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一边清醒一边麻木一场暧昧

发表于-2007年09月17日 下午6:41评论-0条

我是一个忧伤的孩子。即使我已经20岁,即使我穿着成熟的衬衫上班,即使我说没有感情色彩的普通话,即使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但我仍是个忧伤的孩子。忧伤是因为寂寞,寂寞是因为迷茫,迷茫是因为无知,无知是因为无奈,无奈是因为活着就一直在无奈。 

去年毕业。今天工作。然后一直工作。直到死去的那刻,一直这样简单明媚,又稀里糊涂地生活下去。 

我总是一个人站在公司的楼顶上仰望着天空。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那样孤单,那样无助,那样不知所措。站在离天很近的地方,我看到大地上日以夜继燃烧的篝火,红色的青春和黑色的过往在我的脑海里以一种光的速度苍老下去。就像纯洁的百合一片一片地在阳光下轰轰烈烈地凋零。就像雨中热吻时突然发现对方停止了呼吸,失去了温度。就像含苞欲放的玫瑰下在阳光一点一点绽放,汁液瞬间被温暖的空气抽空。于是枯了,于是痛了,于是在感伤的时候,发现自己却那么的无能为力。 

妹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躲在阳光下偷偷掉泪。听到她的声音我发现滴落在脸颊的眼泪都开始温暖起来。 

她说,哥,你过得好吗? 

她说,哥,你喝水的时候是用那个我们一起买得紫色玻璃杯吗? 

她说,哥,我曾在无数个梦里梦到你拉着我的手在那个空旷而苍凉的草原上奔跑。 

她说,哥,你会经常拿起我们小时候在那个午夜有风穿梭的房间里照得相片吗? 

她说,哥,你还记得我身上的温度吗? 

她说,哥,你什么时候会来看我吗? 

她说,哥,我想你。 

她的声音停止的时候,眼泪迅速结成三尺寒冰。像一把利剑刺穿那个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一剑一剑,永不停息。 

我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笑靥若兰的笑。笑容越青涩,心里就越苦涩。小时候为了一些零碎的小事和她闹得死去活来。巴不得永远不要再见到她。记忆里最深的是在读幼儿班时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总是欺负她。自己霸占大半个被子。第二天醒来发现她被冻得感冒。然后被妈妈扯着耳朵痛骂,她在一旁边掉眼泪边兴灾乐祸。这样真实的黑白画面在我脑海里定格,然后生出腐蚀灵魂的铁锈。痛得流出晶莹剔透的眼泪,代表那些日子在云端上正在一点一滴地消散。假如可以有机会补尝以往我对她的种种亏欠,把我所拥有的统统都给她,会不会太少呢? 

我们长大了。于是背着各自迷茫的使命在人海里走散。无法寻找,无法停留,无法相见,无法拥抱。 

假如你看到天空里一颗流星在半空中停滞不前,你知道吗妹妹,那是哥哥在想你。 

挂掉妹妹的电话的时候,一滴眼泪滴落在屏幕上。然后电话里一直传来——滴…… 

是我无法捕捉的音频。 

如果两条直线相交,在相交之前我们可以清醒地在午夜里聆听那些穿越属于过往的疼痛。相交之后,你亲吻在我左边脸上那个单纯的唇印渐渐变得模糊不堪。而那个相交的点,是痛的起点。 

你来了,你又走了。于是这是一个交点。 

认识小芳的时候是那年她从城里到她外婆家过署假。而她外婆是我家的邻居。很小的时候奶奶给我讲故事说,穿着白色棉布裙子又会笑的女孩子,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而那年那个七月酷热的一天,我真的看到了天使。小芳穿着一件纯棉白色的连衣裙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冲着站在人群里灰头土脑的我微笑,笑若桃花。 

小芳说,西晨,你可以骑单车带我去麦田那边的草地上捉蝴蝶好吗? 

小芳说,西晨,你笑的时候露出那两颗虎牙好可爱哦。 

小芳说,西晨,你背我的时候是不是故意摔倒让我帮你揉浮肿的小腿呀? 

小芳说,西晨,上次你在河里捉鱼时偷看我了,你是个小色狼。呵呵。 

小芳说,西晨,那晚我们坐要在屋顶上看星星的时候,我好想一辈子让你那样牵着我的手。 

小芳说,西晨,你给我系的蝴蝶结我一直没有解开,我怕我会忘了你。 

小芳说,西晨,我要走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小芳。她离开了那个泥土芬芳的村庄,而我一直都在。18岁的时候我也离开了那个村子,去了她的城市。在拥挤的人群里我一次又一次地穿梭。可是,我没有再见过她。 

人家说短暂的都是美好的。可是他们不知道,那同时也是最长久的疼痛。 

我无法停止在睡梦里清晰地看着你那张灿若桃花的脸,真实的连皮肤上的毛孔都会有温度。当我泪流满面地醒来时,你却轰轰烈烈地转身离去。连再见都不和我说一声,走那样绝决和彻底,没留下一点让我回味的气息。 

你知道嫦娥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尘世去那个冷若冰霜的天宫吗? 

因为她承受不了寂寞在她内心无休止地暧昧和吞噬。 

一个人最痛苦的,是她的无能为力。 

你离开了我,是我的无能为力,还是你的无能为力?而无庸置疑的是,我们都是这样的无情无义。 

我把和她在一起那短暂得如同樱花开放的日子在脑海里存封着。回忆起来时我总是那样轻描淡写。因为我怕记忆太清晰,一辈子无法将她遗忘。那样,她会如同我一样痛苦不堪。我不要那么残忍。 

我的生活一如继往地进行着,就像一个圆一直绕着一个固定的圆心旋转,一天天,一年年。一成不变。假如生活的路口有很多种的话,我最大的梦想是与之背驰而行。即使伤痕累累,即使死不瞑目。这是青春期带一点孩子气的倔强和最原始的任性。可惜它只有一个,并且只能一往直前。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我的忧伤。 

偶尔翻开那张毕业合影相片。彩色的背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褪色成黑白的。黑白,是最真实也是最残忍的颜色。 

他们说,我们班以前那个成绩很好的女生——吕小慧,现在在广东的地下酒吧跳艳舞。他妈妈也不要她了,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 

他们说,李进现在混得可吊了。在上海开了个公司,人家现在开宝马。真tmd牛逼! 

他们说,还不就那样,小孩都会打酱了。一年能挣个万儿八千的。 

他们说,还离呀。我都离了两次了。再离还想不想结婚呀。凑合着过吧,不都是一辈子,和谁过不一样呀。 

他们说,王兄呀,过来可好呀。在哪发财呢?有时间要帮兄弟一把呀! 

他们说,小若今年五月份结得婚呀。怎么,她没通告你去吗?这个小若也真是的,好歹你们也恋爱一场过呀。 

他们说,要是再回到上学那会多好呀…… 

那个教学楼已经重新修建,课堂的桌椅也都换了新的。曾经把那里打水拖地去大扫除的水池现在是个花坛,种了很多的花,很香,很香。当年教我们语方的戴着花边近视镜的老师听说已经退休在家养老。段老师当年教我们代数,还是班主任。现在是副校长。我说出我的名字时他的笑容灿烂得如冬天里的雪莲,但他依然无法将我记起。他的儿子曾是我们班的尖子生,现在在外国工作。一直没有回来过。校完那个看门老头看到我的时候从屋里拿出那盘厚重的象棋冲我微笑——小子,有没有本事再给我下一局?! 

离开的时候,我又输给了王大爷。我没有和他道别。我甚至没有和他聊一句关于那时的事。因为我一直都在。我从不曾离他们而去。 

背起行李坐上火车的时候,月月来为我送别。我们没有太多怀久的言语。而我也失去了言语。她说,生活需要我们一边清醒一边麻木地生活下去。我们才不会活那么疼痛。火车出发的时候我冲她微笑。我知道,当你正一边清醒一边麻木的时候,你早已伤痕累累。 

我终于无法将那些已经在记忆深处埋葬的青涩的面孔忘却。我终于还会在一个人仰望着天空的时候想起他们对我淡若暖风的微笑。我终于还是无法狠下心来将那些属于过往的疼痛丢弃,任他们在我脑海里生锈,腐化,毁灭。 

在九月的一个雨夜,我又梦到我回到十年之前,在那个泥土芬芳的田野里奔跑。我看到妹妹站在天的尽头朝我微笑,她喊我哥,喊得如此明亮和透彻。看到夺去了我初吻了小芳。第一次牵她的手躺在樱花树时那些单纯而单薄的誓言,一片一片地落在我冰凉的眼睛里。看到往日那些一起逃课一起读书的同学。他们支离破碎的笑脸在我来不及看清的时候渐渐模糊不堪。我还看到了自己,一个人拿着冰糖葫芦站在刚收割好的麦田里对着天空仰望,青涩而寂寞的面孔。然后镜头悄悄往后退,一直退…… 

醒来的时候,窗外一丝光线透过那个洁白的窗帘照射进来。我拭去眼角那些温暖的眼泪,然后打开窗子。 

我知道,那些人,那些事。一切明亮的悲伤和潮湿的笑脸在那个清澈的黎明将化为一个个彩色的泡影。最后全都在我单薄的记忆里消失不见。 

他们将会与我无关。 

是吗? 

8月31日凌晨0:5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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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寂寞开怀点评:

一边清醒一边麻木,过去的都是你成长的记忆,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