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的悖论

“禁止”、“严禁”一类的词藻，应该是非常严肃的。凡是写着此类标语的地方，理当给人一种警戒，起到警示、杜绝作用，可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比如，凡是写着“此处禁止停车、违者罚款××元”的地方，大都会胡乱的停着几辆车，而不一定有人真的来罚款；有的角落里歪歪斜斜地写着“此处严禁倒垃圾，违者罚款××元”，可是那标语后面却是垃圾遍地、肮脏不堪；犄角旮旯的墙面上明明写着“此处禁止大小便”，可是你如果走到这里，就得注意了，不然，很有可能踩着臭烘烘的“地雷”。

这是“禁止”的悖论，事物，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当“禁止”走向悖论时，很有可能变成“招徕”的宣传品。于是，凡是写着禁止停车的地方，你可以尽情的免费泊位。凡是写着禁止倒垃圾的地方，你尽管把垃圾倒在那里。你找不到厕所了，尽管到写着“此处禁止大小便”的地方去方便，一般是不会有错的。即使出点错，也不过是罚款而已，一般是不会伤筋动骨的。

我想，这些地方如果不写上“禁止”的字样，兴许要比写上去好一些，因为他少了一些“招徕”的宣传作用。这一写上去，不但没能禁止住，反而让那些原本不知道此处可以方便的人们，忽然“反其义而用之”，频频然效而仿之。于是，“禁止”的作用，形同广告宣传。

出现“禁止”悖论的那些标语或牌子，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表现出了制作者极不认真的态度。你看，写字用的“墨”是什么材料？或者用最廉价的白石灰、或者用粘粘糊糊的油漆、或者用不花钱的某种黑灰；你看，那字迹不仅潦潦草草，歪三憋扭，横躺竖歪，甚至还有错字。比如“禁倒垃圾”的“倒”字，写成了“到”，禁止停车的“停”字，写作单人旁加个丁字；这些字迹的丑陋模样，与乱停车、乱倒垃圾、随地大小便的混乱、窝囊、肮脏，形成了一种异样的协调，使人感到十分不雅和非常不羁，甚至会感到龌龊。

书写这种“禁止”类标语口号，很具有滑稽性质和讽刺意味，可以看出负责的方面，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实在也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地采取“黔之驴”般的拙劣手段。

每见到这种杂乱标语，就会使人联想起过大年时，“贴门神”驱鬼避邪的故事来。

贴门神驱鬼避邪的故事，源于唐太宗李世民。

小说《西游记》有所交待。唐太宗李世民，在梦中答应了拯救将要被玉帝下令处斩的荆河龙王，他弄清了执行处斩该龙王的人就是自己的大臣魏征后，便在即将到来的行刑时刻，约魏征下棋，以便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没时间去处斩龙王。下棋之间，魏征忽然昏昏睡去。李世民以为他劳累了，任他睡了一会儿，没有惊动他。可是魏征就在这样的梦寐之中，应玉帝旨意，砍掉了荆河龙王的头颅，使太宗对荆河龙王的庄严许诺落了空。

从此，每到夜间，那个死去的荆河龙王之鬼，便提着自己的头颅，向唐王索命，说是君无戏言，你既然答应救我，为什么又让你的大臣杀死我？致使李世民的卧室里，天天夜间都会闹鬼，闹得太宗异常恐惧，难以入睡。怎么办？只有差秦叔宝、尉迟敬德这两员大将，披挂上阵，站在门口守夜护驾，果然，夜间就不再闹鬼了。

随后，《西游记》中有这样一段精彩的描写：太宗道：“这两日，朕虽得安，却只难为秦、胡二将军彻夜辛苦，朕欲招巧手丹青，传二将军真容，贴于门上，免得劳他，如何？”众臣即依旨，选两个会写真的，看胡、秦二公，依前披挂，照样画了，贴在门上，夜间也即无事。

贴上二位大将军的画像驱鬼，虽然使李世民安然入睡了几个夜晚，可总也没能遏制住整个局势的继续恶化，他还是难免到阴曹地府里去走一遭……

李世民贴门神驱鬼的故事，与“禁止”、“严禁”这类的标语口号，有着出奇的相似。李世民贴门神，没有逃脱到阴曹地府取走一遭的结局，那“贴门神”般的“禁止”口号，恐怕也难以逃脱走进地狱的劫难。

胡乱停车、乱倒垃圾、随地大小便之类的“鬼”，一经出现，靠贴“门神”之类的“禁止”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这毕竟是一些小事，小到了不会直接影响经济发展，不会直接影响大多数人的基本生活条件的程度，所以也不会有人感到问题严重。可是，这种“贴门神”的方法用到一些大的方面，比如用到“禁止卖官卖官”、“禁止行贿受贿”方面，它就会推而广之、广而告之、引而深之，变成许多大政策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失控状态”。于是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悖论。

看一看主流媒体上的“悖论逻辑”，有时候就能猜出一些实质性问题。越是高喊“保护环境”，往往越是环境污染的严重时期。越是高唱“常回家看看”，越是流行“抛下老人守孤寡”的时候。越是高唱“孝悌赞歌”，越是风行虐待父母的时候。越是奢谈“八荣八耻”，越是道德沦丧的时候……

不过，“禁止”的口号，就像唐朝的秦叔宝、尉迟公一样，它的本身是没有错误的，永远没有错误，可谓，错不在词而在于用，行不在词而在于人。

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事例不须举出很多，仅仅说各级政府下达的反对腐败文件的数目，粗略的估计，比已经查处的腐败案例，不知要多出不少倍。对于“几百个文件管不住一张大吃大喝的嘴”，人们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许多反对腐败的文件和美丽动听的廉洁口号，常常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范例”，不仅仅是一种形式主义，往往会成为为腐败作风、腐败行为开口子的“准入证”。所以，从本质上说，它和角落里的“此处禁止大小便”如出一辙。尽管“门神门神扛大刀”，可那“大鬼小鬼”照样出入无阻。所以，“门神”，只是形式主义的摆设，起不到应有的杜绝作用。

唐太宗李世民，在门神失灵以后，虽然没能逃脱游地狱的结局。但他在地狱中毕竟只是“游”，并没有受到更多的惩罚，并且，七天以后，它就安然的回到了阳间来，继续做皇帝了，所以他很庆幸。我们为了禁止某些不良作为，贴出数目浩瀚的“门神“驱鬼，我们的这些“门神”，在“恶鬼肆虐”面前，一个一个的都失去了灵验，后面的结局，我们会不会也得去游一游地狱？我们在游完地狱之后，还能再回到阳间来么？这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不过，牢骚话只能过过“嘴瘾”，大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一些人就悲观。仔细想来，大可不必。因为出现禁止的悖论，总是有根本原因的，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使这些悖论倒戈成有用的令行禁止。那么，这些根本性的问题是什么？可惜，笔者无才，实在说不出个糖的枣的来。亲爱的，我们究竟怎样才能真正消除大面积的腐败？怎样才能遏制住大面积的道德滑坡？怎样才能使我们的国家实力超过美国？很希望能听听你的高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