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从夜来香发廊如释重负地回到袖珍寝室,山垭下农家院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雄鸡高唱驱散了死一般的寂静。
虽再听不到隔壁木床咯吱咯吱的叫声和匀速的撞击声,但肚子叽咕叽咕的吼叫也让他难受,又一时找不到镇住肚子叫的好办法。平时都是在学校食堂打饭吃,不管几元钱一餐,他都是常客。偶尔因为学生家长请客,他不到饭堂就餐,那位以万元承包费而任零时工的男教师家属会问道,孙老师今天为啥子不来吃饭?好象很突然。他想每顿给3块钱,不买菜,柴米油盐啥子都不管,吃现成的,胡子一抹,给钱走人。在他看来,吃饭就是保生存,当完成任务似的。真是一人吃够了,全家不挨饿。以前他从学校下班回来或者逢一四七赶场天,转一转市场,看有没有便宜的水果。春天就是草莓和樱桃在大量上市时,一二块钱一斤,可以买一斤把。夏天水果就多了,李子桃子梨子杏子,还有西瓜,他没有冰箱,就买来补充营养就行了,决不能搁久了,所谓水果就要吃得鲜嘛。秋天来了,收获的季节,柑橘柚子啦,苹果柿子枣子啦,猕猴桃啦,他也是要尝一尝的,冬天大多是冷冻水果,他说不新鲜,他是不大爱买的。香蕉荔枝龙眼这些南方运来的水果,他总觉得不划算,一是运费高,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有就是南方消费水平高,内地人不要与沿海比消费。总之,孙老师的寝室,老鼠是不爱光顾的,就是去了,不是啃书案,就是啃大堆大堆的书,不知是老鼠因没有吃到东西生气还是喜欢磨牙齿。
此时,孙老师是千真万确后悔了。他责怪自己太脆弱,太经不起考验了。他在读小学时,就知道刘胡兰,方志敏,江姐,赵一曼,杨靖宇等革命烈士拒绝敌人以金钱高官的诱惑,临危不惧,视死如归,为何自己连隔壁一点夫妻动作也不能听而不闻,视若无睹?听那些年轻人说,没有机会找发泄对象,可以采取自慰,我为啥子就不能试一试呢?平时自己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从来舍不得一个人进饭馆,可为了那几分钟的舒服,整死了一张百零券,太可惜了。姑且还不谈丢了一世清名。他有一个计划,实际上也早该纳入议事日程了,那就是找一个女的。这样就可以把性饥渴和饿肚子的问题同时解决了。
孙老师也想到了和前妻共同生活的美好日子。当初,自己和前妻杨闻洁认识后,不顾他父母哥嫂的强烈反对,请了一个月假,说是去广州打工(因那时在单位可以搞停薪留职),心里就是想给他们搞一个生米煮成熟饭的成功的典型。肚子里有货了,我看你娘家人还说什么好。与其说在广州打工,还不如说是旅游结婚。照现在这个世风,她娘家人说把一个鸡蛋也要放到稳当处,做得没有错。自己是山上的,家里又穷,当时放教师节,连同双休日,又是农村双抢季节,也好回家为年迈的父母帮点忙。爬了一坡又一坡,翻了一梁又一梁。里面的内衣都湿透了,累得精疲力竭,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到底还有好远?”回答说:“翻过去就到了!”就这样一问一答好几个回合。要是象农村访亲家,说不准不到半路上就冷了半节心了,早就打道回府了,吃错了药好听你撒了一次又一次的慌呢!好不容易到了老家,一看老娘,裤腿上稀泥糊了一大片,背上还背了一张用粉笔绘制的地图。不,是几天来汗水凝结而成的。院坝,街檐到处堆满了稻把子,进屋也要侧起身子。住的是土墙房子,吃的还是成米。新谷子早出来了,就是没时间打米。晚上,没有电视看,只好聊一会天就早睡。父母不知孩儿们发展到了哪一步,只一心想把这个街上的媳妇早些弄到手,就试探性地说:“孙培兵带妹妹回来也不早带个信,让我们家里准备准备,床上也没打整,你们两个就睡楼上,干净些,没有老鼠去过。”边说边看杨闻洁的脸色。基本上算默许了。两个心爱的人就是在这忙碌的季节,收获的九月,在特殊的节日里,在四周不断的打谷声中,享受男欢女爱。要是没有乡亲们双手握着谷把子你一下我一下用力地搭谷子发出强烈的声响,以掩盖用力过猛,导致木楼木床象发生5·7级地震一样的吱吱噶噶声,还真不好意思敢第一次那样大胆地直奔主题。
实际上,孙培兵老师与农技站杨闻洁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样没有丝毫物质准备中幸福地度过了。也为孙培兵过这个教师节凭添了精彩。后来回老家,他总要到让他第一次真正做男人的木楼上,回味回味。他想着想着,总有两个人的影子在大脑了倒转。一个是杨闻洁,一个是夜来香发廊那位不知姓甚名谁的为自己洗头,又和自己睡了不到十分钟的小姐。无论如何,前妻还是那么美,那么笑容可掬,那么温柔可爱。决不象现在已回忆不起确切面容的小姐那样,毫无交流的象完成任务一样生吞活剥的床上功夫。
手机的时钟闹铃当当当急促地响起,打断了两个女人在脑海里的漂移,他摸着已饿成“凹”字形的肚子起床了,照例来到就近的一家早餐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才半年就涨了两次价的面条。再回宿舍楼时,很奇怪,冉老师的门怎么还是死死地关着,难道他们早已出去了。要是往回,他会不加思索地敲门。冉老师不到30岁,磕睡多。前30年睡不醒,后30年睡不着。顺便喊一下,也算同事间相互关心。可是,今天不同了。她的爱人黄进强在,怕小黄多疑。你是嫉妒吗还是羡慕。别人两口子睡觉你敲门,敲个铲儿啦。我在,你敢敲门,我不在,你不是还敢敲床?他越分析,越不敢敲门。孙培兵老师很矛盾地拿起教本和资料,还有熬夜修改的校长讲话稿去了学校。
上午8点的教师节庆典准备就绪,只等学生整队入场,按照体育老师头天划定的区域就坐。只是冉老师那个班还是空起的。好在六年级是排在最后,还没有在领导的眼皮底下。但还是让孙老师着急。他跑到教室,以数学老师的名义带他们入场,还特地让班长快去喊冉老师开会。算好,在领导进入主[xi]台的前一分钟赶到了会场,那精神萎靡不振,一前一后的两条腿拖得十分勉强。
今年的教师节比哪年都隆重。主[xi]台悬挂着用四开大红纸写着黄色广告粉黑体字:“前进镇庆祝第23个教师节大会”,两边插着各色彩旗,在秋风吹拂下,啪啪作响。台上坐着县教育局常务副局长桂标,两边分别是中石化和镇上的领导,还有中小学校长。
中石化赞助奖金,以党委政府的名义给优秀教师颁奖,还给各级学生全级前十名发了奖金,这几乎是史无前例的。所以大家打心眼里感激中石化的大力支持。领导和获奖师生代表分别讲了话,而讲得最好的是中心校的校长,博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掌声。连那位副局长也伸出了双手,不怠慢地和着掌声。他一做拍掌的动作,学校领导和师生也跟着拍起来,仿佛是在引领潮流。
会议结束后,还要接着上课。冉老师原以为象往年一样会后马上放假,以前庆祝教师节就是给老师放假,可今天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县上有领导亲自到场。这也难倒了忘记带教本的冉老师。她回家后,简略地给丈夫黄进强介绍会议情况。当说到副局长桂标也到了前进镇时,很兴奋。他说:“我还想找我舅舅把你调进城里教书呢!”冉老师说:“你不快去请他来耍一下,等吃饭时你就找不到他了,下午他还要回去。”说着,冉老师把奖品放在床上,急匆匆去上课了。
果然黄进强来到学校,在校长办公室找到了多年不见的舅舅,连声夸奖:“这娃儿长高了,长粗了,还象个军官的样子,就是太黑了。”黄进强请舅舅来到小家庭,看了看摆设。老师还是很简朴,家具就是几件木具,还有一台21英寸旧式彩电,连电脑也没有。厨房与卧室是一间,只是用高柜隔开来。
舅舅问:“你当兵那么高的工资,就不给冉老师买台电脑,现在教师多需要这个哇?”
黄进强说:“舅舅,你才有所不知,你以为我那个排长那么容易,从士兵到班长,再到副排长,再到上个月提排长,我的工资不说,我妻子冉小鹰也寄了两次钱。唉,部队,也不是想象的那样,就跟学校一样。我们隔壁那个孙老师,教了十多年了,我听冉小鹰说,那么积极负责,又能写出一手好文章,不说当小官儿,这次先进也没有他的名字,你说,真是,学校领导就是怕他起来了,撬了自己的帽儿。校长的讲话稿,他整了两个晚上。鬼知道!”“呵,你说校长的讲话稿是孙老师写的,当真?他叫孙啥子名字?”桂副局长问。
“我听小鹰说,他叫孙培兵,长期教毕业班,很不错的。他在人家倒闭了网吧花300元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听说写了好多文章。他从不打麻将,斗地主。真是个好人!”正聊着,冉老师回来了。接着,孙老师也回来了。
“舅舅,他就是孙老师。”黄进强高兴地说。桂副局长很乐意地伸出右手,边说:“孙老师,辛苦了”孙老师激动地说:“桂局长好!”孙培兵第一次和局里的领导握手,不知说什么好。
“孙老师,听说,你写的文章不错,能不能,把你最近的文章拿两篇让我拜读拜读!”桂副局长很谦虚地说。孙老师红了一片脸,马上说:“是让领导指点指点!好吧,我去拿来,就在隔壁。”
桂副局长对正在削高原雪梨的冉老师说:“我们局办公室正在物色写作人才,看孙培兵的文章如何?”冉老师递给舅舅雪梨后,说:“舅舅,孙老师的写作确实不错,你亲自看了文章就知道了。”
孙老师很快拿来了最近发表的两篇文章,一篇是教研论文,一篇是散文,都是在省级刊物上的。桂副局长看得眉飞色舞,还连连点头,连声称赞:“不错!不错!不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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