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偷窥兰生福

发表于-2007年09月22日 中午2:43评论-1条

〈一〉 

淑兰是抱着一个婴儿回来的。婴儿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身子躺在淑兰双手叠成的“小床”上,一动不动。淑兰抱孩子的一只手里扣着一个白而精致的袋子。袋子里除了一些婴孩用的衣服,此外就是一个乳白色的奶瓶。 

那时正是黄昏,天边已抹上了些微黑色。农忙已过,油田村人大都呆在家闲着没事干,晚饭都早早地吃完,接着把筷子一扔,碗筷留给自家妇人刷洗,自各儿悠闲着走到村头这块成文的空地上来纳凉。如血的太阳已沉到云层里去。耐不住这份闷热的人,就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赤着上身,半蹲着跟身边的人瞎聊着。 

空地上除去几个右手拿着把破旧的扇子,往掀起的胸膛里摇风的老婆子外,就都是男人了。20刚出头的有几个,此外都是些中年人。站着的人伸着脖子往马路那边张望的缝儿,无意间瞥见淑兰的影子。起先模模糊糊地,远远地见着那轮廓,凹凸有致,想着却也是个美人胚子。于是站着的人,一会儿转过头去跟一旁的人说着话儿,一会儿又扭头朝马路那边张望。 

待淑兰近了,那站着的擦了擦双眼,见自己的判断没错,果然是个耐看的人。于是站着的开始招呼地上蹲着的人,看似随意地问马路那边走来的人是谁?上了点年纪,经过些世面,知道详情的人瞟了一眼说,那不就是马秀家的老三啊!刚刚说得津津有味的话题已抛在一旁,掉在地上,碎了,如镜子一般,满地的碎片却又映照着身旁那一张张模糊的脸。淑兰近了,从空地旁走过,众人的眼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半透明的衣服,白皙的皮肤,以及走起路来胸脯上那两只颤悠悠的奶子。 

淑兰的那张微施粉黛的脸,不红,亦不热,对于一旁的人,只当没看见。这种场面,她已见得多了。淑兰渐行渐远,那些伸长的脖子才缩了回来,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张意犹未尽的脸。唯一一张刻满皱纹的脸见了,呵斥了声,“我看你们也真不要脸,你们不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带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那张刻满皱纹的脸说完,便缓缓地迈着步子走开了。最后出口的那句话仿佛一个强有力的巴掌扇在每个人的脸上,余下的人伸手一摸,感到些微疼痛,最后,疼又掉进心窝里去了。 

淑兰走到家门口,挪出右手去推那扇熟悉的而今已爬满灰尘的矮门,门回应她似地,吱呀吱呀的叫着。天边已不是起初那一抹黑了。那抹黑延伸开来,仿佛一不小心倒在地上的水,包裹着整个世界。屋子里暗黄的灯光逃窜到门外,散落在地上,很快就被那一抹抹延伸出来的黑吞噬掉了。 

屋内的人正在吃饭,听见门吱呀吱呀响的叫声,扭过身来,露出两张惊讶的脸。只间隔了那一会儿,一切就开始平静下来。孩子已抱在淑兰她妈马秀怀里,淑兰就着些剩饭剩菜,身子弯成一张弓,在一旁吃饭。屋子里是一阵紧接一阵的沉默,无想象中的热情与欢喜。淑兰吃完饭,把碗一推,蹲坐在一旁吸烟的老人见了便说,新房子盖好了,前几天已经装修好的,你今天晚上就去那睡吧!孩子放在这里,让你妈帮你带着。老人说完,迈着步子缓缓往外走。 

这房子,还有盖房子用的钱,都是淑兰的。就连家里平常的开销,也要算她一半。家人只依赖着她,而对于她的言行,家人却不敢再说什么。 

〈二〉 

子林吃完晚饭,进屋喝了口凉水,跟他妈说了几句话,就跑出去了。一路上,就远远地看见他奶奶家屋子里那一闪一闪的灯火。那灯火,让人想起风烛残年四个字,四个字映在脑海里,每每想起,总不免让人感到一阵惨然。 

站在门口,看见满屋子的黑,没有一丝灯火,子林不禁感到一丝颤抖,那无边的黑仿佛要把他吞噬掉。一旁的人家都出去窜门了。只有刻满皱纹,满脸沧霜的人才能在这无声的夜色里沉寂下来。融入这团团黑雾里,仿佛走入一个隔绝的世界,脑子里只感到一阵阵空。子林推开那扇满是污垢的门,见他奶奶正蹲坐在黑白电视机前,满脸自足的样子。子林见那样,就知道他奶奶又在外面捡了一天的破烂了。子林他奶奶见他来了,满是皱纹的脸上裂出一丝笑意。 

电视机前很快就添了一个凳子,子林起身换了一个热闹些的频道,便双手托腮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子林他奶奶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无味,就张口说起话来。“林啊,奶告诉你,马秀家那老三,前天抱着个孩子回来了,真不要脸,婚还没接,孩子就给弄出来了,现在的人都不知是怎么了。”子林坐在一旁听了,想着该尽一个孙子的孝心,眼睛盯着闪闪发光的银幕,微微张口说,“奶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又不是你们那时,这很正常啊。” 

“还正常啊,”老人见孙子答话了,更加兴奋起来。满是皱纹的脸直凑到子林的脸上去,“你还不知道马秀家的老三是做什么为生的,怀里抱着的又是谁的孩子吧。” 

这样敏感的话题,子林撞上了,紧贴在电视机前的那张脸缩了回来,只睁着眼睛望他奶奶。 

“她是发廊里的人,后来一个有钱的老板见她长的漂亮,就看上了她。 

“那孩子就是这老板的,听说这老板50多岁了,怕被自己的头房妻子发现就给了她些钱,让她回来了。” 

子林听得兴起,忙着问,“奶奶,马秀家不是有三个长得漂亮的女儿吗?老三到底是哪个啊,我小时侯还记得,能分清,现在我都弄糊涂了。” 

“还能有哪个,大的嫁到一个大城市去了,老二去年让村里的那个老铁匠家的小儿子娶走了。只剩下那个老三,眉心长了颗痣的那个。” 

子林听了这句话,才回想起来。眼里亮了一下,说,“哦,我记起来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冲到她家屋子里,把她家正在吃食的鸡都给吓跑了,她追着我打了一顿,我吐了她一口,还骂她家是鸡屎王国。”子林接着问,又仿佛自言自语似地,“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子林的脸上满是疑惑。 

子林他奶奶听了不语,那不是她能思考的问题。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儿。子林他奶奶接着说,“这娃,我是看着长大的,虽然这些年与她家闹了许多矛盾,但一些情还是放在心上的。我今天碰见她一回,她叫了我一声奶。和前些年相比,她是越来越标致了。”子林又托腮,圆睁着眼,望着他奶奶。 

“我没见到过,奶,她真的长得很漂亮了吗?” 

“恩,她家盖的那栋新房子就在你家附近,她就一个人住在那里。你以后会见到她的。”子林想见到淑兰,为逝去的时光,当然里面也夹杂着一些好奇。虽然他们之间即使见了面也不可能说话,为上一代的一些纠纷,但他只想看她一眼,一眼就足够了。 

子林自出生这20年来,而今越发感到往昔的可贵。可能是他感到岁月的无奈与恐慌吧!去年子林高中刚毕业,落榜了,想复习一年,迫于家境,只好放弃,而今他已跟着他爸做了一年半的泥水匠了。 

〈三〉 

次日,子林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淑兰。那时,子林正半蹲着在门槛上吃饭。就在子林起身准备去盛饭的那一刻,淑兰迈着步子缓缓地从路旁那个转弯口走来。淑兰的身影映入子林的眼帘,不由得让子林的眼前一亮,果真如子林他奶奶说的那般,七八年不见,淑兰愈加出落得漂亮迷人了。 

淑兰从那边缓缓走来,子林想把淑兰看个仔细,却又怕在弄堂口吃饭的爸妈看见,于是假装吃完了饭,去水龙头那边把碗给洗了。子林磨蹭着站在水龙头旁洗碗,心里算着淑兰该走到跟前了,便猛得一抬头,正好撞在淑兰投来的询问的眼神里。 

淑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细而尖的高跟鞋底碰在青石上发出的“得得”声印在子林的心里,痒痒地,难以抹去。 

子林转身抬头朝屋里走的那一刹那,发现他爸妈正用责备甚至厌恶的眼神望着他。子林被这种异样的眼神看得心惊,赶紧放下碗,低头跑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子林无非是想仔细看看淑兰,别无他意。而从子林他爸妈异样的眼神里,子林分明赶眼神里藏着一股能把人淹没的仇恨。子林站在窗前,怦怦的心静下来,想着爸妈的眼神,却又摇了摇头,或许他自己看错了他们眼里藏着的东西。 

子林想着淑兰那清纯的一笑,恍惚间忘记了他奶奶和他说的那些话。子林依然觉得淑兰是个纯真的女人。虽然她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味道。 

这一晚,晚饭后,依旧是往常那般,子林他爷爷奶奶叔叔以及叔叔的两个女儿都呆在他家里,看电视,聊天,各得其所。子林他妈也难得一次心情好,拖着久病之躯端坐在离彩色电视机不远的那个靠椅上。 

彩色电视机屏幕上放射出的光线映在子林他奶奶脸上,透出些微黑色来,仿佛田地里的那一捧土。那张略显黑色的脸换成子林他妈那张苍白蜡黄的脸,竟愈加显得苍白起来。 

子林他妈已卧床三个多月,患了早期子[gong]内膜癌,幸好发现得早,才得以幸免于难。现在正处于恢复期。身体虚弱得很。坐在一旁的叔叔正和子林他爸说着赌博的事,话到嘴边,见两个女儿的眼睛几乎贴在电视机的屏幕上,嚷着叫她们退后点,别弄坏了眼睛。两个女儿磨蹭了好久才后退了几步远。 

其间,子林他奶奶又说起马秀家老三淑兰的事。子林他妈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郁色,说道,“要是我家有这样一个女儿,在外面乱搞,我非打断她的腿,叫她走不得。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只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女儿呢!她也不过比淑兰大那么十四岁,而今已四十出头了,还拖着这样一个身子。子林他爸听了这番话,想维护些什么,很生气似地说,“人家坏,那也是人家的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吃饱你的饭,睡你的觉好。”站在一旁的子林听了,却又想起中午他爸那责备的眼神,感觉怪怪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中不禁一阵心酸。子林他妈听了,眼角禁不住溢出一滴泪来,酸酸地,仿佛是她患病以来,一直缠在她身上的气味。子林看见他妈抽噎着哭泣的样子,想对他爸说些什么,却又张口不语。他是绝不允许别人这样说他妈妈的。只是出口说话的人是他爸。 

只那么一会儿,屋子里就罐满了哭泣的声音。子林他爸依旧一脸厌恶,并没有因子林他妈的哭声而软下来。一旁的叔叔见了,赶忙把子林他爸拖了出去。子林他奶奶在一旁的椅子里,满口不停地说着些宽慰的话。子林走出去,却见他爸不在,赶忙朝小路那边张望,正好看见他叔叔缠着他爸朝茶馆走去。 

夜色已深,屋子里仍不见子林他爸的影子。子林他妈有些着急,叫子林去茶馆看看,叫他爸快回来,都什么时候了。子林看着他妈一脸关切的样子,完全没了先时的心伤。心头不禁感到一阵热,只持续了一会儿,又感伤起来。 

子林不知道这个家庭能否维系下去,想起他妈在他爸面前的软弱,子林不禁可怜起他妈妈来。只是对于他母亲,他能怀有这样一份情愫吗?子林摇了摇头,赶紧把这份心理甩到一边。子林知道,只能怪他妈爱得太深。情到深处必然痴,必然软。 

子林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奶奶说的话,淑兰就住在她家那栋新盖的房子里。子林在夜色里留着心儿辨认着,走了几十步就看见一座好气派的房子,琉璃瓦,墙壁上粉刷得一片白,这白让他想起他妈的那张煞白的脸。子林在淑兰家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恍惚中却听见一阵呻吟声,声音时强时弱,时断时续,细细听来,熟悉而又陌生。这种声音,子林只在电视上耳闻目睹过。而今这种声音只在眼前,只在身旁,子林的心不禁毫无规律的乱跳起来。 

子林再一次想起奶奶说的话,半信半疑起来。子林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与不安,寻着这细微的呻吟声飘出的方向走去,来到散着些微灯光的窗前。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却瑟缩着双腿走了许久。血红的窗帘遮掩了子林热切想看到的,只是一阵凉爽的风吹来便遂了他的心愿。微风撩起的缝隙里,子林清楚的看见两个赤luo的身体如蛇一般正忘情的纠缠在一起,完全忘了外面的那双眼睛。子林趁着那男的翻转身子的那会,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这个人他认识,那正是油田村的村支书。 

子林望着这个微微发胖的身体,又想着这赤luo的男人几乎可以当淑兰她爷爷了,心里只感到一阵恶心。原先心里还残存着的一丝对于淑兰的好印象,也在这一瞬间坍塌无疑。 

子林回到家,他爸正两脚伸在热水里烫脚。这一晚,子林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下去,梦里竟也是赤luo裸的身体。只是那身子发胖的男人换成了他自己。清晨醒来,子林只感到裤裆里粘湿湿的。 

梦毕竟是梦,把黑推到白的边缘。只是这沉沉黑夜里梦的真实延伸到炽热的日光下,沉重得几乎砸碎了一切,琐碎的白天愈加显得苍白无力起来。子林白日里跟着他爸在村里忙着干水泥活。整个身子站在几根大木头栓成的架子上,倒也稳当。虽然这种生活已干了一年多,而今双眼朝下望去,也不免一阵心寒。子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半蹲着站在半空中,由那两根木头托着,恍恍惚惚地,竟也如做梦一般。 

子林白天一味地压抑着不让自己朝那边想,只是脑子不争气,受不了这种无形中的诱惑,夜色里梦的片段不顾一切地不时出现在他脑海里。往日平静的心湖里被搅得翻起层层波浪。子林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撑到天黑,清晨起来时还算清醒的脑袋早已昏昏沉沉,头低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沉重地抬不起来。 

只是到了晚上,子林的心又不由亢奋起来,仿佛吃鸦片成了瘾一般。子林躺在空而白的床单上,只想着早些入梦,好重温梦境里那一个个令他心颤的细节。入梦时欢喜的,梦醒时却又为自己感到一阵恶心。先时那个女人清纯的印象早已踏得粉碎,满鼻的成熟女人的味道飘在眼前,连同那凹凸有致的女人也躺在他怀里,下身的血沿着修长的腿的边缘流下来,滑落在地上,却拍不起半点灰尘。梦里的他就坐在这无声的灰尘里,血连同他的身子也染红了。就为这殷红的梦以及梦里带着思想四处伸摸的手,子林总觉得自己肮脏得很。梦毕竟是梦,碎了,还要走进活生生的日子里。 

梦境总是真实的,只是到了白天,就成了虚幻,虚无缥缈地,见不到,也摸不着。胸膛里窝着的心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只是幸好子林遮掩得好,没有被家人发现他这几日的异常。 

这些日子,子林吃完晚饭依旧往奶奶家那栋暗夜里闪着烛光的房子走去,往往是呆到九点半便抽身离开。往回走的路上,是一片令人忐忑不安的寂静。走到半路,来到那个起初令他心颤的门口,凑上身去,竖直耳朵,却听不到梦里那种熟悉的呻吟声。于是在这寂静里,怕被人发现,子林又掉头赶忙往回走。 

依然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子林心里闷得慌,在家呆不下去,便想着出去走走。瞎逛到夜色渐深,想着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许多重活要干,于是匆忙之中跑过了那个熟悉的门口。走到半路,子林却又扭过身来,仿佛想起自己忘记了做什么事情。走上前,凑上身去,这次却没让他落个空。子林望着那灯光,心不禁又怦怦地跳起来。夜色里,依旧是那绯红色的窗帘,依旧是暗红透过窗帘肆无忌惮地跑进暗影里;依旧是那时强时弱的呻吟声。 

子林走过去,却见窗帘比上次拉得更紧。那两扇玻璃窗门也给关上了。子林半蹲在窗下阴影里,却发现玻璃窗门只那么关着,并没栓上,于是摸索着从地上找来一根小木棒,顺着窗口露出的缝隙缓缓插进去。绯红的窗帘便随着窗门的张开渐渐往一旁的墙壁移去。裂开的口子已经足够了,子林凑上脸去,却发现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子林的心顷刻间没了先时的兴奋与好奇,心只徒地一沉,叠入底谷,眼角溢出一滴酸楚的泪来。怎么会这样呢?那个赤luo着身子皮肤黝黑的男人竟是他爸。 

<四> 

那日晚上,子林回到家,脚也懒得洗就跌跌撞撞地上床睡觉去了。过了好久,才听见他爸敲门的声音,他躺在床上,不动。睡在里屋的妈叫了他几声,见他不应,以为他已睡下,便起身去开门。暗影里,子林看见一张熟悉却又很陌生的脸走了进来。紧接着是一阵稀疏的脱衣服声,再接下来便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子林躺在床上难以入眠,那边却是沉沉的呼噜声。子林没想到世间的事竟这么巧,到处都是故事,滴着血的故事,染红了他的眼睛,满是血丝。子林想起那个晚上,他妈满脸泪痕地跟他诉说着去大城市里看病时,他爸是如何待她的。“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别的病床前都围满了亲人,你爸他却一个人溜到外面看风景去了。我听见他回来了,走廊上有他说话的声音,他好象是要故意说给我听似地,大着声对邻床的病友说,她死了,我就再去娶一个,反正我还年轻。那时我听了真想一头撞在墙壁上死了算了,只是还想着你们两个。”子林想起这些话,眼角禁不住又流出泪来,泪滚落在枕上,润湿了一大片。 

子林此时对他爸的恨仿佛极限上升的数字,不断高涨着。子林每次看着他爸欺负他妈,真想恨恨的揍这个男人一顿。只是一想起这个抚养了他20年的男人,想起每次吃饭时,他爸知道他不喜欢吃肥肉,尽往他碗里夹瘦肉的情景,心便软下来,到最后只是一阵无声的哭泣。子林不知道怎么办。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他妈,子林知道他妈是肯定会吃不消的,甚至会做出傻事来。子林和他哥都知道他妈对他爸的爱已深到骨髓。只是这爱里,夹杂着许多令人心痛的软弱。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是不能轻易软弱的。一旦轻易软弱了,便只能围着他团团转。子林躺在床上,翻来转去,直到夜色渐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子林依旧站在几根木头栓成的木架子上,心烦闷得很,脑海里想着那些事情,手只拿着刷子机械地在墙壁上左右滑来滑去。子林想起要去拿身旁的桶,于是站起来,眼中的东西却天旋地转起来,脚一恍便踏了个空,从三层楼高的架子上跌了下去。一旁的人听到下面一声沉重的声音,往下望去,心里不禁一阵哆嗦,赶忙下去救人。 

子林醒来时,他爷爷奶奶以及叔叔都已回去吃饭,子林他妈陪了他半天就忙着回去做饭了。子林看见满屋子的白,才知道自己已躺在医院的一间病房里。子林他爸就站在一旁,一会又转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野花。这只是村里一所很简陋的医院。 

子林见他爸站在窗前,扑通一声,便从染满鲜血的床上滚了下来,他爸闻声已转过身来。子林双膝挨在一起,跪在他爸面前,眼里的泪已无声地流了下来,沿着脸颊滚落在地上,映着受伤的脚流在地板上的血。子林满眼凄然地望着他爸,抽噎着说,“爸,你给儿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好吗?”子林他爸耳闻这句话,又看儿子异样的眼神,仿佛读出些什么。子林见爸站在一旁仍不语,倚着双膝一步步往窗口移去,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来,血只流个不停。 

子林他爸见了,禁不住满眼泪花,跑过去一把把子林揉在怀里,两个人竟失声痛哭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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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矛一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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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一戈点评:

普通人的普通生活,饮食男女的正常日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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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生福-评论

像个编辑写的评语按吗?at:2007年09月23日 早上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