够让人如此惨痛。那些泪水不是因为我或他或爱情,那只是一种虚无。方友宁坐在西湖边的椅子上喝一杯茶,湖水依旧安静而幽黑。分手时的痛苦,难堪,厌倦,都是种激烈而短暂的感受。
那个晚上方友宁象一个真正的神经病一样喜怒无常,他不断地索求,纠缠不休。
方友宁对丁常青说,其实你知道吗,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他也知道丁常青并不了解他的意思。他说,你看,我们的爱情故事结束以后,我们两个人天各一方的生活着,偷偷的背着人进步成长。因为知道有一个人像不能治愈的伤痛在远远的观望在折磨他,因为知道那是一个在意自己的人,所以要努力过得快乐,好好的生活。
这段爱情教会了我们趋利避害,爱惜自己,不要叫关心自己的人失望。所以,其实我很努力我很勤奋,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一边说要我放弃一边又拽着我不放手,一边说过去的一切都是青春冲动一边又洪水猛兽般不眠不休的坚持。
人生中无奈的事情那么多,那么惨烈,那么多左右不了的命运,那么多的束缚和责任,还有命运的戏弄与嘲笑。我们说我们要在一起,就好像自己能够做主一样。
我们要相亲相爱,我们想在一起,那有多么难。
“一晚上去哪里了,也不回个电话,一回来就失魂落魄的。”听得出来秀清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方友宁从丁常青家里出来的时候回头看还在熟睡的男人,下定决心。
“公司有什么事情要你彻夜不归也来不及和我说一下,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你一时忙没看见,一晚上都忙?你一分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哪怕回条短信息也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干什么,是不是安全,让我不要一夜都合不上眼,满脑子都是你好不好!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为我着想过,你让我不要出去应酬,好啊,我昨天特别推掉应酬,准备了好多东西等你回来,我知道你忙,忙得忘了昨天是我生日算了,忙得忘了昨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算了,忙得也忘了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秀清越说越激动,憋不住,眼泪哗的流出来,这么坚强的女人,就算大难当头都临危不惧的女人,如此无助,好像沦落在海中,连一块浮木都抓不住。
“秀清,我……”方友宁错愕的看着满脸泪水的秀清,仿佛万箭穿心一般疼痛。
“好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嘛,我知道,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啦,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方友宁抱住哭得颤抖的秀清,像抱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秀清——”方友宁什么都说不出来,苦恼,悔恨,自责统统涌上心头,“你是个好女孩儿,我对不起你……”
“友宁?”秀清惶恐的推开方友宁,捂住方友宁的嘴,她害怕,害怕那个结局。
“友宁,不要离开我,友宁,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和谁在一起都行,你爱谁都行,我不会打扰你,我也不会要求你,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不是就这一年,我爱你十年了,我爱你十年了。”秀清哭得鼻涕眼泪横飞。
“你说什么?”方友宁脑子嗡的一阵轰鸣。
“不要离开我……”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哭得稀里哗啦的秀清窝在方友宁的怀里昏昏睡去,一夜未眠,加上痛哭,两眼肿得像桃子一样。
“方总,到时间该上飞机了。”小周细心的说。
“哦,好,那就这样,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来电话。”交待了两句,方友宁消失在登机入口处。
“虐待我儿子是不是,地板上多凉!”方友宁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地板上聚精会神玩游戏的秀清。
“切,就知道关心你儿子,放心吧,你儿子健康得很。”秀清脸色不错,方友宁定期给秀清送补品,看来还是很有效用的。
方友宁摸摸秀清七个月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笑了:“最近有没有按时去看医生啊?”
“你这么关心他,干脆天天来陪我好了,正好我缺一个保姆。”秀清撒娇着缠住方友宁的肩膀。
“我要赚钱养活你们母子啊!再说,我要是老在你面前晃,你不嫌烦啊。”方友宁捏捏秀清的鼻子,宠溺无罪。
“你提的协议,我都看了,没问题。”方友宁把离婚协议书铺在桌面上,“另外,我想把在香港的那套别墅送给你,你不是一直要去香港定居,正好,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我什么时候要过去,就到你家蹭顿饭。”
“半山那个?”秀清两眼闪光,“和你结婚真是占了好大的便宜,那个别墅都随便送人,真舍得。”
方友宁笑笑说:“你好好养我儿子,想要什么一句话。”
“哼!原来还是冲你儿子的面子啊!看来我要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这可是我的摇钱树,免死金牌!”秀清幸福的笑容在阳光中挥洒,“丁常青还在缠着你?”
“没有,好久不联系了。”方友宁脸色不好。
“他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轻易又放弃。”秀清是唯一知道方友宁和丁常青之间关系的人。
“当初是他先放开我的,我太小气,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方友宁音色不稳,每每想起当年丁常青毅然决然的表情,他就恨不得挥刀剁了他。
“你们俩走到今天都不容易,不要错过了吧。”秀清忍痛说。
我们其实只是两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是这段感情使彼此不凡。可是,我们又能要求怎么样的不凡?最终的结局还是一个最平凡的结果。结束了就是结束了,重逢并不能改变什么。时过境迁之后,所有的一切只需交给时间,让它去把一切抹平。
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象两个真正的陌生人一样瞠目以对,无言离开。每每想到此处,忧伤就如潮湿的雾气一样将我重重包围,凝结成一滴滴真正的眼泪。
隐约记得那年那时那个俊雅的男孩子,青涩的笑容,穿一件卡其色t恤衫,骑一辆山地车,以为自己很酷。他每天早上在楼下把口哨吹得震天响,不过半分钟时间,方友宁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楼洞里跑出来,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面包,一步跨上山地车,回头和楼上的妈妈喊再见。
“听说校花都被你俘获了,你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丁常青一边骑车一边不无醋意地说。
“那是,老子这张帅脸不是白长的。”方友宁颇为自己的长相自豪,现在就流行他这样中性气质的美少年,“何况老子我品学兼优,正直高尚,简直就是救世主二代。”
“哼,你敢出去给我招三惹四,拈花惹草,有你好看。”丁常青狠狠地说。
“切,我是你什么人啊,再说你不是也整天和那些女生玩暧昧玩得不亦乐乎,就知道管我。”
“你说你是我什么人!”丁常青猛地刹车,方友宁哎呦一声摔下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骂丁常青:“老子屁股都摔成八瓣了,你个没良心的。”
丁常青把车子往旁边一扔,居高临下的盯着方友宁:“说!你是我什么人!”
“你先把我拽起来啊,疼死我了。”方友宁皱着眉头要拽丁常青,丁常青一把甩开方友宁的手。
“说!你是我什么人!”
“你神经病啊!”方友宁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学校方向走,干脆不理丁常青,这人有毛病,以前还没发现,最近越来越明显了,动不动就发脾气,一较真儿就跟谁欠他一百万似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切!方友宁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兀自走过去。
丁常青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一把拽住方友宁的胳膊,脸气得死白:“方友宁!你给我站住。”
“干嘛啊!抽什么疯啊!”
“我抽风!好,我就让你看看我抽什么疯!”一把抱住方友宁,肆无忌惮宣泄一般的吻让方友宁好久不能正常思维。
“你干嘛!神经病!”方友宁一被松开就大口干呕,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死白的脸一阵红一阵青。
“我爱上你了!我罪有应得!我抽风!我爱上你了!”丁常青圆目怒瞪,声嘶力竭的嚎到,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
方友宁站在原地像个被施了咒语的木偶,一动不动,他现在不能思考,不能呼吸。
糟糕透了!糟糕透了!
方友宁隐约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空气里的湿寒像蚕丝一样侵入皮肉,刺的他骨头痛,一点一点敲打心脏。其实后来的很多年,都挺冷的,可他一概淡忘,只有那年的腊梅花,从来都是湿漉漉的艳丽。
“新出的片子,看不看?”丁常青眼镜上了一层霜,鼻子冻得通红,“《甜言蜜语》,古天乐的!”
“不看,没意思。什么名字啊,一听就是矫情东西。”方友宁抱着热水袋窝在床上,他感冒两天了,父母都在外省公干,丁常青每天过来陪他,给他做粥,把他的少爷脾气又升级了。
“你看什么?”
“《午夜凶铃》”
“看完了,你别吓得睡不着觉啊!”说着话,丁常青转身就要出去换碟,方友宁连忙喊住他:“你真去啊!傻子,这么冷,也不怕折腾。”
“你到底看不看!”丁常青回头看他。
“算了,就这个吧!”方友宁没好气地说。
丁常青把外衣一脱,砰的跳上床,整个人压住方友宁,恶狠狠地说:“少爷,我给你做了这么长时间免费佣工,你就不能温柔点。”
“心情不好。”
“说来听听。”
“看见一个熟人,说他爱上一个人,可是老担心这段感情无疾而终。”方友宁望向窗外,漫天飞雪,白皑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试试呗,不试试,怎么知道行还是不行。”丁常青翻身躺在旁边,言语中竟夹杂着小心翼翼。
“他又贪心又胆小怕事,左右摇摆,三番五次下决心,却又踯躅不定。”
“要那个人怎么做,他才能定下来?”
方友宁不吭声,轻轻叹息,坐起身,半晌,回头盯住丁常青,一字一句说:“我这辈子栽你手里了,你别耍我。”
那晚上,两个葱茏年华的男孩子,冲破禁忌,踏上万劫不复的道路。
从上海回来,看一对男女站在公厕避风的拐角中争吵哭泣。女孩子说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男孩子怒吼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吗,两个人四行泪滂沱飞溅。
方友宁很不好意思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爱情有时是一种表演欲,即使争吵,不顾一切的在大街上进行,起码也向世人宣告了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而方友宁和丁常青算什么?方友宁和秀清又算什么?
明明已经和秀清一拍两散,正式离婚,却还定期到上海看望她,对母子俩嘘寒问暖,秀清那时候没告诉他她怀了方友宁的孩子,这是最近才知道的,方友宁想:就算是知道了,这段婚姻仍然无法挽回。当初提出离婚的是秀清,她那么坚决,任方友宁如何挽留都不能动摇。
“你们俩的事情,我从高中就知道了,我一直喜欢你,你从来没注意过我,我们两家住的那么近,你从来不知道。”秀清很遗憾的看着方友宁。
“我给你写信,你从来不回;你生日我给你定蛋糕,你也不问是谁;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你喜欢看的书,爱看的电影,喜欢的牌子……呵呵,我是不是很傻,很多人追我的,是不是那些人也像我一样傻傻的追一个不可能的人。”
“孩子,我会好好养大,你放心好了,你仍然是他爸爸,你什么时候想来看看儿子,你就随时过来,我可能再也不会结婚了,你也不用有负担,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明知道你是……,反正,我都明白。”秀清手覆在方友宁手上,淡淡的哀伤袭上眉目,那种未来浸染在浅浅的寂寞里。
方友宁一个人坐在马桶上,最近抽烟越发凶猛,他盯着手机上十六个未接来电,不动生色。
青色年华里盛大的妖娆聚会,惨烈的情绪中不断狂野的呐喊示威,昭然若世,明目张胆,为所欲为,无药可救的爱情。要自由也要彼此的未来,到分开的那天才领悟,用多长的时间也不能忘记。
忘了吧,忘了她的模样,也忘了她在风里徜徉;忘了吧,忘了他宽阔的肩膀和右手臂上铁青色的肖像;忘了吧,忘了她柔软的笑声和让人满足的美丽;忘了吧,忘了他洒脱不定如烈火纷飞的率性。
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话说得越多,就越发显得浅。倒带出几分花无百日红的味道。只是第一句那平平常常几个字,细细回想竟然是叫人哑口无言的惊心动魄。
上海的天气是种孤寒入骨的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疏离冷淡跟天气也是有关吧……那么冷的天气,总是没完没了的下着雨,人都呆在家里不愿意出门,习惯了各忙各的事情就会觉得,我的生活是我的生活,你的生活是你的生活,我们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你的生活与我无关。
开始慢慢的不喜欢北京。它一月的严寒六月的酷暑还有四月的沙尘暴,大得让人心慌的城市。可是那个人说全世界只有北京的冬夜有大钟寺静静的飞雪,说全世界只有把车开在北京的二环路上才知道方向是通往家,这让方友宁分外感动的环境,让他知道千里之外的那个人和他拥有着关于一个城市共同的秘密。
“滚,”方友宁冷酷的说,“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话。”
挂上电话没一会儿,铃又响。方友宁摘起来切断,又响又切断,反反复复,方友宁烦了,跳起来,把电话线一拔,顺着窗户扔出去,二十层啊,估计这个可怜的电话已经面目全非了。
电话不响了,门铃又响,执着而坚定。
方友宁怒气冲冲的打开门,大声喊道:“丁常青!你玩够了没有!有完没完。”
“没完!我这辈子就和你耗上了。”丁常青迅速挤进来,地痞流氓的样子。
“姓丁的……”
“小帅!我玩不起了,我也输不起了,我把身家都砸你身上了,你要是不要,我就去死了。”
方友宁靠在墙上,浑身无力,丁常青是个隐忍的人,从来不哭,在方友宁面前就哭过两次,一次是七年前分手之后他蹲在学校后山的小树林里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一次是今天,无声无息的泪水淹没了这份脆弱的感情。
“小帅,你记住,就算是死,我也爱你。”丁常青眼睛哭得全是红血丝。
方友宁轻叹了一口气,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丁常青,你敢再耍我试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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