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教师节那天有缘被教育局常务副局长桂标召见开始，孙培兵老师的心情格外兴奋。上班时，学校对没有课的老师并没有严格坐班的要求，但孙老师早晨第一节开始前半小时，他就早早地打开了六年级教师办公室的门，认真地准备当天的课程，不允许有丝毫的失误。他在想：既然桂副局长对我的文章这么感兴趣，又打算调我去局办公室作写手，要是派人突然来考察，一进教室听课，稍有准备不充分，心情一紧张，那结果就会让人觉得课上得不怎么样，会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便是煮熟的肥鸡子飞了。

晚上，孙老师刚从伙食堂吃饭回来，正想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听到两声轻轻的敲门后，他喊道：“请进！”回头一看，是很少串门的冉老师。孙培兵露出了微笑，“冉老师请坐！”冉老师一看，只有一个凳子，心想我未必要坐床上吗？她站了几秒钟后说：“我随便看看，不用坐。”孙老师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腾出独凳让座，自己坐到了床上。孙老师揣度冉老师一定有事，无事是不会进男老师家门的，几年来他了解她的习惯。孤男寡女相处，她男人会吃醋吗？所以，他起身去打开了自动关闭的房门，并放一块半截砖头，不让木门再关闭。

“黄排长回了老家吗？”孙老师关心地问。冉老师说：“正准备回去，部队来了紧急通知，有急事要他速回部队，中午已离开了。”“喔，是这样的呀。”孙老师说：“他上午接到他舅舅的电话后，让我找你一下。可我忙于给他买点东西，你又一直在教室，没找到机会，所以我还很着急。”孙老师问：“什么事，那么急？”

“　他舅舅回去后，把你的情况跟局长谈了。局长看了你的文章，表示满意，只是说：‘人事问题，要研究研究！’可是在局长办公会上，你的事情他只字未提。于是，他建议你去见一下局长，不然事情会泥牛入海。”冉老师说。

“我又不认识局长，怎么去找呢？”孙培兵有些犯难地说。

“哦，还有，黄进强在走的时候，再三说，这次是进城的大好机会，叫你千万不要错过。人家为了进城教书，碰破脑壳，不惜一切代价，人托人，亲戚托亲戚，还要讲课，还要给钱，层层打点。有给了钱也进不了城的，不是一个两个，你还敢叫人退钱，除了你死了进城的念头。那就是人不求人一般粗。”冉老师开导他说。“局长不认识我，我怎么送钱？送多少合适？”孙老师继续问。

冉小鹰说：“你没听说过，瞎子见钱眼睁开，局长他不需认人，他只认钱。你把钱装在空白信封里，里面装上个人简历和代表你写作实力的文章，就行了。至于多少，就看你有多少，多多益善。不过，至少要五位数。”“啊，要几万，我哪里有那么多？”孙老师吓倒了。

冉老师说：“你可要知道，局机关的神经中枢代表什么。你这一步走好了，就彻底改变了你的命运。”

孙老师又问：“那么桂局长那里怎么办？”冉老师说：“我舅舅那里好说，只送几百元的见面礼表示感谢他的举荐之恩就行了。”

孙老师也关心地问：“你进城的事，桂局长怎么说？”“这次已过了，舅舅说只好等春节搞定了。”冉老师说。

几万元的担子，压得孙培兵惴惴不安。自己离婚几年来，每个月给女儿交300元的抚养费，给父母赡养费150元，每年寒暑的教师继续教育，包括评职培训，岗前培训，计算机培训，普通话等级考证培训，骨干教师培训，钢笔毛笔简笔字考前培训，班主任培训，等等，说不准，以后还要进行再婚前的培训，电工培训，培训费美其名曰：经物价审核教育局发文，进修校实施，实际上他们就是经济利益的共同体。不然他们每年几万元的奖金哪里去找？不培训，年终考核不称职，就不聘用。这些条条框框，就象加在孙老师脖子上沉重的枷锁。几年下来，他省吃俭用，银行的存款加加减减，在5000元上下徘徊不前，从来就没有突破到五位数。几万块钱哪里去找。家里找父母是没有指望的，都是过七十的人了。更何况，近几年自然灾害不断，大前年洪灾，前年又是洪灾，去年特大旱灾，今天虫灾，粮食减产或绝收，喂不起生猪和鸡鸭，就喂了，遇到了口蹄疫和禽流感，不病死，也被斩尽杀绝，以防传染。今年猪价创了纪录，可家里因仔猪贵又没有卖的。连种子农药和化肥还要孙老师帮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又不能让好多人都虎视耽耽的好位子花落人家。孙老师狠下一条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晚上9点过，他估计加班该下班了，拨通了在潮州打工好几年的大哥大嫂的手机。“你们好吗？你们累吗？你们身体好吗？吃了夜宵吗？好久回家？父母身体还好等等”说了一大堆，就是不好提借钱的正事。因为三年前，大哥的大儿子考上了美术学院，一开学就要15000元，还不说买电脑手机，当时还差5000元，找孙培兵借5000块钱，可孙老师只有2500元，大嫂还不相信。孙老师托学生家长到信用社贷款凑足了数，利息让老大家结帐。方才缓和了兄弟矛盾。山不转路转，现在遇到自己求人了，真是茅厕边捡屎片不好开口。“你有啥子就说，免得多给话费划不来。”老大三次说了这句话。

“　那是好事，当大哥的坚决支持，我们祖祖辈辈就没有在县衙当差的。一人当官全家沾光。只要能有机会进去，钱是小事。你需要多少，尽管说。进了局里，还愁找不到婆娘吗？”大哥很爽快的回答，让孙培兵好感激，差点掉泪了。长哥当父确实不假呀！

“3万，你拿得出吗？”“没问题，只是明年，你的大侄儿毕业找工作，你就要负责在城里找学校。”大哥也提出了借钱的条件。“行行行！行行行！感谢大哥大嫂的支持！”孙老师满口答应了。大哥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说感谢，你只记得你侄儿的事就行了。”

第二天，孙培兵的邮局存折上就添了一笔30000的数字，这是孙老师的存折破天荒的日子。他想不到，这个数字竟然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容易，只花了3·2块钱的话费。他也感到教师的悲哀来。从此，从不拉账的他也成了债务人，为着那个国家政策设置的岗位，为着发挥妙笔生花的一点本事，为着以后再找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中午吃饭后，冉老师又到孙老师寝室了解进度，得知钱到位后很高兴，又再三告戒，一要保密，二要从快行动。听说，有好几所中学的办公室主任和团委书记都开始行动了。这话把孙老师吓出了冷汗，胸膛咚咚直跳。

孙老师觉得下午必须进城了。上完最后一堂课，在校门口的小买部买了一个大信封。末班车早走了，他包了一架摩托车，胸有成竹地驶向县城。

一天后，中心校年青的校长叫办公室的女干事通知所有的教职工，下午5点开会，并准备瓜子、糖、水果和矿泉水。大家不知开什么会，比教师节还要神秘。校长坐在台上，喊了一声“安静”后，喧闹一下陡变为鸦雀无声。一百多双渴盼的目光齐唰唰射向年青的校长。

“老师们，我宣布一件大喜事，我们有一位老师，多年如一日，兢兢业业，无私奉献，为了党的教育事业，忘我地工作，成绩卓著。特别是通过我们学校的大力推荐，县教育局领导的考察，他选调到县教育局办公室工作。你们猜他是谁？”有的喊校长的名字，有的喊三个副校长的名字，有的喊教导主任的名字，有的喊“冉小鹰”，却无一人喊“孙培兵”。

“我告诉你们，他就是我们多年来一直培养的长期教毕业班，长期当班主任，长期任六年级组长的孙培兵老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孙老师！并祝贺他步步高升！”掌声雷鸣，经久不息。

完成了工作交接后，学校租了两个小车，在局用豪华小车的开道下，中心校的领导班子倾巢出动，为孙培兵送行。还有冉小鹰是校长点名参加送行的唯一非班子成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