侩子手
--my199771
农贸市场里,人头攒动,我挣扎着,睁大眼睛寻找,然而,我还是失望了,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谁也没顾及他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小偷明目张胆地将镊子伸进农妇的衣袋里,有好多人看到了,却只能当做没看见。有什么办法呢,小偷他们可是成伙的,若是惹上他们,那生意可就没得做了,还是当作没看见吧,把自己的口袋捂好就行了。这年代,被偷的只能自认倒霉了。这个年代,流行的不只是非典,还有冷漠,还有许多。
可我还不全绝望,我嘴里念叨着,大慈大悲的上帝呀,您在哪呢,您快来救救我呀,您再不来,我可就真的要死了,难道您忍心吗?
上帝还是没有出现,在我念了九百九十九次之后,我彻底绝望了。
他一手握着雪亮的刀,一手伸向我,我想躲避,然而,我能逃得了吗,到哪里还都不是这样的结局,在我从一降生开始,我无法逃出无数双象他那样的手。他有力的手抓住了我头,我张嘴,他一根指头准确地插进我嘴里。我的呼救声卡在喉咙里。
我颤栗,我奋力挣扎,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雪亮的刀。或者许,我该满足了,至少,他的刀是雪亮的,锋利的,他的刀法是道上数一数二的。或许,我该坦然地去面对,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那是迟早的事。何况,如此的世界,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弱肉强食者把仁慈挂在沾满鲜血的嘴边到处宣扬着。
血,把刀锋染红,我所有的肠子被掏出肚子外。
“这鱼如何卖?”
“一斤7块。这才切的,新鲜干净着呢。”
“给我来那一半。”
“好的。……”
农贸市场里依旧人头攒动,依旧热闹,小偷得手之后,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农妇破口大骂,骂声淹没在人群中,我的灵魂在市场上空游离。
我见到了上帝,我怒气冲冲地质问上帝,“为什么见死不救,你良心何在,你不配做上帝,你跟恶魔没两样。”
上帝微张他禁闭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朝我脚下望望,之后复又安然地养神去了。我低下头。
一片烛光中,他们笑容灿烂,然而,他们都已躺下了,在冰冷黑暗的棺木里,他们是英雄,因为他们为正义而战,为自由而战,他们虽死尤荣。
正义,谁说了算?自由,那又是谁的自由?黑夜中,无数无辜的灵魂在游荡。
我从父亲手里接过他的刀时,我才十六岁。父亲死得很惨,全身是刀口,满身是血,当然,父亲手中紧握的刀也粘满了血,鲜红鲜红的,是让人沸腾的颜色。父亲是凝着最后一口气,从千里之外的地方,杀出重围,一路流着血回来的,他要亲自把刀交到我手里。那是把祖传的刀,我是第四百九十九代传人。我双手接过父亲塞给我的刀,感觉沉重,我双臂颤抖。见到我接过刀,父亲的嘴角微微上扬。父亲平时笑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父亲的身体站直着,如同把指向天空的刀。我抱住父亲的身体,父亲轻如尘土。
我第一次,扬起刀的时候,刀在空中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长。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条好汉!”
看着跪在我面前,在我脚下,叫嚣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停在空中的刀,突然落下,一道亮光,如烟花闪过,他的头颅飞起,我看到他那半张着的嘴,空气中“好汉”二字不绝于耳。
我渐渐地不怕了,我渐渐习惯了在落日时分坐在院子里,用一条纯白色的手绢,仔细地,认真地擦刀上的血迹。我的刀法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快了,刀上沾的血也越来越少。看着手中的刀,我的理想是有那么一天,我能做到:刀过,不沾半滴血,了无痕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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