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毕竟侍候的是一个银行行长,光说出这名称来就能吓死她的。香做起事来总是怯怯的。好在罗行长是个和霭可亲的男人,总是主动与香搭话。于是香也逐渐放开了手脚,到最后两人是无话不谈了。
罗行长的病很意外,对外只是说出差去了,行里上下除了办公室主任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他家属又不在平湖,是以家里也没人来料他。香是平湖宾馆的服务员,根据罗行长的要求由宾馆派来照顾他的生活,费用当然是银行出的。
大约二十多天后,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以前是罗行长说什么,香照着做,现在是香说什么,罗行长照着做了。
香说我想到银行上班。
罗行长说行。
罗行长嘴上答应得挺快,可是香追着他要上班的时候,他却总是说再等等。香明白自己的功夫还没用到家。
这一晚,罗行长搂着香睡在床上,忽然听到外面有了响动,准备喊人,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准备起床,脚酸手软,没了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进到房中,翻箱倒柜,将那些近日收受的来不及转移的金银首饰和现金统统卷走。末了,来到床边,使劲拧了一下香的光溜溜的屁股,这小屁屁真好看,可惜被衣冠禽兽给糟蹋了。出门时,还回头说,你们继续吧。
罗行长气得咬呀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像中了软骨散,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
不过,罗行长还是有出气的地方,一个电话,县公安局长黄三桂狗一样地就赶到了。
你,三天之内,给我查出来。罗行长恨恨地说。查出来了,那些东西你都拿去。不过,要记住,这事儿不能张扬的。
我知道!我知道!黄三桂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暗地里吩咐几个得力助手私下去访,不管用什么手段,抓住就行。
警察的效率这个时候充分体现出来了,不出二十四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黄三桂将小偷领到罗行长面前。罗行长很和蔼地说,没有钱用,是不是?没有钱就直接对我说嘛,为什么要偷呢?多难听!那小偷抬起头,罗行长,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放你?你当公安局是你家的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黄三桂厉声说。
一旁的香将罗行长叫到一边,小声说,罗行长,放过他吧,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罗行长有些奇怪了,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他,他,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香还是念及旧情,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什么?你的男朋友?
罗行长听起来真如晴天霹雳,他居然与一个小偷共用一个女人!
其实,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世上的厕所从来只有男女之分,何曾见过有犯罪分子与非犯罪分子之分?
一个妓女,本就好像是一个公共厕所,有时父子共用,有时达官贵人与罪犯共用,何足为奇?
罗行长最重感情,与香相处多日,已经难分难舍。爱屋及乌,对她的男朋友当然也不能太绝情的,何况他原本就有放他的意思。
让他去吧!罗行长说。
罗行长开口了黄三桂能不听吗?
黄三桂对着香陪笑说,少夫人,不知者不为罪,莫怪!莫怪!
二、
这天宾馆里住进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谈吐不凡,人也长得十分帅气,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恰好香被安排打扫他的房间。她整理床单时,无意中发现枕头底下有一大沓人民币。趁他不在,她摸摸那沓人民币,叹道,如果是自己的,该有多好!不过,她想,我是不是可以将它变成是自己的呢?心动不如行动。瞅着那年轻人在房间时,她借送开水的机会走进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和他聊了起来。那年轻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明白,自称是中央某机关要员,下来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那是过去皇帝才做的事儿,她从电视电影中看到过的。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他气宇轩昂,不定是哪个重要机关的要员,将来前程可大着呢,说不定还没有结婚,我要是和他搭上了关系,说不定将来可以封“诰命夫人”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向着目标发起了猛烈的攻击。那年轻人正愁找不到可口之物,见她送上门来,焉有不俯就的道理?立即很大方地说,晚上我请客。
晚上,那年轻人将两个女孩子带到县城里新开张的一间茶座--天上人间去。灯光幽暗,萨克斯悠雅。年轻人举止大方得体。香沉醉在梦一般的境界中。一杯啤酒下去,两片红云上来。年轻人讲着笑话,不时逗得香掩口而笑。
不知什么时候,那年轻人已经坐到了她身边,轻轻地握起她的柔软的小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爱你,我最高贵的女王。
她心已所属,也不挣扎,任由他抚弄,触电般的感觉涌入周身。星眼朦胧,似醉非醉,似笑非笑。情郎已在眼前,何必天涯去觅?
那年轻人揽美人入怀,轻薄的嘴就压在了她的唇上。这只从未接触过男人嘴巴的唇立即向她的周身传输着一种渴望。继之他的如簧的巧舌也伸进她小巧的口中,搅动,吸吮。
猛然间,她记起了自己的任务,从沉迷中挣扎起来,理好衣衫,说,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年轻人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中央某机关的工作人员,上级派我下来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任务完成之后,我就回到北京去。你要是想去的话,就跟我一道去。傻丫头,说了多少遍,还是不相信?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呢?
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不敢相信。香也故作深沉,你是不是打算将我玩玩就算了呢?
天地良心!那年轻人急欲发誓,我是爱你的,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看上你了。
真的?你没有骗我?香忽然想逗他玩玩,于是说,我看你就像是一个打着别人旗号到处诱骗小姑娘的大骗子。
嗨,你真的很聪明,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我是个大骗子来了?年轻人笑道,不过,我只会去骗别人,不会骗你的。
为什么?香不理解他这是什么理论。
因为我爱你!年轻人笑意盎然。就这么简单。你看,这是什么?
年轻人放出了兔子,他的兔子当然是一沓绯红的人民币。
什么意思?香看着那沓钱,喉咙里都要伸出小手来了,但还是把持着镇定。
给你呀。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呀。我挣钱不就是为了给你花么?年轻人将钱塞进她的衣领里。
钱到了自己身上还能跑掉?香不相信,口气自然也就软了,你真的爱我?你会带我去北京么?
年轻人顾不上再说许多了,我们回宾馆去吧?
香点点头,只要有钱,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三、
川剧里有一个著名的节目叫做变脸,据说那演员在台上就那么一摆头,那脸面就全变了。最会变脸的人,可以变出几十种脸相出来。
香看过川剧变脸,开始还觉得稀奇,渐渐地就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变脸吗?弄上几张脸谱就成。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年轻人在她面前也扮演了变脸这一角色。第一次,那年轻人给了她大约三四千块钱,她以自己宝贵的[ch*]女权作为交换。后来,再做那事儿时便都是免费的。不过,那年轻人信誓旦旦,总说自己是中央派下来搞特殊工作的,将来一定会将香带到北京去的。香伸长了脖子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年轻人带着她几乎吃遍了平湖所有上了档次的餐馆,几乎所有平湖餐馆能做的美味佳肴,他们都品尝到了。这一点大方,也让香死心塌地地相信他的话了。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种大气魄的。香还注意到,他也搞工作,不过他所联系的人并不是县里的领导,比如政府官员,公安人员,或者法院,检察院的人员,他所联系的都是本地的一些街头小混混。用他的话说,这叫与最底层的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这样的工作才更有意义。
终于有一天,年轻人对她说,我的办公经费用完了,上级汇款单还没到,你有钱吗?
香这些时都在用他的钱,用多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听他说要办公经费,当然愿意掏钱,再说,这钱本来就是他的。
三四千块钱在他的手里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很快就完了。
还有吗?
他继续要了。
你的办公经费还没到吗?
急什么?他们说很快就会汇过来的,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
他急了,口气没以前那么温和。
她只好将自己积蓄的一点工资拿出来,这点钱,她是准备寄回去给她弟弟读书用,只是每天跟他混在一起,没来得及去银行。
就这些?
一千多块钱在她看来是很大的一笔钱了,但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顿饭钱。
她拿出来心就痛得不得了,见他还嫌少,也没好气,你不是说你那里钱迅速就会汇过来的吗?先用着,等那笔钱来时,这钱,你可得还给我啊。还有上次我给你的那些。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行,行,我一定还给你,我能用你的钱吗?我是中央派来的,还会没有活动经费?
他的活动经费还没到,手里的钱已经用得光光的了,连住宿的房钱也是香用工资作担保的。
香急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实话实说吧?
那年轻人果真实话实说,我都跟你说清楚了,我是个骗子。
香却不相信,你不是说你是中央派来的,搞特殊工作的吗?你要是个骗子,为何有那么多的钱?
那年轻人说,我的确是个骗子,为什么你就不相信呢?我姓刘,叫刘义守,人送外号刘一手。我是平湖县城里小偷的头。
真的?你不骗我?
到底你相信我说的哪些话呢?
香也的确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他说的哪些话了。即使相信他是个小偷又能怎么样呢?钱已经用完了,身子也给他用了几个月。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尽管知道他是个小偷,但香还真的喜欢上他了,甚至可以说爱上他了。不时还给他提供机会,让他去偷住进东湖宾馆的旅客。刘一手的“偷品”很好,看到钱包并不想完全占有,而是给别人留下一多半,自己攫取一小半。住进东湖宾馆的多半都是有权的,自己的钱包到底有多少钱他们自己通常也是不知道的,因而,刘一手尽管偷了多次,数额合起来也相当巨大,但竟然没有被发现。或者说有人知道了但看到损失也不十分大,不屑于去追究。刘一手对香也很好,有钱的时候,总是带着她到县城各家高档餐馆胡吃海喝,逍遥自在,不时还买些金银首饰,衣服之类装扮她,讨她的欢心。香小孩子心性,有一忘二,觉得他对她非常好了,她当然也不能不付出。她付出的方式更多的是自己的身体。在她付出身体的时候,她也得到了快乐,所以她也没有觉得太亏。
入不敷出的日子总是有的,这种日子两人都过不惯了。尤其是刘一手,便显得烦躁不安,经常嘟囔着,太难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怎么能没有钱呢?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看着宾馆里来来往往的当权者有钱人,他灵机一动,对香说,你不是说柳燕梅做那事儿很来钱吗?你也去做吧?
什么?香大吃一惊,你要自己的老婆去和别人睡觉?
她是将自己真的看成是他的老婆了。
你是个妓女,你也配做我的老婆?刘一手心里想,可嘴上却说,老婆,这有什么?不就是睡睡觉,也不亏些什么,还能弄几个钱用用。你也多认识几个人,说不定这里面有人看上你了,包你做二奶,给你找一份好工作,将来我们就吃穿不愁了。你现在干的这事儿也干不了几年,我也想金盆洗手了。我们一起过太平日子,生几个孩子,享受天伦之乐。好吗?
香一想,他说的实在是不错呀,当服务员是吃青春饭的,过了这几年,谁还要你?我来宾馆的目的不就是想多弄几个钱吗?有钱了还怕没人要?自己就可以当老板的。
想通了这一节,她就开始下一步行动了。虽然她跟刘一手混在一起也有些日子,身子早已不是原装货,但她经过了性爱的洗礼之后,身体更显丰润和成熟了,涨鼓鼓的一对大奶子,肥嘟嘟的大屁股,白晰晰的脸皮,嫩藕似的胳膊腿儿。故作矜持地在那些四十开外五十岁不到的当权的男人面前晃来晃去,吊着那些男人的胃口,馋得他们直咽唾沫。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饵子下了,自有上钩的鱼儿。刘一手此时已经回避,早搬出了东湖宾馆。
四、
知道香曾经有过男朋友,并且男朋友是一个小偷时,罗行长便对她不喜。可香还是一如既往地往他家里跑。罗行长见她来也不搭理她,冷冷的。可香不在乎,她在这里比在家里还要自然。喝水,上厕所,洗澡,洗衣服,做饭,仿佛是这里的女主人一般。有客人来时,她也跟着招呼,时不时还插上一两句嘴。没人时,知道罗行长不痛快,就一个人在大厅里看电视,到睡觉时就自动上床去睡。实在是没有将自当外人看。
罗行长实在耐不住了,你是什么意思?要赖在这儿吗?
香一愣,眼泪扑簌簌就下来了,罗行长,我做错什么了么?你要赶我走。
可是,可是你已经有了男朋友呀,还呆在我这里干吗?
我不是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吗?再说,那时我还太小,不懂事,被他骗了。你看他那个样子,配得上我吗?
望着眼前美人泪眼婆娑,罗行长的心又软了,你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和他有关系,就让我染上性病。
罗行长听她发出这种誓词,心底又是一阵厌恶,你,你还是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你真的要赶我走?香敛起身子,一抹眼角。
也不是我要赶你走,可你在这儿不合适。罗行长在女人面前优柔寡断,他不舍得这个尤物,可一想到她以前做过那些事,他又不甘心。堂堂的银行行长居然和一个小偷共用一个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香的床上功夫堪称一流。无论何时,只要罗行长一上身,她就能让他欲仙欲死,如醉如痴。让他像一位真正的勇士,有强烈的征服欲与必胜信念。这也是罗行长不舍得让香离开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世上女人何其多,但够得上性伙伴的却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见话有转机,香黏上身来,坐到罗行长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叫道,西尼,我知道你不舍得我,因为我心里也只有你呀。你看看镜子里我们两个人,像不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罗行长果然转头看了一下镜子,看到两张脸,居然还真的有些相像!
你知道吗?这就叫夫妻相!
夫妻相?我和她有夫妻相?罗行长心里叫道,天啦,我要发神经了。却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继续胡说八道。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上帝在造你的时候认为你太优秀了,就把你的遗传物质留下一半,塑成我了。所以我与你相像,而没有你的智慧。
看不出这女孩子还巧舌如簧。罗行长大笑,心情立即好起来,先前的不快一下子就没有了。你倒是个开心宝。只要你以后不与别人乱缠,我会对你好的。
你放心,我是你的一半,我还能离开你么?刚才对我那么凶,现在有没有补偿?香撒娇撒痴。
有,有,当然有。罗行长自然知道怎么去回报这个风情万种的小女人。他掏出一张存单,左手拉开她的开胸领口,右手将存单塞进去,探着她的小草梅似的ru*头,才放开左手。硬硬的纸戳在她的细嫩的肌肤上,痒痒的。
她吻了他的脸,咬着他的耳朵说,你真坏!
我就是有一点小坏坏。罗行长忽然感到莫明的兴奋,剥开她的衣衫,勾下头去,噙了她的小小的ru*头,如婴儿般,吮吸起来。
香触电般地颤动着,嘴里不断地呻吟,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将雪白的ru*房整个儿压到他的嘴上。快,抱我,亲我,我受不了啦!
罗行长三两下撕掉她的衣服,像农村老太太剥苎麻,那皮一剥开,里面就是雪白的麻杆了。香的肌肤比麻杆还要白。
罗行长将她平放在宽大的沙发上,随手拿来一根鸡毛掸子,笑道,给你掸掸。鸡毛掸子一挨身,香便如母鸡似的格格格地叫起来。你别,你别这样,我受不了。
玩弄半天,罗行长也脱光了衣服扑上来,硬硬的就想长驱直入。
香身子一扭不让他进。
罗行长伸出手去扳她的大腿,可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女人的大腿还是比男人的胳膊有劲。一个女人要是不屈从于男人,想强j*她还真是不容易。不一会儿,罗行长就出了一身汗,胳膊也酸麻了。
你,你,你歇歇吧。他只得哀求了,左一个亲亲,右一个爱爱,叫个不停。
她嘻嘻笑着,好像不经意的样子,你自己弄不进去嘛。
可你老是动,我怎么弄呀?
要我不动也行,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儿等弄完了再说不行吗?
不行!香捂着下身回答得很干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此境,yu火焚身,也只能任人宰割了。这是一次美丽的宰割。罗行长心甘情愿。
那就说吧?有什么话。
你曾经说过的,要帮我找一个工作的,怎么现在说过的话还没有兑现?
嗨!弄了半天,你还要说这件小事儿。好吧,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上次就说了,我想到银行工作。
行。
香松开手,抱着罗行长说,不是我要逼你,我是怕你事情多给忘记了。
罗行长没了心绪,那物儿早就软了。
香抚弄着那黑不溜秋的软物儿说,我给你吹吹吧。
罗行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叫道,玉人何处叫吹萧。原来如此!
五、
到底罗行长说话算话,有了几次肌肤接触,她的要求马上就得到了满足。她兴高采烈地去建行上班了。
香一进建行,就觉得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回事。以前只听说建行的工资高,没想到她进来是作为临时工聘用的,临时工的待遇与正式工差远了。经济上不平等,地位上更不平等。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儿都是临时工去干。她是罗行长硬塞进来的,大家都知道她与罗行长的关系。虽然这个社会总是强调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很多人还是没有正眼儿瞧她,没好气儿对她,说白了,当她是贱民。如果不是看在行长对她尊敬有加的份上,是没有人愿意与她说话的。
可香不在乎,她只在乎柜子里那一大堆钱。第一次看到满柜子都是钱,红的,绿的,五彩缤纷,耀眼夺目,她心花怒放,这钱要是我自己的多好!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一大柜子钱呢?
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旁边的一位老会计说,你看到的都不是钱,是纸,是没用的纸。
怎么可能?这些明明都是钱嘛,怎么可能是纸呢?
老会计叹道,你要是把它当成钱,你就危险了。
为什么啊?她似乎还是不明白。
老会计叹息一声,不再解释,心底却说,不知上面上怎么搞的,什么都不懂的人也派到下面来。唉!
香读书不多,手脚却麻利,心气也足。不上三五天,硬是自己摸清了自己该做的事儿,倒让那一班老银行刮目相看。储蓄所小,人少,大家都是平常人,都有一颗平常心,不像机关里那样勾心斗角。一个农村女孩子,没有读多少书,想到银行这类单位工作,如果没有特别的姿色和特别的关系,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银行储蓄所除了办理日常存取款业务以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拉存款。对于储户来说,哪家银行的利息高就往哪家银行去。屠羊镇巴掌大的一块地,就聚集了工行,农行,建行,中行等数家银行的十几个储蓄所。每到月底年底,拉存款就像是进行一战争。工行,农行财大气粗,往往能给储户较高的利息,储户往往就被他们拉过去。变相提高利息也就成为吸储的重要法宝,中央银行的利息调控文件就成了一纸空文。
香有罗行长作后盾,对于拉存款完成存款任务并没有费多大气力。罗行长一个电话,屠羊镇大小企业便乐颠颠地将钱汇到建行来,算香的存款任务。完成存款任务是硬道理。不管白猫黑猫,完成存款任务就是好猫。香的确是一只好猫,她抓住了罗行长这只大老鼠。
香很快成为平湖县建行模范储蓄员,平湖县先进工作者,市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一系列的荣誉也让她很快成为一家储蓄所的负责人。
这一幕,任是无情也动人。
眼见情人业有所就,落魄的刘一手很快就找上门来。
香看着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不想再和这个街头的浪子搅和在一起。可刘一手毕竟是刘一手,很快就使出手段将她制服。
想甩我?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也不想想你当初是怎么跟着我来的。
当初怎么啦?我那时太小,不懂事,被你骗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被我骗了?我被你骗了还差不多。没有你的时候,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为了你,我四处偷窃,多次被人捉住痛打,现在浑身都是伤痛。还有,你唆使我去偷旅客的钱财。还有……
你别说了,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你跟了你几年,你得陪我的青春损失费吧?
香的确不想理这个无赖了,但没有打发他,他是不会离开的。你想要多少钱?
五十万!
五十万?
香没想到他会开这么大的口。
少一点吧?她只能这样去哀求他。
不行!他的口气比钻石还硬。
你就是将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的?
我不想卖你,除了罗行长,你以为你还有人要么?
这不关你的事,反正你要这么多的钱我是没有的。
你是没有,可是你的钱柜里有啊。
你是说,她都不敢往下想了,这可是犯罪呀?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口气再硬,也硬不过钻石。
他解释说,我也不是让你直接去拿,你得想想办法嘛?干了这么长时间的银行工作,未必连个假账也不会做?再说,我要这笔钱也不是拿去赌去嫖,我是去投资!最近我看中了一家酒店,那店主全家已经搬到省城里去,想脱手。那家酒店你也知道的,就在县城环城大道附近,叫夜来香的。其实,香,我爱你!我也不想再在小偷这个行业干下去了。我想和你结婚。如果连一间房子都买不起,我怎么和你结婚?
真的?你真的这么想?香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又爱又恨,又怜又怕。爱的是他的潇洒,恨的是他不成材,怜的是他此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怕的他他以后还是不成材,最后可能连自己也会搭进去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刘一手扑通跪到地下,一只手举过头顶,我刘一手要是对香不忠诚,就让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走在路上让车碾死,掉到粪坑里让蛆虫咬死……
听着他发这般毒誓,她顿时恐惧了,你别说了,我信你还不成吗?说吧,究竟要多少钱?
六、
刘一手那里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他以开酒店和做生意等各种名义从香手里骗走了近三百万元。香的储蓄所实质上成了一个空洞。
香欲哭无泪,也只得自己小心翼翼地去运作。她以高息为诱饵,欺骗储户,让他们将钱放到自己手上,做成账外账。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几百万的资金竟然由一个小小储蓄所负责人就弄没了。众多储户聚集到建行,纷纷要求取出存款。
香喝药,跳江,上吊,样样死法都试过,可是她命大,总被人发觉,总也没死成。关进看守所里之后,她才安静下来。她不想死了。黄三桂亲自审她,他对她很客气,没人时还称她为少夫人。他带来罗行长的亲切关怀,罗行长劝她保重身体,从她所犯的罪来看,她是死不了的,至多也就无期徒刑。所谓无期当然不是坐到死为止,那是对于一般人而言的。对于她来说,有那么一两年,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将她弄出来的。她听了,放下心来,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刘一手当然也没跑掉。但那些钱已经被他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挥霍光了,没追回多少。
香最后以挪用公款罪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在法庭上,公诉机关与辩护人就香究竟犯的是贪污罪还是挪用公款罪进行过激烈的争辩,最后,法官采信了辩护人的意见,以挪用公款罪进行判决。其实,就香的罪行来说,用贪污罪来判也不为过,但那样的话,香就必死无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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