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小镇美女隐秘情事在船上
一
“喂,伙计,我回村照个像,听说村上在挨家挨户登记,上头要发居民身份证……”拖轮头上的阿毛话还没说完,船老大阿狗接过话茬:“趁势和老娘们热乎热乎,个把月没回家蹩足了劲。”阿狗真羡慕这光屁股一块长大的伙伴。
“船上的事你照管,明天一早我就回船,你可别上岸给女人嫖了去!
“滚你的阿毛,我没老婆没老娘,闯荡江湖半辈子,船就是我的家。”阿狗说着,趁着阿毛跳上岸的当儿,右手提起竹篙用力朝河中一掷,竹篙象旗杆一样立住,那旋转的水波像唱片,拖长尾巴的船盖着帆布一溜靠上码头。
太阳象个多情娘儿们,才6点钟便拖着玫瑰式长裙静静躺在田野河两岸,引诱着男人们朝家赶∮。码头上的汽笛一遍又一遍拉着,夕阳在小镇桥洞里洒下一屁股血水,牧鸭的乌篷小木船,响着笛声的小火轮,吃醉了酒直打呛的机帆船就在这血水里摇着,外地来的客家大货船哗哗掀起白浪,要把小镇掀翻。初夏时光,船舱里的男人们躺在席子上像猪一样打呼噜,做着搂住娘们的美梦。
码头上,垂柳下和红伞似的法国梧桐下有仨仨俩俩勾肩搭背的青年男女漫步,或去文化娱乐中心、电影院、咖啡屋。阿狗探出头看了几眼,便拿出铝锅和米袋准备晚饭。他真羡慕比他小10几岁的弟妹们。他的童年是三年困难时期,吃山芋南瓜红花草一天到晚尽放屁,20岁上船做伙计还是皮包骨头杨柳枝一条。近几年闯荡江湖四处流浪积蓄了几万块钱,家里或者船上有个大屁股大奶子的女人,那么便是名符其实的船老大,不会在船头或沙滩上伸直双脚“挺尸”。
小镇已不清净,原先和他一般年纪的男人一吆喝几大桌,打麻将纸牌喝酒,现时要凑个整数也拉不上,他的心骚动不安,他有二间平房在村里,灶头上摇着狗尾巴草,村上党支书捎信给他说,村里人全部盖了新楼房,他的房子在规划线上,村里愿意出钱帮他造,让他回村商量商量。
“屁话,我才不干呢,我去问支书,谁家的大闺女愿嫁我,我就盖。”他把钱一捆一捆灌进袖套里存到银行。
他想,到老死,总要和娘们睡一回觉的,尝尝那滋味。
夏夜,江南小镇的青蛙咕咕叫,漂亮女人比青蛙还多但轮不上他。
阿狗的船摇晃着,他伸出头闻到岸上飘过来的肉香和人的笑语。
“欧,老板娘,忙哪!”他仰脸对着酒楼的窗口喊。
窗口探出一个唇红齿白胖脸的年轻女人。“唷,唷,船老大阿狗啊,快上岸有好酒。”她俯着身子,甜甜地应着。
“懒得动,老在你那里钻影响你,反正是老顾客,你给我弄些猪耳朵,凤爪,烫些黑酒,把帐记上。”
一会儿,窗口垂下一根尼龙绳吊着塑料桶。“阿狗,上来坐坐,独个儿在船上不孤单?”年轻女人笑着。
“行,老板娘。”
酒菜装满肚子,浑身有力,酒劲鼓着他。桥头飘来女人的笑语,他的眼睛直直射过去,他真想伸出双臂拦腰抱住她们中的一个到船舱里来。“废物,要吃宫司的”。他自己警告自己。他想,假如有需要干体力活的女人多好,他有一副好身板,他能挑起四百斤的大麻包一口气爬上十八级码头,在京杭运河,长江煤码头,太湖水乡,他装运米麦、钢材、化肥和生猪;贩运水果、木材和鱼虾。邓小平农村政策的改革风算是吹对了,城市和小镇的水陆码头拓宽,石驳岸既坚固又好看,挑水的丫头没到成熟的年龄也扭起细腰圆臀,结实又丰美。五官镇是东接苏卅保税区西接滨江开发区的美丽小镇,镇上美容院、时装店和照像馆的小娘们穿着低胸的绣花圆领无袖衫,弯着腰在码头上淘米洗菜,两个奶子颤颤地动,把竹篙伸进去可截住两个糯米团。
他的船每到三官镇,他总要坐在船头听一个名叫朱宝拐脚拉胡琴,一曲《梁祝》令他一整夜睡不着觉,如今的小镇已没有往日那种松沓沓懒洋洋的样子。可是,他听着“蓬嚓嚓”的回旋音乐觉得心烦,他发现自己老了许多,额角有了一撮白发。他买了一把充电式剃须刀,对自己整容,还改不掉把长满毛的光脚高高架在台角,边喝酒边哼,嗯嗯啊啊弄不清是京戏、锡剧还是越剧。
他不愿牵连酒店的老板娘那个名叫彩云的女人,记得是春上,他去酒店闲聊,当老板娘剁完肉馅拣好菜,封上炉灶等着他走时,他还不愿拖着破皮鞋回到船上去。有时,他倒在船头呼噜呼噜到天亮,任凭夜露和过路船把水花扬在他脸上、胸上。他和老板娘彩云说,只有在三官镇靠上船才睡得最熟。他吃过女人的亏。几年前,在苏北运河边上受大饼油条店一个胖娘们勾引,摸了两把ru*房,硬是敲去2000块,他半年的血汗钱。那时,伙计们告诉他完全可以用这些钱到湖南山区四川盆地买个小妮,自己的女人奶子捏烂也无人管。他很想有个女人帮着打酒煮猪蹄,可梦做几百回依然光棍一条。
他喜欢三官镇上的彩云酒馆。海蓝色的墙,红皮椅,象帆一样的窗帘,桌上的月季花,最重要的是酒馆有个吸引他的老板娘彩云。他乐意和彩云套近乎,他还沾过她便宜。他暗底里想娶她,他在同伙中还没露出什么,他怕自己配不上彩云,让人取笑。
有几次,船队没有到三官镇,他偷偷坐了汽车来,当半夜敲响饭馆门时,被老板娘的贴身保镶黄狗挡在院门外。为此,他生动和黄狗拉关系,从无锡城里买了酱排骨塞给它,黄狗一看见他便摇着尾巴笑。黄狗便会“开后门”,到女老板窗口上窜下跳。阿狗真的和黄狗结拜“兄弟”,带黄狗到船上游太湖,买镀金项链套在它脖子上。懂事的狗一见到阿狗的船到镇上刚钻过大洋桥便到彩云酒馆汪汪汪叫个不停。
40岁不到想女人是人生最疯狂的季节,按照现时的年龄区分段,他还属青年。
二
风悄然地吹着窗帘,时近中午,阿狗懒散散拖着皮鞋上岸朝彩云酒馆去。他敞着怀,腰里捆着一条汗布,箍出块块健壮的肌肉。他侧着头看柜台,他大声说:“老板娘,来酒,黑的。”他伸手拎过柜台旁玻璃橱里一只猪耳朵,把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
“阿狗,再叫我老板娘,我不卖给你了,这里没有老板!”彩云说。
他转身便走。
“你回来,我不要你施舍,退给你钱,我生意很兴隆。”彩云感到他不能同其他人一样叫她。阿狗只恨彩云说生意兴隆.别人还不都是看着彩云漂亮脸蛋来的,有的或许在打她的鬼主意。他怕彩云头上的花环,她是烈士的妻子,她是县里的模范军属,她还带着一个刚读小学的儿子,抚养着烈士留下的根,他还听说镇长是从部队上转业回乡的,是她丈夫的战友,经常关心着她。
阿狗呆呆地转脸看她,用嘴吹着瓶盖:“不要钱,开酒馆干啥?”
“滚你的,阿狗!你看不出来,只是没收你的,你帮我忙,我不能忘恩负义。”彩云说,盯着阿狗宽厚的背影下码头。
彩云胸怀坦荡磊落,但对不怀好意的男人小心谨慎。她的酒馆在桥头不远,门面好、风水好,远远看去一半在岸上一半隐在水里,颇有些红楼西厢的式样,门前挂着撑着的红伞,红柱子白栏杆的水池,游动着鳝鱼和鲫鱼,河虾和螃蟹,临河杨柳树下筑了石桌。饭馆旁边麻石铺排的石阶如梯子,酒馆既有古典式又有现代味。二层红楼扶梯是雕凤式,中堂墙瓷贴一幅长江风景画,圆台白塑料布干净明洁,屏风齐人高既雅致又灵珑。
晚霞映着河水,水波悠悠闪动。船窗外飘着悠扬的歌声:“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阿狗把头伸出窗外,神色飞扬。
忽然,麻石码头一扭一扭走下一个挑水的年轻女人,她穿着汗衫,白凉鞋,白裤,匀称秀丽。她勾下头半蹲在石条上,白铁皮水桶在水中晃了几下,桑木扁担软软地翘着。阿狗看见她侧着的屁股很圆硕,“咂”地抿了一个嘴,她的蜜蜂腰真软啊。他又看见河风鼓起了她的胸衣,她轻轻拍去裤管上的水珠,水桶落在肩头,码头上留下她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当她第二趟下码头时,阿狗主动招呼道:“老板娘,忙哪!”
“阿狗,这回又做啥好买卖?”她放下水桶。
“从东北运了些木材,木材涨了价,顺便在苏北捎了几头活猪。”阿狗说。
“不怕翻了你的贼船。”
“摸几个辛苦钱,难哪。老板娘,我送一头猪给你杀杀。”
“我可不敢占你便宜,冬天帮我搞的鲜牛肉算给你钱硬是不要,我变成啥人了……”
“彩云大嫂,我,我……”
“男人不要酸溜溜的,有话只管讲。”
“我肚里还唱空城计,上岸,给我炒几个菜。”阿狗跳上岸,从她手里拿过水桶,在河里注满水,两手轻轻一提,力气大得象少林寺和尚。
饭馆门口,晒衣杆上的红裙在风中飞舞,象飘扬的彩旗。
“阿狗,水不要倒进缸里,用明矾澄澄清,河水是活的,人吃了活水精神爽。”
“你先坐,生意忙,吃些小馄纯再喝酒,不能喝饿肚酒的。”彩云脸上展示着笑容,她麻利地在腰间扎一块黑绸裙,顿时,胸脯更具神韵。她走路轻悠,从少女时代到军人的少妇,她走在月色溶溶的山村竹林,踏在露珠莹莹的草坪。她家的后院便是一片竹园,结婚以前,她把梦压在绣花枕下,她是乡野长大的少女,没去过古老的北京,风流的上海城,甚至连近在眼前的被誉为天堂的苏州无锡也没去过,她见到的只是村前朦朦的雨雾,屋前羊肠小路。
“这次,我以为你又要一个月不到三官镇来了。”她的柳叶眉一闪,淡幽幽的相思荡漾在甜甜的笑脸上。她是念过中学的,她又毕竟在小村生活,她身上虽然有着婆婶们传染给的某些俗气,对男人她愿意给予一点温情和怜悯,从没想过在男人们中间挑选哪个做丈夫。镇长王小林是丈夫同年去部队的好战友,已找过她几次,“不要一个人苦熬着,有合适的成个家。”
她是明白的,她有过这个念头,她明白阿狗快40岁了,人很本份,没有其他人牵累很合适,可觉得会被镇上的人说三道四。她是个外强中干的女人,她小心翼翼做事,怕风言风语,很少有人理解她胸中的情意。
阿狗说:“彩云,看见你我啥也不想了。”他坐上桌边逗着狗玩。
彩云从厨房炒了几个菜端出来,挂在腰间的钥匙劈啪响,浑身充满青春活力,眼睛闪亮,目光犁得他神经发麻。
“江河湖海风浪大,不要再四处流浪了,阿狗,你该有个家了。”彩云试探着说阿狗。
“是的,我再跑上年把,赚些钱想在开发区买一套房子过日子了。到时,你可不要拒绝。”他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自信。
“到我酒馆来吧,来当老板,让我做个名符其实的老板娘。”
“鬼才做这丫头们干的活,你跟着我。”
“那好,你去,你离不开船,老死在船上吧。”
“你想把我和别的男人一样系在女人的裤腰上?”
“去去去!谁跟你磨嘴皮,我是怕你,你独个儿。”她朝他肩头摇了一拳叹口气说。
“人啊,说死不定会死,不想死睡睡觉就硬了脚,老板娘,你说是不是?”
“以后,不要叫我老板娘了,记住!”
阿狗的船走后,留给她的日子除了起早贪黑操持饭店,又多了层忧虑和担心,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莫名其妙的渴望。
彩云此时只想尽快把银行的贷款还清。夫君在部队救战士牺牲了,部队和县民政局给了她一万多块抚恤金,镇政府和一些厂子也捐了近2万,她没拿一分钱,全部交给公婆支派。她对村上的好姐妹说,我不要丈夫的钱,我不比别人缺胳膊少腿,只有带好孩子才对得住死去的丈夫,这是他唯一的根苗,儿子生下5个月就见不到父亲,聪慧乖巧的儿子10个月时便会叫妈,她更是伤心。捧着丈夫的遗像贴在胸口泪水模糊了镜框。她把孩子放在摇篮里,痴痴地到天亮,一连半月,她迈着麻木的腿抱着孩子一清早便到村回山坡丈夫的墓碑下低泣。
丈夫的骨灰盒从部队送回村后,镇政府花几千块钱造了一个水泥花岗岩的小陵墓。
那会儿,村上对她的议论多么热闹,县上准备把她和孩子的户口转到城里去,并在环卫所给她安排工作,可她面对着县上镇上的干部拒绝了,她是有骨气的女人,她不想沾丈夫的光。她搂住孩子说,大家放心,我会把孩子抚养成人。
去年,她申请在镇上盖彩云酒馆。为省钱,砖头、水泥预制楼板,是她和两个弟弟用平板车硬是拉了二个月。阿狗每当看见她弯腰在桥上推车便心疼。他主动地帮她拉石料,运回钢材和木料。
村里的婆婶们说彩云是个好媳妇,小镇上几个吃了饭没事干的小伙子躲在墙边晒太阳嘻嘻笑她说:“贱女人,笨蛋一个,有福不会享。”
茶馆里老头儿看着她,“这女人,命苦。”
见过世面,到过深圳、海南的戴钢丝眼镜的流浪作家阿林抱着一大摞五颜六色杂志摆地摊,他说,我要摊上这么个好媳妇,还当他妈狗屁作家。这女人自力更生有志气,小楼盖起,三官镇上就她冒尖。没闹红火的三流作家认为娶她做媳妇比姑娘强,盖房子的钱是她积聚一半贷款一半盖的,再有一年,把3万块债还清。
眼下小镇的人活得滋润,吃香喝辣,自由自在。镇上丝绸厂是工贸合营的合资企业,姑娘们穿上胸脯屁股透风的油亮衣裙,常到她这里吃排骨面,镇政府新盖的影院、宾馆周围的顶象面包象蘑菇,小镇真壮观。
镇上做生意的人越来越精明,刀鱼鲥鱼是特产,谁抢上头拨鱼便大发横财,春雪才融化刀鱼上市300块一斤,彩云生意兴隆托门路总有这特色菜。阿狗闯荡江湖朋友遍江南,他的船每到一地方便采买价格便宜的鳗鱼回鱼和清虾。
自从开了酒馆,每日顾客盈门,她没有了失去丈夫那几年的哀怨;不再慨叹日子浮起浮落;她把孩子送进幼儿园;隔几日回村看看公婆,带些好吃的,算是尽了心愿。
女人的胸脯是男人的港湾,闯荡江湖要在三官镇歇船落帆,何况是彩云这样的好女人,柜台边约定的归期到了,彩云的心扉也就开了。
三
阿狗的船靠了岸,彩云先到窗口朝外看了一眼,立即解下围腰布去码头。
阿狗从船头推出一辆摩托:“彩云,我要改行了,到岸上做生意。”他健壮不多语,做事有板有眼,虽不潇洒却特有男人味,他憨厚心眼好。彩云早有这个念头,但没法开口。
“我去接宝儿。”阿狗说。
“穿警察服的,你认识吗?”彩云心里高兴。
“嘿嘿,几年了,看着他长大的。”
彩云看着骑摩托车的阿狗,心里酸溜溜的。他不在时,隐隐惦念,见了面又不知和他说啥,她渴望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心跳得急劲,半夜,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亮晶晶的星辰,听河的潮声,闻到窗下的河腥味,想起船上的阿狗。是的,昔日小镇的河水平静如镜,现在浑浊的匆匆朝下游赶。阿狗宽厚却似一条毒蛇咬着她的心,看见他,便没有了平日里的机智,做生意的认真和干活时的欢奔。她想着他的纯朴,他的说不出来的粗鲁。他的豪放使她旌旗摇动,她愿意自己是春雨,用温柔软嫩的舌头舔他厚实如土地的胸膛,她渴望躺在他暖烘烘的怀抱里。近年里,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
谁知过了几天,镇长坐着桑塔纳小卧车来到酒馆找彩云,说是中午有县上的客人,安排到她这里吃饭。彩云知道镇大院里有食堂,为什么要来她这儿。开小车的毛毛姑娘,她是认得的,就在娘家村上,毛毛偷偷告诉她,镇长离了婚,镇长经常向毛毛打听彩云的情况。
彩云对这位镇长的关心心里有了底,他是喜欢自己。
镇长离婚的讯息在小镇上传开了,还传说组织上给了处分,他镇长的桂冠摘了,要到彩云酒馆当老板了。
阿狗从茶馆里听到消息,三天没去彩云酒馆,他觉得自己和镇长相比不知差多少,那怕他是下台干部。可是,他不怕镇长,要是前些年也许怕,思前想后,他还是找彩云说个明白。
第四天,阿狗去了,他站在柜台前,一粒粒朝嘴里扔花生米,专看她汗毛茸茸的脸蛋和被汗水印透的胸乳,要真是镇长爱着她,她愿意和镇长结婚,他一辈子不到三官镇,宁愿客死异乡。
“阿狗,我很忙,晚上来,我有话对你说。”彩云的脸通红,“我为你准备酒菜……”
八点许,阿狗机帆船的伙计们到齐了,明天一早,船又要开拔。船头上伙计们猜拳喝酒笑谈女人。
阿狗叉腰站在船尾,他觉得身上直淌汗,胸口热辣辣,看两岸没人影,便脱了衣裤一个猫打洞扎进河里,他不习惯到浴室去,更不习惯花钱去洗“桑拿浴”,那是老板们去的地方。
他边洗边“嗬嗬”地叫,凉凉的河水滑溜着他的皮肤,浑身舒悦;他搔肩窝,用水洗脸象亲吻娘们把水咂的劈啪响,然后拍打着结实的屁股上了船。他仰头吸着潮湿的夜露,伸直四肢躺下,小肚上盖了一张伞样的荷叶,他感到自己的身躯沉甸甸的,双腿肌肉硬绷绷。
他套上球衣上岸径直朝彩云酒馆去。
他刚进门,彩云迎了过来,把手一扬:“楼上。”
楼上小客厅,是彩云的私房,装演得很雅致极有情调,小圆台上已放了小葱炒猪肝,猪耳朵,爆蘑菇大肠。“快坐了动筷。我给你沏杯热茶去。”
“彩云……”阿狗猛地抓住她肩头用力扳过搂住她:“你热心肠象我姐象我娘。”他捧住她的脸,泪滚落下来。他的青春似青青的竹篙一节节埋进水里,虽干净但湿漉漉的。
“阿狗,别哭别哭,怎么象个孩子?”彩云替他抹着眼睛。
“听说镇长要当你的老板了?”
“那是别人猜想,我可没有这么想。”彩云很深沉地说,“中午,我去河边淘米,听你船上的伙计说,明天你们的船又要走了,我俩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心在你身上,随别人怎么说,以后,你不要到远地方去,省我担心,我们领个红本,你也好心里踏实些。”
“彩云,我心里想我们好,可又觉得配不上你,我比你大了整10岁。”
“你承认自己老了,我感到你的心还嫩呢,以后,把我这地方当个家。”
“我的家?!”阿狗又有了闯长江风浪时站在船头的雄姿,他的心直直又软软,他捧起桌上一坛黑杜酒咕噜咕噜喝个精光。
“你,你疯了,整7斤,你要喝醉的。”
“我,我真他娘高兴。”
“以后说话要文明些。”彩云扶着他。
他似醉非醉,把整个身子埋在“席梦思”床上,象腾云驾雾,全身的疲劳全扫光。彩云替他捶背,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烟味、机油味和熏人的男人味,她推推他,叹了口气:“阿狗,以后要讲卫生。”
他打起呼噜,象一头猪。
四
“彩云,彩云!”
“汪汪汪,汪汪……”
是镇长的声音。八一建军节,镇双拥办组织了军民文艺联欢晚会,部队文艺宣传队和镇文化站演出相声、小品舞蹈,他是领导,晚会结束后上台与女演员握手,想到了彩云。于是,他找彩云来了。
他看见酒馆的门半敞着,顾客走了,有些担心她。
“阿狗,楼下有人叫。”
“撞船啦?是撞船?”阿狗如虎一样跃起。
“撞船,还真是撞船了,”彩云扑哧一笑,“撞鬼呀。”
“快拿绳子给我,我,我从窗口跳下河去。”
“也好,委屈你,现在,咳!不要一时说不清楚。”彩云给他一条尼龙绳。阿狗的手已扳住窗棂。
“是,是镇长大人,晚会结束了?”
“叫人给你捎了票,你也不去,你是烈属,光荣的事。”
“做烈属是光荣,可我要改行了。”
“怎么?不请我坐坐?”镇长说。
“我是伯这小酒馆歇不住你这条龙,请进来吧。”彩云从镇长的目光中看出他的心思。原先他和丈夫在一个部队上,一个当连长,一个当指导员。她几次去部队,都是他热情地买鱼杀鸡,从认识他起,彩云觉得他不错,可他很清高的样子,讲话总是居高临下。
“彩云,我想帮帮你,我和她离婚了。她在中学里当个英语教员,比我还清高,跳槽到合资企业去当公关部长了,从部队回家来了反觉没劲,我觉得你好。”
“镇长大人,我配不上你,我没文化只注重本份地过日子,我有自己的活法。”
“彩云,我不是同情你,是真心对你好,我会珍惜你的感情。”
“不要再讲了,我已经有了,我这个年龄,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前几年,我觉得头上戴着烈士遗妻这顶花冠,迈不开步子。脸上虽有微笑,心里却苦又累,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彩云的眼睛红红的。
“是那个叫阿狗的人,他能给你幸福吗,他懂得烈士妻子的感情吗?我要亲自找他谈谈。”
“明天一清早,你到桥上等他,他的船队要走。”彩云说。
六
太阳象碎了壳的鸡蛋融在晨雾里,桥上空腾起一团蘑菇状的白云,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汽笛在小镇回荡。
阿狗站在船头,手提竹篙。有灵性的船似一条游蛇从桥下穿过。
朝霞把饭店小楼升起的炊烟映得象一匹五彩绸,窗下的河水象洒了一层金水,船慢慢滑行。
“阿狗!”彩云喊着从桥头赶来。
“啥事?”他一个跳跃,站到岸边。
“镇长要跟你说话。”彩云痴痴地看着他。
“不是找我决斗吧?”
“只是问问,我早决定和你了,傻蛋。”
“你不要到三宫镇来了。”镇长已站到他俩身边。
“你是镇长,可管不住我到镇上来。”
“彩云,你欢迎不?”
“我欢迎。”彩云说。
“镇长,赶我夹着尾巴跑,行不通!”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既然要和彩云成家,便不要四处飘荡、流浪,你就该为彩云负责。你要是作弄,寻开心,我会让你趴下!”镇长招招手,离开了他俩。背影跟跄而清瘦。
“彩云,最后一次,行不?”两颗晶莹的泪从阿狗眼里滚落在彩云的手上。
他纵身跳下船,彩云的黄狗朝着拖船汪汪叫唤。
彩云站在码头上好像一座雕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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