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起)解差崇公道(念):你说你公道,我说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咳!自有天知道。
五月,阳光明媚,蓝蓝的天空跟其他地方是没有区别的,一阵风过,还残留着春天般的温暖,只是这风怪怪的,四处乱吹乱蹿乱撞,像极了冤死鬼的灵魂,冤魂不散,喊着,叫着,闹着,这股怪风四处游荡,穿过一个又一个乡村,越过一座又一座砖窑厂,翻过一堆又一堆或半成品或成品的砖头,绕着一座又一座冒着黑烟的大砖炉,闪进了一间由破庙改建的大房子,庙里的菩萨早已经走的没了踪影,徒有四壁,空荡荡的仿佛控诉说着一句老话“泥菩萨自身难保”。
庙里的墙壁已经是斑驳不堪了,墙上到有几扇破旧窄小的窗户,窗户出在大概有两个人那么高的墙壁上,这样的高度恐怕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有几扇窗户的玻璃已经破了好几块,光线透过这些碎玻璃照射进来,在昏黑的光线中只看见潮湿的地上,紧靠东墙的地面上用稻草堆堆成着一遛儿床铺,床铺上铺着一张又一张边缘残破不堪乌黑发亮的草席,草席上散放着几床碎花破棉被,那碎花早已经与汗啧泥啧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整个屋子散发着阵阵的稻草霉味混合着汗水与脚臭味,飘过来荡过去,竟往鼻孔里钻进去,回顾这间简陋的最不能简陋的肮脏小屋,简直叫人忍不住想起万恶的黑社会。
一阵特别激烈的咳嗽从草铺堆里传出来,小黑就趟在冰凉的草席上,嘴巴里不停地发出阵阵让人害怕的破碎般的咳嗽声,喉咙里那口痰仿佛蓄积了许多年似的,呼噜呼噜直叫唤,又仿佛是万马奔腾呼之欲出。小黑就这样趟在这里,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破绵被,露出尖瘦的下巴,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血色,蜡黄又黝黑,活脱脱一小老头。如果说还能够在小黑的身上找到点这条小生命还有些生机存在的话,那唯有他一双灰暗的眼睛闪烁着一丝丝少年的恐惧和不安,眼光中带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厌恨和绝望。小黑其实不老,再过三天,也就是本月的5月19日才刚满15岁,如果是在城市里这样的年纪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说不定还是三好学生,在学校里有人羡慕,回家有人爱有人宠,可现在,小黑仿佛就是当年万恶黑社会里一黑奴,更别提活的怎么样啦。小黑其实不叫小黑,因为身体瘦小加上这一年来营养不良,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整天的日晒雨淋,像大人一样干着如牛一般的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肤色都快赶上非洲人的模样了,因此大家早已经不记得他真名叫啥啦,玩笑中,大家都管他叫小黑。
小黑病了,对他来说这一病,有喜有愁,愁的是病的非常非常厉害,发烧,咳嗽,无力,头晕,喉咙疼的厉害,又拿不出钱去治病,就这样在这里等死。喜的是终于有了休息,可以躺在床上睡个懒觉,用不着累死累活的去干活啦,可这跟死了又有啥区别。小黑挣扎着想爬起来,伸出乌黑并满是伤痕尚未痊愈的瘦骨嶙峋一样的小手,这样的手与他的年龄实在是太不相称了,小黑的右手臂上还残留着一条条血痕,血痕突了起来,渗着血,这是工头昨天打的,说他装病偷懒,还威胁着不给他饭吃,甚至凶恶地说,要把他关进狼狗棚里喂狗。
小黑试了几次终于艰难的坐了起来,大声地喘着气,手不停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被工头打的还是生病的缘故,平常像猴子一般精神的小黑,感觉手使不上劲,浑身火烫着,喉咙里痛的像要冒烟似的,一番挣扎,小黑终于哆嗦着摸到了一把肮脏的已经完全褪了色的热水壶,小黑提起那把由好心工友临走时留下来的完全褪了色的热水壶,倒了一些开水到杯子里,杯子里的开水连冒一点白烟的功夫都没有,仿佛这些水跟工头那张蛮横无情的脸一样冷酷冰冷可怕。
小黑捧起冰凉的杯子终于喝了一口毫无热气可言的开水,喉咙经冷水一刺激,咳的更加厉害了,这一声声咳嗽仿佛要把整座破庙炸了似的,震的瓦片都颤抖了起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小黑的眼睛已被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小黑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应该逃学,后悔自己整天整夜上网打游戏,后悔自己不应该与爸爸吵架而离家出走,更不应该相信别人的鬼话,被骗到这里,可现在后悔又有些什么用呢?!小黑想着过去快乐的时光,想着现在狗不如地活着,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风蹿的更加厉害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高在上的窗户转眼变的陈旧灰暗,小黑脆弱瘦小的身躯无力的靠在斑驳潮湿的墙壁上,睡着了,睡梦中小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站了起来夺门而出,不一会儿,奔跑在一条大路上,身边的桃花开的灿烂无比,可这些美景小黑是无心欣赏的,跑着跑着,大路的前面突然闪现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仿佛是一双温暖宽大的手,不停地向小黑挥舞着,小黑笑了,拼尽全力向着那道光芒飞去,飞去。。。。。。。天彻底的黑了,风无力地喘着气轻轻地抚摸着小黑那蜡黄的小脸,此刻,小脸上绽放着少年本应有的笑容,没有痛苦甚至没有留恋的表情,一脸的安详和快乐,只是那年轻脸颊上有一道泪水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一件凄惨的往事。现在,西边那最后一抹血一样的夕阳永远也照不到这座废弃的破庙了,也永远照不到本应该豆蔻年华的小黑。夕阳走了,还有朝阳,可生命走了,还有来世吗?也许生离死别仅仅就是一窗之隔,一步之遥,一念之错,在同样的一片蓝天与阳光下,人与人之间以及所要发生的故事却是那样的不同,可谁也看不见,谁也视而不见。
五月,往事再也不必让小黑纠缠和痛苦,在一片盛开的桃花林里,黄色的土堆上插着一枝滴血的桃花,随着一丛跳跃的烈火摇曳在五月的风里,燃烧着。
结尾:(锣鼓又响)苏三唱道:九也恨来十也恨,洪洞县内是无好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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