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十年一场暧昧

发表于-2007年09月17日 下午6:46评论-1条

楔子 

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舞池里像一朵绽放的百合。黑色的秀发在空中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所有男人的眼球都被她吸引过去。在大家注目下,她微笑着不停旋转。每转一次她的速度就越慢一点。每一圈会有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一滴一滴,然后成线流出。最后倒下。 

冰凉的地板上,她睁着那双湿润的眼睛,寂寞的,安祥的,甜美的,躺着。如此凄婉,如此美好。 

他说,遇见你,是我的劫难。 

她说,今生可以爱你,这已是我的信仰。 

他说,你揉碎了我的爱情,又为何徒留我一地肉体? 

她说,你不属于我的温度,你已经将我融化。 

他说,如果你只是沉睡,请让我在梦里为你画眉。 

她不再言语,偎在他怀里轻轻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楚楚,她说,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他的新娘吗? 

他也抬头看一眼楚楚,他眼睛里有泪水,像一滴钻石。 

楚楚 

假如只是相见恨晚,你躲在回忆背后,是微笑着回味他的味道,还是一刀两断? 

打完这句话,我把刚煮好的咖啡倒在杯子里,然后抱着杯子大口地喝。像一种饥饿的兽。我想着我应该写些什么,比如信仰,或者爱情。 

月月走了,没有带走什么,同样也没有留下什么。她选择的后者,一刀两断。这样更让我觉得不安,仿佛心一下被时间掏空,被一种寂寞的酒精侵占。我需要找到一块干净的墓地,在墓碑上写下“安修”。很简单的两个字,没有特别的意义,是一种境界。思念的境界。思念他,还有她。 

我说,一刀两断,断去的便不止一个人的灵魂。我和家成分手了,为了我妹妹。月月注定是我生命里的劫难,就像家成是她的劫难那样。 

他沉默。 

我说,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出口,被困在一个瓶子里。如若把瓶子丢进大海,你在无意中捡到。不要打开它,我需要这样一个瓶子。 

他说,你的瓶子是个真空,可以窒息生命,却无法阻碍灵魂。 

我沉默。然后喝咖啡。是苦的。 

泡网泡多了,发现每次上线的时候,他总在。他总会是陌生的头像,陌生的名字。这次叫“祼男”,听起来混身的细胞都一阵恶心。偶尔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或者沉默。他是所谓的“网上好友”,或者发泄的对像。你可以对一个陌生的人说出沉淀内心的话语,但你不一定会对最爱的人说。不了解他,比如年龄,职业,爱好。我不会问他这些,正如他不会问我一样。不是一种约定,是一种礼貌。这些并不是发泄的必要条件。 

他说,我们是驻留在寂寞的边缘的动物。两个人咫尺天涯,中间只隔着寂寞。假若你轻轻用力一点,我会看到你洁白的牙齿,对吗? 

我继续喝咖啡。 

我说,有一片森林,很茂盛。她走在森林的小路上,分不清东西南北,听不到任何声音,找不到进来时候的路。她说,死亡是一种归宿,是心最终的家。家会让人感觉兴奋,因为不再是一个人穿梭,可以听得到呼吸的声音。那是温暖如春的土地,你需要它,正如我们都需要它一样。 

我说,你知道家吗? 

他说,知道,但比不知道更痛苦。 

每天要喝很多水,不停地喝。像一种解药,是用来遗忘。类似传说中的“忘情水”。然后不停地去厕所,把喝进去的思念,思念的无奈和无助排泄出去。迫不及待的。 

我说,好不容易才记住的,又何必一定要折磨自己再去忘记呢。 

他说,遗留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说,水是人天生离不开的,情也是。水和情最大的差别,就是找不出他们的差别,这是最痛苦的。 

假如可以看得见风吹过你脸颊时麻木的表情,你是否会有一丝感伤? 

我的咖啡喝完的时候,他说,穿过一条小巷,走过一个拱桥,再踏过一片草地,你会看到一个湖,低下头去看水中的倒影。那是一张无助而冰凉的脸。 

我说,第三者的心情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如果是你,心甘情愿吗? 

突然很想看窗外的星星,从椅子上站起来。穿着松垮的男式黑恤,这是家成喜欢的款式。习惯一个人在家时这样的打扮。赤祼着脚和白净的大腿,披散着头发趴在窗台上,听风的声音。没有星星,很漆黑的夜。这样的夜是寂寞的。风的声音是一种低诉,我闭着眼睛听,安静地站在原地。沉默。心在风里平静地入眠,像一只疲惫的猫。人有太多时候喧嚣,也许我们有时只是缺少一刻短暂的沉默。此时如彼,需要无语。 

我想家成。他湿湿的嘴唇,夹着一丝烟草味,甜甜的,滑滑的。 

只是想而已。我和他的爱情里多了一首月月的插曲。这是我们的告终。 

我经常会拿起月月的相片,就放在我的电脑旁。那个位置以前放的是我和家成的合照。记得她的笑脸,她整齐的牙齿。还有她脖子上一块伤痕。是我七岁,她五岁的那年春天吧,母亲不在家,我骗她拿母亲的口红给我涂,我说月月你把母亲的口红拿出来,我给你画妆,画个漂亮的新娘子。月月就信以为真傻傻地真去拿了。拿到口红以后我拿着镜子在院子里学着母亲的样子往嘴上抹。月月大哭,说我骗她。我依旧不理她,她便闹。伸手去夺。我自是不肯给。在争夺中不小心把镜子摔了,最可怕的月月也摔倒了。看到她脖子流出血的时候,我吓得大哭。母亲刚好回来,看到妹妹脖子上的血吓坏了。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和月月争东西。那个时候不是一个姐姐疼妹妹的心态,是害怕。后来慢慢长大似乎又开始和她吵闹,为一个裙子,或者一块蛋糕。但我和她的感情似乎越吵越好。上大学以后我们各奔东西,一个星期打几次电话,诉说平时的小事…… 

可是现在,她不在了。照片上她脖子上的伤痕还是那样清晰。 

她爱上了我的男人,这样的结局是我给她的代价吗?如果是,她会怪我太残忍,还是笑命运将她玩弄? 

子路知道我和家成分手的第二天就开始像三年前那样打电话虚寒问暖。这七个月的午夜,有种回到学校的感觉。被一个男人日思夜挂着,是否是一种幸福? 

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校园电话卡,打一分钟才一毛钱。白天上课,在空闲的时候家成跑来陪我玩。我们不是一个系,他的院校和我的刚好是学校的最南边和最北边。没办法像其他同系的同学谈恋爱可以一起上课,一起上自习,一起吃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幸好打电话不贵,我们便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里甜言蜜语。现在想起来在学校的日子真是幸福得一塌糊涂。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一个月,一年,一辈子够吗?我问子路。 

没机会忘记了。子路平淡地笑。心是一口空气,被一个人吸进肺里,还有机会逃出来吗? 

我笑。他说的很对。没有机会逃得出来。 

家成现在逃得出来吗?他又会是在谁的肺里呢?我?还是月月? 

家成 

一直想写字,写很多的字。一个苦闷的人,内心的寂寞便只有与纸相伴。却又什么都不想写,看着空白的纸,心便已被填满。一种痛苦,一种难舍难分,一种残忍。 

楚楚说要分手的时候,我理解她。 

生命里有太多偶遇,假如太过冲动,心便会被寂寞划破。遇见楚楚是如此,遇见月月又是如此。但或者不同。 

一次坐火车出差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站台停留,下车买东西的片刻,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影。会是楚楚吗?在思索的瞬间列车员已经叫归位。那是一阵莫名的感伤。从怀里掏出皮夹,我和楚楚的相片一直放在那里。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子,样子十分滑稽。记得那时她好像笑着说,姓王的,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不把你怀里这个美女娶回家,你死定啦!然后画面定格。一直驻留在我的皮夹里。 

几个月已经没有联系。每次上网都看到她在。一夜一夜的不离线。我并不与打招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头像。我能想像出她现在的样子:穿着穿着松垮的男式黑恤,赤祼着脚和白净的大腿,像一只疲惫的猫蜷缩在椅子上,不停地喝咖啡。经常在聊天板上打“我想你,楚楚”。不发送。 

我知道,她恨我。 

恨,是一种爱吗? 

在一个酒会上南说她现在和一个追了她三年的大学同学恋爱。两人刚好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出入成双成对。犹一对金童玉女,惹人羡慕。 

我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南举杯冲我一笑。我一口喝完那杯酒。记不得是什么感觉。 

辞职。我想我应该离开这个城市。飞机刚要起飞的时候,天空里出现大朵大朵灿烂的烟花。 

原来一个城市再怎么繁华似锦,当你是独自一人看烟花绽放的时候,它也仿若只是一座空城。 

没有人来送别,没有人期待你早日归来。 

临走前去了月月的墓地。墓碑前的百合还没有枯萎。我知道那是楚楚留下的。月月喜欢楚楚为她买得百合。 

我要走了。月月。 

这样的告别,在她如梦如幻的眼睛里,是一种残忍吗? 

遇到月月的时候,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英兰的影子。我以为我早已经把她忘了,可是看到月月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一直刻在我的心里。原来我们以为那些可以用时间遗忘的记忆,竟然还是那样清晰。她的笑,她的牙齿,她的头发,如此相像。 

你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可以轻意忘记吗?假如可以,需要什么代价,告诉我,好吗? 

是一个影子,成了我生命里的劫难吗? 

月月 

你是家成吗? 

我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拖着行李箱站在他门前的时候。他上身赤luo,穿一条短裤,用一双慵懒的眼睛看着我。在那一刹那我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让姐姐如痴如醉的男人,他的眼睛是一种毒药。 

他会毁了我。 

大学毕业。无处可去。姐姐说我可以去投奔家成。他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的。下了飞机只好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按上面的地址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游荡。终于看到了他,我说,我好累。 

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睡得很香。迷糊中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抚摸我的脸颊。这个大我四岁的男人,我看到他的眼睛如此深情。 

他说,是你吗? 

莫名的我突然爱上了他的床。白白的床单,被子,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睡得很甜。在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床上。 

我没叫他一句姐夫。自始至终。 

他说,丫头,你在家给我做饭好不好? 

他说,丫头,你和你姐姐长得怎么一点都不像? 

他说,丫头,你晚上睡觉怎么也打呼啊? 

他说,丫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吗? 

他说,丫头,你在家要是寂寞,不如我们星期天一起去公园玩吧? 

他叫我丫头。淡淡的口吻,随意,亲切。长这么大他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男人。白天他穿西服上班,下班回家后喜欢赤luo上身,穿一条短裤,光脚。他的眼睛是深黑色的。有鹰钩似的鼻子。说话的时候面部的肌肉像一块甜甜的巧克力。有短短的胡须。英俊得一踏糊涂。 

没有工作。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是我唯一熟悉的气味。白天他去上班,我上网去看看工作,或者聊天。然后买菜。做他爱吃的香菇青菜,红烧排骨。渐渐的似乎我也喜欢他爱吃的菜。拖地板时习惯听到他在房间里打字的声音。房间里迷漫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抽中华。 

他整个房间都是白色的,像一个雪国。 

他说,丫头,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点都不喜欢白色的。她喜欢。她穿白色的裙子,系白色的蝴蝶结。 

是姐姐吗? 

不。那时候我还没遇到你姐姐。是……初恋情人。 

你很爱她吧。 

曾经吧。 

你还没有忘记她,对吧? 

不。我以为我早忘记了。可是看到你……你和她很像,你知道吗? 

她离开你了,是吗? 

嗯。本来说要嫁给我的。烟雾弥漫。他转过头去。 

你可以把我当成她。 

他笑。吐去最后一口烟,鬼丫头,我爱楚楚。很爱。 

我也很爱你。 

我看到他眼眶湿润。他说,她也曾经这样说过。 

那天之后他突然变得冷漠。他说,月月,你得叫我姐夫。知道吗?明年我和你姐姐就要结婚了。我没有说话,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肿肿的。我知道,他昨晚一定哭了。原来忘记一个人,代价竟是无法估计。他的样子像一个丢失了玩具的孩子,叫人疼惜。那个女人,她是幸福的。 

他现在很晚才会回家。他说近来工作繁忙。我在酒吧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喝酒,抽烟。偶尔会有女人上前和他搭讪。然后骂一句脏话又离开。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喝醉之后摸索着朝酒吧大门走去,会碰到人,会摔倒。我不去扶他。我知道,他醉着比清醒会好受一点。 

快到家的时候他终于受不住,吐了一地。然后不停地咳。我走过去轻轻拍打他的背。他转脸看我。目光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他说,英兰,你回来了。我知道不会那么狠心离开我的。你也还爱我。是吗?我看着他眼睛,像一个婴儿那样干净的眼睛。然后紧紧抱住他。我说,家成。我一直都爱你。我不会离你而去的。他紧紧地抱住我,怕松一点会跑掉一样。他说,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忘不了你,我以为我早把你忘了…… 

我吻住了他的嘴。我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我不想他再说下去,我爱上了眼前这个像孩子一样哭泣的男人。 

第二天他醒来看到怀里的我时,像一只受惊的兽。然后他安静地穿衣服。离开房间。他没有看我一眼。自始至终。 

我从不敢想他走得竟是如此决绝。一去不复返。 

是我让他如此难过吗?如果他没遇到我,是不是早已把她忘记。 

他爱楚楚吗? 

他爱我吗? 

我知道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就像他相信英兰那样。我依旧做他爱吃的香菇青菜。只是在拖地板的时候听不到房间里打字的声音,会感到害怕。房间里迷漫的清香代替了淡淡的烟草味。这样的味道,竟我感到如此寂寞。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空荡的房间里,好吗?家成。 

十年 

他的眼睛是深黑色的。有鹰钩似的鼻子。说话的时候面部的肌肉像一块甜甜的巧克力。有短短的胡须。英俊得一踏糊涂。十年后她们在酒会上还是这样议论他。至今还是独身呢。梅,你还有机会哦。 

楚楚端着酒杯从她们身边走过,举杯独饮。刚好看见站在窗边的家成。那双清澈的眸子此时与她对视。 

还好吧?家成举杯向楚楚。声音平静。面带微笑。 

嗯。去年结了婚。你呢。 

哦。那恭喜你哦。我今年也刚成亲。她非拉我去欧洲渡密月。其实我想去日本的。 

你不是一直想去欧洲的吗? 

是吗?我记得我一直想去日本的。 

呵呵。 

呵呵。 

她很漂亮吧? 

他不喜欢抽烟吧? 

一起脱口而出的话语。片刻沉默。 

你的胡须越来越帅了。她边喝酒边笑。 

她也是这么说。呵呵。 

呵呵。 

酒会结束的时候,他们还在聊天。偶尔传来的笑声惹得那些穿黑丝吊带的女人气得脸发紫。没有道别。没有相送。家成从车窗里看到那辆白色捷克从身边一闪而过后才发动车子。回到单身公寓后在浴池里冲了一个小时冷水澡才披着浴巾出来,眼睛异常红肿。然后打开电视,陈弈迅用平静的声音唱: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在迷迷糊糊入眠。第二天醒来换上西服。面带微笑开始一天的工作。 

那夜楚楚回到住处,点燃一根。依在窗台看天空里突然出现的烟花。升空,绽放,熄灭,化为灰烬。当一包中华烟剩下最后一根的时候,她打电话说: 

子路,我答应你的求婚。 

旁白: 

记住的,请当作早已忘记。 

遗忘的,让它随风飘散。 

2007年8月9日16:48完稿于上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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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冷艳飞雪点评:

文章应用大量的比喻,将‘她’描写得很美丽,语言上应用得不错!期待你更多的好文章!

文章评论共[1]个
嫣然忧离-评论

十年,爱情,真的可以随着时间升华成友情吗?相爱,相守真的那么难吗?at:2007年09月17日 晚上1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