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每天朗读经典

有那么一段日子，我一手牵牛一手拿书，不想我琅琅书声也感染了牛。它总在吃草的间隙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如同一位大智若愚的圣人。后来真正进了学堂，我们多趁曙光乍现之际，冲出校门，散在田间，各捧一两样书本，争抢着破开喉咙，直至声音发涩声带乏力了，才想着早饭也该来了罢。

后来我才悟得，朗读原是极好的运动，极好的补品，极好的灵丹。它让我心胸开阔，神清气爽，一张脸饱满丰润，一双眼睛顾盼多姿。那时我说，我劲儿大着，我不怕你们十个百个。他们问我，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你劲儿从哪里来？我大笑，我说这不简单？它从嘴上来，这嘴上的真功夫，可是磨练了一年又一年。他们竖起拇指，连称难怪，难怪粗茶淡饭也让你心高气傲，诸子百家也任你南拳北腿。我说还有更多：君不见我少有病状，耸身一跃可上九天，抖开肺腑没有障碍，远比你雄赳赳怯生生的阳刚。

笑话竟是笑话么，我可愈益觉得，十年如一日的喜好朗读，确曾引领过我所有的项目，无论知识的积累，抑或能力的提升，还是智慧的张扬，当然也包括养息身体与磨砺心性的奥妙。

我常对学生说，面对经典，我们可以一起神游朗读的佳境。可是他们，一听这字眼，立即要嘟起一张嘴，笑我这般没出息，把他们当作小孩子来教训。我却总要一遍接一遍强调，直到他们毕竟装出一副朗读的架势。然而细视之下，却难见有心之人。他们不是心不在焉，双目游移，便是所发非声，所读非物。我熟思再三，方知不冷不热的心态，急功近利的需求，舍尽求远的欲望，纷繁错综的颜色，等等等等，早叫他们静不下来，哪还顾得朗读的绵绵功效。

我也常对成人说，双手捧了经典朗读，如同古人那般正襟危坐，也同他们那般摇头晃脑，有板有眼。他们反问，那又怎样；他们何不效仿我们的活法？

我暗自叹息，一大堆理由只能在这里自语。我说精选朗读对象罢，要求它文辞优美，内涵丰富，气势磅礴，节奏鲜明，要求它足以提气，养心，值得你百般玩味与诵记。我说用心朗读罢，它能重塑你一切形容的气质：你旁若无人地读它，你会深入绝妙之境；你声情并茂地读它，你会激活喜怒之气；你平心静气地读它，你会舒透全身筋骨。我说孩子，你腿脚松软眼目昏暗，你出语粗俗行思缓慢，你志向肤浅成效菲薄，可知是什么原故？一言以蔽之，缺了朗读之助。可是反过来，倘若你朗读成瘾，朗读得法，朗读生辉，你会突然为之一变：你的骨头要硬起来，你的语气要强起来，你的心量要大起来，你的一颦一笑都要活起来。

你和我一样，身陷物欲横流的环境，人文的素养与终极的追求早已荡然无存。可是每一部经典，都有从远古破空而来的传奇色彩，都在千百年里影响了人类文化的主流与支流。它们虽经千百人、千百代的研读、注释与破译，却至今不能揭示全部的奥妙。尽管如此，我们倘若只知它的一点皮毛，倘若对这点皮毛也只有一知半解的悟会，我们仍能受益无穷，回味无穷。

仅仅想一想创造经典的主人，先知如老子、耶稣、释迦牟尼等等，圣贤如孔子、苏格拉底、柏拉图等等，我们的景仰之意、感激之意便无以言表。倘若我们还能与他们互动，获得畅通无阻的沟通之效，那么我们所受的教益，又怎能轻易估量？

互动的最佳途径，却是朗读。朗读他们的文字，我们和他们之间，就架起了一座座桥梁。他们虽然远在天外，我们却可以径直通达。

因此，无论你处在哪一个年龄阶段，你都可以朗读经典。在成年之前，即使不求甚解，只是为朗读而朗读，也是利益不尽的妙事。成年后你所迷失的心智，衰败的肢体，莫名的烦忧，更能通过经典的朗读而得到化解。

如果你问：我的这49件事中，最重要的前10件是什么？

我说：朗读经典这一件，必定要跻身进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