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于我这个从小生长在东北又久居于白山黑水之地的人来说,给我的最初印象自然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从亲朋好友那里听来的。无非南京是六朝古都,是虎踞龙盘之地,靠长江之险,居于南北之间,天气颇湿热被称之为四小火炉之一,此地多名胜,多山水,别样的人物风情,如此宝地自然也就引得无数淘宝者前来寻宝,无数学子前来求学,走卒商贩更是多如牛毛。总之在书本之间,在亲友的七嘴八舌声中,南京于我来说已是人间天堂了。
于是亲身去这座城市走走看看的愿望在不知不觉间,已在我心底埋下了种子。可这种子在心底却悄然而眠,没有一点要发芽的迹象,如此沉睡了十几年,这期间时而会听说南京又有了如何之发展,某个明星前往开个唱等等,南京的风声雨声大事小情都在我的关注之中,好像在厚积薄发,好像在等待时机,那愿望之种日渐一日的变化着。机会还是来了,在我大学毕业的这年我因妻子的工作而一同随她奔赴南京,那心情可以说无法言表,种子发芽了,南京张开巨臂在千里之外迎接我。
做四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前往南京,一路上不免颠簸之苦,可激动要胜于劳顿带来的烦恼,看着车外风景,心中浮掠过多年来这座古城给我的种种印象,或鼓楼参天,或青山绿水,人来车往听老南京人那抑扬顿挫的调子,可谓浮想联翩,别样的无味杂陈。
于车上妻子就开我的玩笑,总时不时的问我会不会想家,说看我的表情好像很郁闷的样子,我无语。一直以来就从未离开过家乡,二十几年来在白山黑水间成长,又在此求学,可以说是从未离开过娘的孩子。这一次离开了,前往自己梦中的古城,若说一点依恋故土的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可激动兴奋向往还是要胜一筹的。
四十几个小时在火车的不断鸣叫声中悄然逝去,临近长江大桥的时候妻子就将我叫醒,并用手点指着窗外那浓绿掩映中的幢幢小楼对我说,快看这就是南京的富人区,南京的有钱人大都会在此处买上一座小楼做为自己的休闲之所。我顺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一片浓绿中小楼幢幢,那门窗小巧精致,有着南方建筑的显著特色,一色的灰砖小瓦,乳白的墙壁,干净的院落,一座座交相互应,有如待嫁闺中的千金小姐羞涩而妩媚的掩藏在那片绿中,车行楼走,小楼一幢幢在我眼前飘移而过,果然是人间天堂哦,未进南京城,这一处城郊小地就给了我如此惊艳之感,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列车驶上了长江大桥,望窗外,滔滔江水奔涌而过,遥望处雾气袅袅,数只大船在江的尽头若隐若现,水气漫天之间,好大的气势,近处几只渔船横卧江边,几个渔夫茫然立在船头,给我看来好像是在对江膜拜。
这只是列车奔驰而过的一瞬间,而我与妻子也只是透过那方块大的窗子所看到的风景,可想若是能众览长江全景,那将又会是一番何等的感受呢。
于是心中暗想,等安定下来一定要摇一叶小舟于长江之上,体会一下历代诗人游江长歌的豪放,感受一下“两岸猿声啼不住,千舟已过万重山,”的妙处。转念之间列车已经驶进了南京城,一声长长的叹息,列车戛然而止。我与妻提着大包小包如两只快乐的小鸟扑打着翅膀一头扎进了这茫茫的城市之林。
妻工作的地方位于白夏区,我们先坐地铁到三山街,然后打的到白夏区。这一路上我可真体会到了南京小火炉的威力,汗水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顺脸颊滚落。这个时候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家乡,想到了此时节,家乡那适宜的温度。于是气候就成了我来南京第一个拿来与家乡做比的事物了。
在安歇处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妻对我说,她近日休息,正好约来她的同事也是好友一同陪我逛逛附近的街巷,我欣然答应。这一日是阴雨天,虽说依旧闷热难耐,可是与昨日来时相比却是凉爽多了。走在南京城的大街之上,第一感觉就是路面宽阔平坦,车马穿行,人流滚滚,是一处繁华昌盛之地,可再望处,一样的高楼林立,一样的大超市,大商场,突然之间一股迷茫之感涌上了心头,这和我家乡的城市怎么好似孪生兄弟呢,和我印象当中的南京怎么有这般大的出入,于是心中多了疑惑也就多了一份怅惘之感。
妻说,白夏区的名胜去处就是夫子庙了。而夫子庙那里的一条十里长河却最是有名,名曰,秦淮。妻的好友也如是说,于是我们步行前往夫子庙,去看这大名鼎鼎的秦淮河。说到这秦淮河,自然就想到了歌妓,想到了红颜命薄,想到了一掷千金的侈侉子弟,想到了文人墨客,想到了风雨招摇中的帝国,想到了兵戈铁马,一副副画面接踵而至,如狂奔的野马泼辣辣地冲进我的脑中,让我措手不及了。
妻与她的好友自然做了我的向导,告诉我这是箍桶巷,过了这条巷子就是夫子庙,进了这条巷子路就有些窄小了,那一样的高楼大厦在这里好像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古色古香的楼阁殿宇,长长的围墙之上镂空雕刻的窗花,破旧的墙坯,青灰色的砖瓦,如剪辑的老电影在我的眼前慢慢的滑过。这些古老的色彩好像突然间破土而出,刚刚还是标志着现代文明的高楼大厦,可转过一条巷子,就已如同跨越了百年历史,南京之神奇正是如此,悄然之间刚才的那种怅惘感在行行走走中淡去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柳暗花明后的喜悦之情。
踏青石板前行,看着两边林立的时尚小店,看穿着时尚的俊男靓女,中间再夹杂着古墙古物,现代与古文明的强烈碰撞,如此裸露的结合,如此奇怪的景象,也就是南京的一大特色了。妻与她的好友一直走在我的后面,我却好像是一个拓荒者,在开垦着对我来说的一片[ch*]女地,可我却有些迷茫,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这或许是一种微妙的感受,连自己都不能阐释清楚,我只好先埋在心底。
随着涌动的人流,我们踏上了一座精致的小桥,终于走近了秦淮河,我紧紧地贴在栏杆之旁,睁大眼睛细细的瞧这一片绿水,平静,安详,也有老态,颓然与落寞。曾经的歌舞升平早已掩埋在历史的黄沙之中,风流人物也都踏歌而去,唯有剩下的是这一片宁静的绿,陪伴她的是咔嚓咔嚓的相机,还有那些带着厚厚镜片的遗老遗少们。
妻和她的好友并没有多少感慨了,她们也早已把这条河看作是一片水,如同从小到到大都生活在这里的老南京一样,这只是水,水名曰,秦淮。仅此而已。
跨过这座桥,也就跨过了秦淮河,再向前走,可见一酒家,大大的牌匾挂在门脸之上,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咸亨酒店。再看一旁立着一个石刻雕像,正是鲁迅笔下的孔已己,一身长衫,手托一盘茴香豆,估计这家店里的茴香豆定是一道特色菜了。
走过咸亨酒店,雕像也多了起来,诗人名家,清官大人一个个或低头沉思,或手握书卷,眼望远方,每走过一位人物,就如同走过了一段历史,心情时而沉重,时而开阔。就这样停停走走,徐徐而行,谈笑之间已走出了夫子庙,踱出了青石板的箍桶巷子,再向前走高楼多了,车流多了,仿若刚才的一段游览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转身就把历史抛在了身后,这就是南京古城,文明包围中的古老遗迹,如同沙漠中的那一小片绿洲,是旅者的最终驿站。
南京给我的初步印象也就在我的游逛之中大抵如此了,起初咸咸的,继而是不咸不淡,最终应该是一杯白开水,我可以张大嘴巴一口饮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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