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缘

“燕子不进愁眉屋，别看小小燕子，它可带着兴旺哩！”这是爸爸妈妈常念叨的一句话。也难怪，他们与燕子同处一室之中已有好几十个年头了。

爸爸妈妈养育了七个儿女，到我——他们的幺女儿出世，这已是一个十口之家，老屋因此异常的拥挤和喧闹，爸爸妈妈终日忙碌，日子却依旧贫穷。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时，我便用了很多的时间去注视梁上那一两窝燕子。

爸爸妈妈是很爱燕子的。因为怕惊扰它们的生活，怕损坏它们那不太结实的小巢，爸爸每次上楼拿柴禾总是轻脚轻手的。燕们孵仔仔了，刚出壳的小燕羽毛湿湿的粘在身上，眼睛还闭着，站一站身子直晃悠。每一声老燕的叫唤都引发它们一次躁动，三四个圆溜溜的脑袋挤到窝口，吱吱喳喳地叫，黄黄的小嘴最大限度地张开，唯恐爸爸妈妈忽略了自己。老燕的动作娴熟、准确、快捷，两个厘米长的小虫眨眼便消失在小燕子的口中。

我的爸爸妈妈是没有太多的闲暇来观察老燕给小燕子喂食的，只在吃饭的空档偶尔仰头望一下躁动不已的小燕子。虽然吃着盐菜就稀饭，爸爸妈妈的眼中却有一种闪光，漾出甜蜜和慈爱交织着的微笑。燕儿不时的吱吱喳喳吵扰了已上学的兄姐，它们的粪便还会不经意的撒到客人的身上，哥哥姐姐便不大喜欢它们，只有爸爸总不厌其烦地用篾片编成撮子挡在燕窝下面，年复一年。

燕子一茬一茬地飞走，儿女们也一茬一茬地长大，象长成的小燕一样，他们翅膀一展在别处安下了家。老屋再不拥挤和喧闹，只有梁上的燕子还是春来秋走，在这里繁衍生息，陪伴着日渐苍老的爸爸妈妈。

有一年的夏天，我们在堂屋里给爸爸妈妈装上了一台吊扇，怕热的老爸很惬意。一天，一只疾飞而来的燕子在飞速旋转的扇叶中死去，它的伴侣在堂屋里哀鸣几日后也不知所终。老屋骤显寂寥冷落。老爸伤感不已，兀自拿着蒲扇摇动，再也不愿开启那台电扇。第二年的春天再没有燕子光顾那间老屋，到秋天，父亲便随着那飘飞的黄叶一起坠落了。父亲出葬的　那一天，风卷打着纸灰，把我们的哭声送出很远，很远……

清明后的一日，母亲托人捎来信，说有几只燕子在老屋里筑巢，要我们抽空去把那台吊扇移到内房，以免再次发生伤燕事件。是爸爸妈妈精诚的呼唤让燕儿再度飞临，还是那燕儿本是老爸的化身，回来陪伴更加孤寂的母亲？在与燕儿相伴的日子里，妈妈该不再寂寞吧？我的眼前再度出现爸爸妈妈那双慈爱温和的眼睛，身心因沐浴着圣洁的爱的光辉而舒展，不知不觉，热泪潸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