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草,人们也许只把它看成季节变换的代名字,譬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是小草对于江南,一如江南的雨水一样重要。“池塘生春草”,正是春雨霏霏的季节,纤细的小草探出柔软的头,低声地诉说春的消息。因为小草的绿,给江南以灵气;因为小草的柔,给江南以温润;因为小草的点缀,给江南以诗画。
江南的春雨,究竟是泪水纷飞的诗篇,还是珠玉滋生的爱意,似乎无从考究。雨巷里,曲曲长长的青石缝隙里,小草在怯怯地吟唱,等待那撑着油纸伞的丁香般的姑娘走过。旷野上,树林绿遍山坡,野花绣满大地,小草或爬上山坡,或趴在堤边岸头,以任性的姿态涂鸦整个大地。
青青河边草,引来莺歌燕舞,那是江南春天的美景。诱人的嫩绿,清澈的流水映着不染纤尘的小草,鱼儿成群结队地在水草里撒野,水牛在堤边悠悠地享用青草,孩子们在浅浅的草地上疯玩,直到了夜色降临,才想起还要割猪草,急急忙忙地拿起镰刀,东一把西一把地挥,然后,将青草在竹篮里蓬松一下以凑数。割不尽的青草,在风里摇曳着、生长着。
夏雨滂沱,与小草一样任性。小草随之疯长,与孩子一般无心,在小路边、石头缝里无处不钻,甚至肆无忌惮地将纤细的身姿飘向墙上、房顶、塔尖,将大地蔓延个遍。不管大人们如何锄草,不管孩子们如何割草,不管老牛们如何吃草,精力充沛的小草总能很快地长出来,依旧烂漫地吸附在大地上撒野。孩子们似乎与这乱窜的野草有缘,经常趴在杂草丛里,循着虫儿的叫声,寻找蟋蟀与螳螂,那种耐心让人难以置信。
秋草,淡淡枯萎,归依泥土,那是雨中的精魂,将生命播撒在泥泞的大地上,等待那首“绿了江南”的古诗。风开始由弱转强,雨并不大,但越来越密,秋意越来越浓。堤边的小草已经变黄,草花早已成籽,在秋风的介入中撒落大地。割满一篮猪草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惊异与无奈写在稚嫩的脸上,为什么天要变冷,为什么草要死去,孩子们感到无能为力。秋风秋雨将浓密的小草,打得乱蓬一般。灰调的池塘,冷冷的秋水,满目的荒草,飘来阵阵惆怅,让人想起“芳草凄凄鹦鹉洲”。
寒冷的冬季,终究要来临,小草的命运可以预料,泛黄的小草已无生命迹象。于是,雪就飘落下来了,枯黄的小草被埋葬在雪底。料定小草会在雪地里腐烂、消失,可是雪还未融尽,雪地里却冒出纤细的绿,娇嫩的生命与残冬较劲,春也许就是这样被小草唤醒的。
在江南,草总是柔软芊芊,不像西部的草那样强劲有力。江南的草,总是与池塘、春水在一起,春雨、池塘、青草,画出江南的柔美。春雨洗净池塘,青草染绿春水,然后成就江南诗词的原稿,没有纸张,就不会有书虫,没有铅印,就不会发霉。于是,江南便永远鲜嫩下去,柔美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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