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杏是一个乡下女人的名字。
竹杏有着一张不用修饰就很耐看的脸,一段曲线优雅的身材,一对高挺的ru*房。而最令她满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她有一双美丽的玉手,白嫩而细腻,指甲修得圆润,伸出去,让男人的眼光不自禁地去注意。
也许是别的婆娘暗地和她嘀咕的缘故,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竹杏特别想拥有一只好看的镯子,那种黄澄澄的金镯子。她已经记不起和自己的男人说了多少遍了。最近的一次是那天晚上,男人脱了衣服,伸手要搂坐在炕边的她,她几乎是用低三下四的口气求他道:“给我买个金手镯吧,到底行不行啊?”男人就是不答应:“竹杏,你要记住,乡下女人要有个乡下女人的样子才行。”竹杏问:“那你说,乡下女人究竟应该是个啥样子?”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俺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但不会像你这样要东要西的。”竹杏争辩道:“你不懂女人,真的不懂女人的,我就是喜欢镯子,我宁可不吃饭不买衣服也想买个金镯子。”男人强忍着不快,劝道:“我只想凭力气多挣些钱,咱把钱攒起来,等将来你生个娃儿,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竹杏不想听男人说这些。
她明白了一件事,她无论如何是说不过男人的,她也知道男人说的话句句都在理。她想戴镯子,不是光给她自己看的,是给她男人看的,让他永远把目光留在她的身上。在竹杏看看来,钱能挣多少就花多少,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出去吗?花完余下的再攒没什么不好。生娃儿的事她也从没多想过,娃儿想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只有像买金手镯这样不太好实现的事儿才值得动脑子好好想上一想。
竹杏的心思男人是永远不会懂的。竹杏很难过。那种无法言喻、痛彻心腑的难过像河里的水,一波又一波地从她的身上漫过。
那晚上她不记得男人都和她又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眼前卷晃动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晃来晃去,时而无影无踪。她瞪大眼睛,看了又看,她发现这个挥之不去的影子不是别人,是那个叫林的男人。因为林是竹杏的初恋,那年林骑着家里新买的自行车带着竹杏,从农村那个中学一直骑到县城,在县城的一个商场竹杏看好了一只蓝田玉镯,150多元钱,林想了想,就出去了,过了很长时间,林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手里握着200元钱,递给售货员,竹杏终于如愿戴上了玉镯。回来的时候,林去买车票,这时竹杏才知道林是用卖自行车的钱给她买了玉镯,她不知道该对林说什么。后来父母觉得现在这个男人家富裕,就强行把竹杏嫁给了现在的男人。结婚后她就再没带过,一直把玉镯保存在包袱的最下面,从没让自己的男人见过。
第二天早晨起来,男人又下地干活去了,男人是个好手,有自己的三轮拖拉机,家里富裕,在村里当然没得说。竹杏一个人在家里,把袖口挽得高高的,然后用水彩笔在手腕上画一只有着漂亮花纹的金镯子。因为竹杏知道,那只想象中的金手镯已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日渐蓬勃丰满,象孙悟空的金箍,不知不觉间已套在手腕上再也摘不下来了。
竹杏在上中学的时候就最喜欢上美术课,若不是家境贫寒,也许在高考落榜后,她会再复读一年去考美术学院的。竹杏欣赏着自己胳膊上自己的杰作,百无聊赖,恋恋不舍地收起了自己喜爱的水彩笔。她在家干家务活儿的时候,会把手腕上的镯子画成黑色;如果在田里干活,她就会在手腕画一个绿手镯,尽管现实中有一只玉镯,但她不敢戴,她怕男人追问,更怕睹物思人。在她看来,黑色能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尽管现实中她是个乡下的女人,但在想象中,她喜欢把自己变成城里衣食无忧的贵夫人。
竹杏天性是个喜欢好想事的女人,她虽是女人,但她深深懂得一个道理:想象也是幸福的,而且想象是不花一分钱的。女人的想象就是这么丰富,丰富得男人永远也想象不出来。但女人更有一种男人不知道的心思在作怪。
那天竹杏去找山秀,平时有什么话都爱和山秀说,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也许是因为山秀是林的老婆,正在聊着,竹杏看见山秀的手腕上带有一只金镯,竹杏拉过来看个仔细,套在手腕上好让山秀羡慕。这也更让竹杏的心不平衡:林作为一个中学老师,能给山秀买一只金手镯,那自己男人更应该买得起。
她趁男人出门,早早地去了县城,她牢牢记住了山秀买手镯发票上的金店的名字:翠云楼金店。当她来到金店的门前时,还不到上班的时间。等呀等,总算开门了。竹杏迫不急待地走向那琳琅满目的金饰品柜台,痴迷地看着那只和山秀一样的金手镯。那位服务员小姐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和她打招呼。“您是想买这只金手镯吧?”服务员小姐这样问竹杏。
竹杏慌乱地点点头,又慌乱地摇摇头。回家的车上,她才想起服务员小姐和她说过的好多好多的话,那些话有些已经记不清了,但她牢牢记住服务员小姐的几句话:“前些天一个开三轮拖拉机的男人和他媳妇也买的这个手镯,那女人的手比你差多了,象你这双手,城里的姑娘都比不上你。”竹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没敢问下去,她怕问下去自己受不了,她不相信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男人,开三轮车的多去了。但她的心已经开始流泪了,流的心痛痛的。
回到家里,男人还没有回来。她感到好累好累,跑了那么远的路,也到了做午饭的时候,可她一点饿意也没有。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山秀手腕上那只金手镯象宝物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旋转,像风火轮。把她的心搅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回来看锅空的,生气地问:“都啥时候了,还不快去做饭?”竹杏恼道:“做饭做饭,你就知道吃饭。除了吃饭,你就不会想到别的?比方说别的女人。”男人怔住了,不知道竹杏话里什么意思,温柔地说道:“我能想什么?除了挣钱就是挣钱。”竹杏用鼻子哼了一声,用被子蒙住脸。男人没了脾气,自己去点火做饭去了。
竹杏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到了林。
下午竹杏去二十里外的偏远学校,她不是追问镯子的事儿,她实际是想见林。林正好放学下课,看见竹杏站在校门口,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竹杏,你干什么来了?”竹杏没说话,眼圈里噙着泪珠:“我只是喜欢一只金手镯。”说完眼里的泪水哗哗地淌,淌得林的心肠软软的,软成了一锅热开水。
竹杏的脸象雨后的梨化花一样的好看。林是坚强的男人,但就是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尤其是他曾经深爱的竹杏。山秀很少这样在他面前哭天抹泪的,林的心里说不上是啥滋味。
林把竹杏让到宿舍,那是为他单独准备的,毕竟林抛弃条件优越的镇中学,而选择了这个条件很差的小学。竹杏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仍在抽泣。“竹杏你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不就是个金镯子吗?你至于这样吗?”
竹杏抬起眼:“你不在乎,怎么给山秀买了一个金手镯?”林疑惑地看着她,“谁说我给她买过手镯?”竹杏凝视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竹杏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根本不知道山秀已经有了金手镯。
竹杏说:“林,你还爱我吗?”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好,你要还爱我,那你就给我买个金手镯,我真的很想戴那只金手镯,你不知道戴上它有多好看。”
林笑道:“有多好看?能有你好看?”林的笑容还是那么熟悉,那是让竹杏曾经心动不已的笑容。竹杏不知何时被林抱到了床上,林发现竹杏的手腕上画着一只很好看的手镯。竹杏道:“这是今天我来的时候画的,我喜欢把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画在身上。”林问:“那我看你身上别的地方还画什么没有?”竹杏害羞道:“你别看,我不让你看。”林说:“竹杏,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我想看,只看一眼。”
竹杏默默合上了眼睛,说道:“就看一眼。”
林解开了竹杏衣服上的扣子,解了一颗又一颗,林在她的心窝那看到了两颗心连在一起,那是用红色水彩笔画上去的。林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竹杏身上每一寸皮肤,他没想到竹杏的皮肤竟是那样的白润,像白瓷瓶一样耐看,像绸缎一样光滑,像月亮一样耀眼。
竹杏身子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道:“林,行了,别看了。”林说:“我又没看你,我在看两颗心,一颗是你的,一颗是我的。”
竹杏说:“林,真的不能再看了。”
林说:“好,真好。”
竹杏问道:“林你把话说清楚了,是人好?还是我画的心好?”
林说:“都好。竹杏,把你的心给我吧,把你的身体也给我吧。”林的舌头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竹杏的身上飞来飞去,竹杏呻吟起来。“林,你别这样,我快受不了了。”竹杏嘴里这样说着,双手却把林搂得更紧了。
林问:“给不给我?”
竹杏羞涩道:“你这么坏,还用问什么?只要你想,就是你的了。”林真的没听清竹杏又说了些什么,他的眼里都是竹杏鲜活丰满的身体。他不想和竹杏说话,只要用自己的身体和竹杏说话。两个人的身体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舍不得分开。竹杏轻轻地喊了声“哦” ,浑身象要飞起来似的。
林久久地凝视着躺在身边的竹杏,像在注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说道:“竹杏你真好,我希望和你一辈子这样,我给你买镯子,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
两天后,竹杏的手腕上果真戴上了和山秀一模一样的金手镯。竹杏到山秀那里去,山秀幽幽道:“谁给你买的?是你男人吗?” 竹杏答道:“有金镯子带的女人不一定都是自己丈夫给买的!我的当然是曾经很爱我的人给买的啦!”
-全文完-
▷ 进入陈雪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