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清心一刻，祛除铜臭

有一句话被奉为圭臬：钱并非万能，没有钱则万万不能。古人亦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或云：富而有德，上上之策。

显然，人们都不否定金钱的必要，也不反对大富与豪富。同时，人们又附加了一些说教，比如求财之中，切勿不择手段；巨富之后，切记立功立德。

今人大多反对说教，以为那是腐儒之见，全不合这血淋淋的现实。现实里唯钱是举，唯权是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重德与轻财之类，纯系自杀、自虐与自欺欺人的选择。于是，很多人的心眼全盘与钱眼同化，很多人的身体都似钞票的模样；尤其是一双双眼睛，血红的光都是金银的光，黑白二色都是攫取的颜色。表现于言语，确凿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句句都与金钱、利益及算计相关。表现于作为，作为都指向经济，经济是他不言而喻的中心，此中心胜过一切其他中心。表现于心理，所思所想都是猎获的方式与方法，以及将心比心的拿来之道。

因此，当我来说选一个时刻清除遍身的铜臭，就极不合时宜。

我记得这样一个故事。国王聘子仲为相。子仲对妻子说：“今天当了相国，明天就会有众多的车马仪从，面前就会摆满丰盛的食物。”

子仲的妻子说：“众多的车马仪从相连，你能安身的地方只不过膝头大小就行；丰盛的食物摆满面前，你觉得味美的只有一道而已。当你享受安下膝头的安稳与一道菜肴的美味，你却不能不在心头担忧国家的大事。乱世之中，祸患无常，恐怕你难以保全性命。”

于是，夫妻俩悄悄逃走，以给别人灌溉园子为生。

在犹太人中间，还流传着相似的故事。一个拥有无数钱财的吝啬鬼去他的拉比那儿乞求祝福。拉比让他站在窗前，让他看外面的街上，而后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人们。”拉比又把一面镜子放在他面前，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我自己。”

拉比解释说：“窗户和镜子都是玻璃做的，但镜子上镀了一层银子。单纯的玻璃让我们能看到别人，而镀了银的玻璃却只能让我们看到自己。”

我更欣赏五金店老板的算账方法。

他从事五金行业已有二十多年，生意一直很好。但令人奇怪的是，他对会计业务不在行，不习惯用账簿，而是把支票放在一个棕色的大信封内，把钞票放在雪茄盒里，把到期的账单都插到票插上。

某一天，他儿子来看望他。儿子是会计师，当他看到父亲理财竟是这样一种方法时，便说：“我实在搞不清楚你是怎么记账的，这样你根本无法核算成本和利润，不如让我替你设计一套现代化的会计系统。”

谁知父亲并没有接受：“不必了，孩子，我心里有数。我爸爸是个农民，他去世时，我名下的东西只有一条工装裤和一双鞋。后来我离开农村，跑到城里辛勤工作，终于有了这家五金店。今天我有一个妻子和3个孩子，你哥哥当了律师，你姐姐当了编辑，你是个会计师。我和你妈住在一所很不错的房子里，还有两部汽车。我是这家五金店的老板，而且不欠别人一分钱。”

父亲停了一下，接着说：“我的会计方法很简单，把这一切加起来，扣除那条工装裤和那双鞋，余下的都是利润。”

任何人的眼中都容不得沙子，它不啻是让双眼极不舒服的问题，而且让我们什么都看不见。然而沙子决不仅仅是地上的尘沙，它还包括名利及情感。就利而言，当我们对金钱的热望超过了对其他一切的热望，我们即已失去金钱之外的全部美感。

很多时候人们都问：我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心窍？

我说：是被你的欲望迷住了。

在欲望不得满足之时，你即过度伤悲与焦灼，那么所有的喜境与亮色，都已与你无缘。在欲望得以发泄的阶段，你即由快感与贪婪主导，绝难想到此外还有洪大得多的世界。因欲望而致灾难降临的时候，你多怨天尤人，并对有形的得失耿耿于怀，自然就更无从找到自我。欲望由器官的本能产生，而后由贪婪的观念不断强化，而后灌注你的全部身心，你即被尘封完毕。

我们当然不是要做清心寡欲的圣徒。圣徒身在俗世，念在方外，决非大众的普遍选择。可是我们即使来做红尘中人，却也不可完全由金钱左右。至少，你得清醒：某些时刻，有重于金钱者；某些时刻，金钱是绝无仅有的累赘；某些时刻，缺得金钱却缺不得其他。

你可能身不由己，或者为生计奔波，或者为外物牵制，不能不随波逐流，和众人一同在铜臭的环境摸爬滚打。那也无妨。关键是你能不能找一个时候，潜思默想，远距离、立体化观照金钱。然后，一层层清理铜臭业已加诸于身的痕迹，力求在此一瞬间，赢得身轻如燕、无拘无束的快意。

从尘网与钱眼中飞出，哪怕只是这一瞬，你也足以品尝许多真味，洞明许多真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