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一个人在童年或者少年时都有自己的梦想。
琼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老师。在她的眼里,老师是最有学问的,是最受人尊敬的。她从小就想做个有学问的,受人尊敬的人。她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这没有影响她对受教育的渴望。父亲早逝,母亲又替她找了一个后父。后父对她也很好,但后父没有能力供她读书。她依靠自己上山去拾野菌交付学费书费念完了小学,到了初中,那学费不是几个野菌所能应付的,交了一些,也欠了一些。乡里的学校,从领导到老师,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七拖八欠的念完了初中。初中毕业时,看到许多同龄人进了高中,她心里就痒痒的,这话只能跟母亲说,母亲也只能低声去哀求后父。后父说,我有那个能力吗?她初中的学费还在欠着呢,初中的班主任都问我要过好几次了。现在要上高中,除非扒了我的皮呀。母亲说,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不心疼!说什么你也要满足女儿的这点小小的愿望吧?她高中读毕业,就算考取大学你也不用管了。后父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既然跟了人家的母亲,那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女儿了,甚至于比亲生女儿还要亲,这样才不落乡人的口。没法只好运动他那双圆括号似的腿,一张总是低声下气的嘴,一颗差不多总是往别人裤裆里钻的头颅,前村后庄地去磨蹭,总算凑了四张绯红的纸票。还不够,也只好先给女儿带去交了上去。自己却一道烟地跑了出去,名之曰打工,但他能做什么呀,偌大个男人,像个女人似的,在建筑队做小工,帮人提灰桶而已。
深山出美女。琼从小模样儿就长得惹人爱怜,白晰晰的皮肤,高挑挑的身材,清纯纯的嗓音,会说话的眼睛。到了高中,越发出挑得水灵灵的了,凹凸有致,曲线婀娜。实质上是有些营养不良,但看上去“病如西子胜三分”。在学校里追求者甚众。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就是一笔相当大的财富,更不知如何去利用这笔财富。当春天来到的时候,她总是为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身体遮盖起来而苦恼。她的外衣总是大大的,厚厚的。仿佛一只蛹,外面套着一层茧。
她的班主任是一位美的发现者和开拓者。他是一位语文教师,他让她担任了班上的语文课代表。他知道她的家境,对她寄予了深深的同情,这种同情是真正的阶级感情。因为班主任也是一个苦孩子出身,之所以他能读完大学并成为一名教师,完全是沾了那个追求阶级斗争时代的光。穷人家的孩子上大学是不要钱的,地主家的孩子是不能上大学的。班任任的心很善良,仿佛是豆腐作的。他对她说,你尽管只是读书,学费的事情不要考虑,我去帮你想办法。班主任的办法就是不再往家里拿钱了,或者说很少拿钱回家了。她知道这些事情后当然很感动。很感动的时候就想为班主任做点什么。她能为班主任做点什么呢?
班主任的家在遥远的县城,来回一趟得花上一天的时间和十多块钱的车费。班主任总是不大回家,有时一个月回去一次,有时几个月才回去一次。他在学校有一间小屋子,屋子小,不仅因为地盘小,还因为空间也狭小,里间一张床占去大半,一张桌子占去小半,还有一张椅子,和一架放衣服的简易柜子。外间是一间小厨房,一套煤气灶具和一张小饭桌之外就是过道。两道门,外间是木门,能将所有主人不让进的人挡在门外,里面是门帘,一块布,一根铁丝和两粒钉子组合而成,放下来时能挡住试图钻进里屋的油烟和从门外缝隙往里面窥探的视线。
班主任通常都是比较忙碌的,通常都不在他自己的房里。他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不关门就走得无影无踪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记不清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到他的房间里去的,应该说那是一个下午,吃了晚饭之后,她收齐了作文本准备送到老师的办公室去。教学楼与老师的办公室不在同一栋楼房中。上到老师的办公楼上,不巧那天老师的办公室没有开门,作文本送不进去,她正犹豫,忽然远远望见班主任就在自己的房前和几个老师聊天。她灵机一动,反正是他的作业,直接送到他房里去不也一样。她为自己的想法而高兴,正好可以去看看老师的房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老师在学生心目中永远都有一种神秘感。再说,老师给了她这么多的帮助,她没有一点回报,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去看看他的房间,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虽然学校原则上不允许女学生单独进男老师的房间,但你确实想去也没有人硬要拦住你。再说,你也是师出有名,送作业本去!
班主任看着她手里的作业本,点点头说道,把作业本放在里面的桌子上吧。继续和几个老师聊天。
她进了老师的房间。
正是春天,刚下过一段时间的雨。一进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房间阴暗,地面也很潮。外间煤气灶上有一只锅,锅上散乱地堆积着一些碗筷,饭桌上有三四只盘子,两个盘子是空的,有少许的浅黄色的油腻沾在盘底,另外一个盘子中有几根咸萝卜。显然是刚吃过饭,还来不及收拾,就出去聊天了。走进里间,更暗,霉味更浓。窗户关着,恐怕是早晨起来时就没有打开过。玻璃上贴着厚厚的纸,几乎挡住了所有想进到房里的光。她摇摇头,把作业本放到桌子上。她回身就要出去,这样一个邋遢的地方,她不想多呆下去。
走到门边,她忽地停住了。多年以后,她仍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停住脚步,但她从来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她回身收拾了桌子上的空盘子放进锅里,舀了些水,连同锅里的碗筷一起洗干净了,涮净了锅。看看地面也是脏兮兮的,便拿起一把扫帚打扫起来。这时,班主任回来了,看到屋子里有一个人,吓了一跳。及到拉亮电灯,看清是她时,笑道,我当是谁呢?还以为是传说中的海螺仙女。
海螺仙女?她心里砰然一动。这故事她也听说过,传说海边有一个勤劳善良的年轻人,白天出去打鱼,晚上回到岸边的小屋子里休息。有一天,他回到家里时,发现有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很奇怪。后来,天天如此。终于有一天他想探个究竟,于是这天提前回家了。回到家里一看,原来家里有位美丽的仙女帮他做饭,收拾屋子哩。这位仙女就是海螺姑娘。她其实是一只海螺,因为被年轻打渔人的勤劳善良所感动,化作人形来帮助他。后来,他们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班主任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搅得她寝食难安。从那以后,她的一双眼睛便不离班主任的左右了。偶尔回家,她便带些山里产的竹笋,自家弄的苕干等物送到班主任房中。有几次还送了十多个鸡蛋。班主任当然没有白要她的这些东西,但也不是用钱来作为回报的,看到她没有钱买笔纸,就送她笔送她纸;看到她没有换季的衣服,就送她几件新衣服,价钱都不算贵。这一来一往之间,两人的感情就升温了,似乎心里都有些感觉了。班主任回到家里的次数也就更少了。
二、
班主任不回家去,却不能阻止他的女人不到学校来。他的女人一到学校,大家就都知道了。因为第二天班主任上课的时候,总是将衣领耸得高高的,似乎是想遮掩什么。学生们就从他讲课举手投足间窥见了他脖子上的爪痕,血色的爪痕。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与常时不同。
班主任是极有权威的,也只是在他的学生们面前,在家里,他是没有地位的,有他脖子上的血迹为证。这让学生们愤愤不平,更让那些涉世未深的女生们扼腕长叹。看着可怜兮兮的班主任,男女学生想不出任何安慰的办法来。
琼有着与众不同的想法,别人只是热闹的旁观者,而她,想探究这其中的奥秘,这种心理多半还是出于对班主任的热爱。周末没有回家的时候,她就会帮班主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洗衣服,洗碗筷收拾屋子,有时也帮班主任批改试卷。虽然两人的距离近了,但谁也都明白,他们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道德的,也是法律的。
天气渐渐炎热,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晚饭过后到睡觉之前,班主任的装束通常是一件衬衫和一件大裤衩。琼身上的衣服相对来说要多一点,但那外套明显过于细小,穿在身上已无法遮盖住她快速发育的身体。高一时看上去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到高二时就完全成熟了,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成熟的信息自然而然地溢出,无法阻挡。
在许多次外围谈话作为铺垫之后,突然有一天,她直奔主题,老师,看上去你和师娘的感情不太好呀?他一愣,没有明白她问这话更深层次的含义,用一种很古怪的眼光看着她。她却很勇敢,迎着老师的目光继续说,我看你对同学们那么好,那么细心,像我们的父母,以为师娘一定很爱你的,没想到——
她摇摇头,叹一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这事儿也不与你相干。
她无语,这些事情的确不与她相干。
天气有些闷热,汗水从她的额头渗出。她用手抹去。班主任去床上将一台鸿运扇提过来,放在她的旁边,插上电源,打开,一股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她坐在桌前,批改着前两天做的一份语文试卷。
改到自己的试卷时,她不好意思自己改,于是给他递过去。房间过于狭小,他坐到椅子上,她就站起来。他一边改,一边评说。她立起身,站在他的后边。他不时的仰头,对着她说话,似乎有一个柔软的物儿不时地轻触着他的头。开始还未在意,忽然之间明白过来,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放慢了评讲的速度,以便更长时间地享受这份温情。
天色渐暗,蚊子赶集似的从各个角落向两人包抄过来。啪啪啪,他伸手打死了几个,说了几个关于蚊子的笑话。她也笑了。他起身去点起一根蚊香,扯了一张硬纸,折叠成波状,将蚊香放上去,然后放到与她稍接近的桌子底下,叮嘱说,小心别踩到了。继续给她评讲试卷。
试卷终于评讲完了,她坐下去,他站起来。这一起一站之间,他们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似乎含着莫名的情绪。只是瞬间,他便低下头去,坐到了床沿。
开灯,白色的光溢满整间小屋。窗外忽然一亮,接着一阵轰响。
是打雷吗?
有人问,却无人答。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回听得真了。
是打雷,要下雨了。
自言自语。
你,你该回寝室去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窗外一团漆黑,偶尔有闪电时才看清窗外是一条河,翻翻还剩余的试卷,她说,照说也没有大雨吧,我再改几份。
周末的夜晚没有人查寝,学生们大多数都回家了。没有回家的,有的便早早地在寝室里睡觉了,有的还在教室里学习。是个自由的夜晚。
找了一本书,他坐在床沿看着。起风了,风从第一道门径直闯进来,吹得门帘像一面旗帜飞扬,翻起书页哗哗作响。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他起身去外屋将木门关上,门锁咔嚓一声响。她听到了这声响,心底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门是一道屏障,打开和关上绝对意义大不一样。她想不清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种感觉,和尊敬的班主任单独相处,感觉真好。
风一过,雨就来了。雨点声急如战鼓。
好大的雨!看来你暂时是回不去了。
她心底一个声音叫着,回不去才好。
雨下起来还真没有停歇的意思,不时地还夹着雷声和闪电。仿佛这天要将所有的雨水在今夜都落下来似的。闪电光亮,雷声热烈。
看来要停电了。
经验告诉他们,每到这个时候,电力局为了安全起见,总是要停一会儿电的。果然不到三分钟,电就停了,屋子里漆黑一团,唯有桌子底下的蚊香还红红的在烧,仿佛暗夜中微弱的一点星光。
一道强烈的闪电就映在窗前,接着一声破锣鸣似的雷就响在窗外。她惊叫一声,站起来,退到床边。恰好他也站起来去寻蜡烛。
别怕,有我哩。
借着一瞬间的光芒,他看到了她雪白似的脸和惊惧的眼睛,他伸出手去,触着她的腰,揽住,感觉她在颤抖。他紧紧手,别怕,有我哩。
他没有去找蜡烛,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先是摸着她的手臂,然后滑到了手指,用她不感觉疼痛的力度握着。
屋里屋外截然两个世界,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里面却安静详和。
怕吗?一个声音像从遥远的洞穴里传来,粗犷,寂寥。
不怕。另一个声音像冰下的泉流,干涩,凝滞。
忽然有一股幽幽的香气吸入他的鼻翼,不是蚊香的香味,是她的体香。他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急剧地膨胀起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向着那个部位涌去。他换了一下手势,双手搂着她,紧紧地拥她在胸前,那个充血而膨胀的部位接近了她的身体。她似乎也有察觉,身体愈加急剧地颤动。
我想亲你一下,可以吗?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他从来不做强迫别人的事,就是在这个激情澎湃的时候也不例外。
她无语,只是用手回应了他的拥抱。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在她脸上香了一下,她的脸颊好烫,仿佛白天的太阳将她晒滚了,而晚上的凉风还没有将热量吹去。她微微喘息,就像平日上到教学楼时的那种情形。很快,她的喘息变成了呻吟,他的嘴压在了她的嘴上。不自然的站立使双方都略感疲惫,换一种姿势就触到了床,他很轻易地就挪到了床沿,随着就倒在了床上。
不!不!
她似乎还残存着一点理智。不过这点理智之火并没有燃烧起来。
他的手再一次换了位置,从她的衣襟下而入,沿着细腻的肌肤向上爬行,极其迅速和熟练地就上到了高山之巅。风景这边独好。一颗珍珠似的小奶头在他的指尖拨动,每动一下她就呻吟一声。她的双手横过来,似乎想筑起两条防线,但空隙太大,根本无法抵挡他无坚不摧的大手。
我想吃你的奶。他又一次恳求。
不,不。
她能说的只有这个字了。可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苍白无力,不仅无法抵御他的进攻,还助长了他的雄心壮志。
他嘴里含混不清地要求着,却也片刻不停地寻找,很快,那两粒珍珠就成为他嘴里的龙珠了。
明白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益的,她逐渐松开了双手。
你坏。你不是个好老师。
我好想。我好久都没有做了。
她无语,明白自己今晚是无法抵御这个男人的诱惑了,过了今晚,她就从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女人了。虽然这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但她还是想到了。这个男人没有为难她,没有逼迫她,他只是有着男人的本能。他没有刻意去创造这样的机会,是她,让他有这样的机会,而他,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已。
三、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
一次又一次的苟合,让他得到了肉体上的满足,也使她品尝到做女人的甜美。
他们在快乐之时,都忘记了一件事情,等到他们想起来时,为时已晚。等到她的好朋友过了一个月零十天还没有来的时候,她的知识告诉她,她可能已经有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并让他拿主意时,这个男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像看一个天外来客,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脸扭曲,像一根天津大麻花。
为什么不?可我的好朋友真的没有来,过了十天,往日很准时的,稍有偏差,也不过两三天。她为他的表情感到疑惑不解,两个人在一起做了那么多次,又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为什么他不相信会怀孕呢?
真的不可能!他痛苦地叫起来,即使有也不会是我的。
一听这话,她跳了起来,老师,我还叫你最后一声老师。你说这话就太没有良心了。你要是不信相,我,我,我就死给你看。让你知道我是清白的。
望着窗外奔涌的河水,她翻到窗户上。
窗户上有钢筋做成的栏杆,她想跳也跳不出去的。不过,这表示了她的决心,也似乎显示出她的清白。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是你的,你不能不负责任。
他果然信了,一把拉住她,你别这样,我相信你还不成吗?
她委屈得要流出几颗珍贵的泪珠下来,但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她要将最有效的泪放到最值得流的时候流出。
他将耳朵贴到她的肚子上,笑说,真的有了么?我能听见他说话么?好像里面有声音的,是我的儿子在说话么?
在讲台上他看起来还像是个老师,可是现在更像是一个孩子,一个比她肚子里的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她笑道,傻瓜,才一个月,哪里能有什么动静,更别说他能说话了!
那得要多长时间?
你没听说过十月怀胎吗?
要十个月,那岂不太长了?
你想我生下来吗?
当然想。
可我现在还在读书,你想让我腆着大肚子上学吗?
他一愣,他还没有想到她还是一个学生,他将她当成自己的老婆了。那,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当然得你拿主意了?你是孩子他爹。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是孩子他爹!他忽然又痛苦起来,仿佛沉淀在池塘深底的烂泥被一根树棍搅动,泛出难以抑制的恶臭。
为什么你不相信这孩子是你的?她搂着他痛苦的头,轻轻地抱到胸前。仿佛他就是她的婴儿。
我,我,我根本就不能生育!
他说起自己的婚姻,说到了与妻子关系不和的原因。原来,他结婚有五六年,还没有孩子,妻子总说是他的原因,两人为此经常闹矛盾,甚至于大打出手。妻子人高马大,他最终不是对手,常常败下阵来。
她明白了他痛苦,她更同情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解决肚子里的孩子是迫在眉睫的事儿,越拖只会越麻烦的。
可他对这事儿总是避而不谈,总是很痛苦地抱着她,喃喃呓语,真的有了,我真的能做孩子他爹了?
爱一个男人是否就得为他付出一切呢?别人不知是怎么看待的,至少她是这样想的。她爱他,她愿意为他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当然,如果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允许的话。每一次的交谈以他的痛苦的哀求,她的谅解而告终。
长了十几年的肚子,总是干瘪瘪的,经过了爱的洗礼,每一天都有一点小小的变化。像是一团面粉,放在那儿,几乎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一旦加进酵母和水,立即就有反应了。躺到床上时,那肚子像一座隆起的小山丘。抚摸着小山丘,她没有喜悦,只有恐惧。夜半无人时,她对他说,你来得真的不是时候,你的生命还没有开始就注定已经结束,我不能要你,我还没有资格做你的妈妈,你的爸爸也不是真正的爸爸,他是别人家的男人。你是无辜的,可我不能不扼杀你,别怨妈妈!
回到家里,母亲以她锐利的目光看清了女儿身体的变化。母亲很惊诧,不知心爱的女儿为何变成这副模样。她紧张得不得了,琼,是谁的?被人欺负了么?她笑道,妈,你想到哪儿去了,没事儿,这几天肚子有些不舒服。没事的,你别瞎想。母亲说,琼,我知道的,别瞒着我。伸出手去摸女儿的肚子,说有两三个月了。我都看得出来,你在学校没人看得出来吗?你想怎么样?把他生下来吗?
她知道再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了,于是说,是班主任的。
母亲颤抖着,他,他,他不是有老婆吗?他这不是害了你吗?琼儿,跟他多久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他打算怎么办?他知道吗?
他知道的,他想我生下来。他的老婆和他结婚好几年了都没有孩子,他老婆说是他的原因。
那,那你还能读书吗?你这个样子,能上学吗?
她不能再犹豫了,我想上学,我想去做掉。
母亲摇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就不该让你爸爸借钱给你上学。你看看咱们这个家,容易吗?你还不争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多丢人!让我和你爸怎么去见人?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个不住。
都是他害的,我去找他就是。看到母亲可怜兮兮的,她忽地生出一股勇气,我去找他,让他负责!
母亲却又劝道,他有老婆了,难道要他为你离婚?
为什么不?这孩子是他的,他得负责任!
他要是不负责呢?他要是离不了婚呢?
母亲想的到底比女儿要多。
不会吧?他不是那种人。
女儿的心思仍然简单许多。她认为老师平时也常讲自己做错了事儿就要承担责任,他自己现在做错了事情,会不承担责任吗?
四、
什么?你要我离婚?和你结婚?他惊叫起来,像一只受伤的老狼。你疯了么?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能和你结婚吗?
为什么不能?她傲然问道。你不为我想,也得为你的孩子想想,你想把他生下来,你想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爹吗?再说,再说,你不是说你的老婆不能生孩子吗?
这是两回事!他断然说。和你结婚?不太可能。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我?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我是爱你,可爱你又能怎么样?这世界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再说,你又没有工作,我能养活你吗?
我不要你养活,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她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么的猥琐,像一个可怜的小丑。她终于怒吼道,为什么你做错了事不敢承担责任?
他注视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想不到平日里千柔万顺的她,也会生气,也会怒吼。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他痛苦极了,脸极端地扭曲,两手向空中挥舞,你,你不能逼我,你不能逼我!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是再想多少天也想不出结果来的。
离婚?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怎么会离婚呢?可我为什么不离婚呢?她对我又不好,又不能生育孩子。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我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琼多好,年轻,漂亮,对我又好,为什么我不能和她结婚?我怕谁?用得着怕谁吗?这年月,离婚都成了时髦的事情,没有人会指着脊梁骨骂的。我不能怕,我不要怕。我要和她结婚!对,回去我就离婚。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皮球,充足了气。站在老婆面前时,他却找不到开口说话的感觉。老婆轻轻用手指一戳,皮球马上就泄气了。老婆大笑,离婚,好啊,你总算提出来了,老娘等的就是这一天,老娘盼的就是这一天。说,和哪个小狐狸精缠上了?不错啊,很不错!离婚是可以的,可你总得对我有所表示吧?结婚这几年,你用了我多长时间?就算是一个妓女,你也该付帐的。我的第一次也是给了你,现在有人网上拍卖[ch*]女chu夜权,不多,也就十来万。然后每次减价销售,不问你多要,结婚六年,一年一万吧,总共也就不到二十万。
天啦!他一听就晕了。
你生是老娘的人,死是老娘的鬼!想跟老娘耍花样,玩手法,没门!你再敢提,小心老娘大耳括子打过来了。
你,你,你不要这么自私!他看着老婆逐渐抬起的肥厚的大手,顿时矮了半截,两只脚向开溜去,嘴上却还想显示一下男人的本色。
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这日子看起来挺惬意,但实质上还是不那么美好。
他恨自己,为什么别的男人玩女人没事儿,他一涉足就弄出庇漏了呢?这个女人要结婚,那个女人不肯离,他也不是一个好东西,为什么就没人愿意放手呢?有时候他真想让这两个女人放手一搏,战胜者就获得他。当然,最好是文斗,如果是武斗,还未开局,琼就会输的。这么一想,他发现自己跟琼贴得更近一些,他更希望与她同床共枕,共度良辰美景。但面对琼时,他却羞愧不已,他无法完成她交给的任务。
她淡淡地说,不是我要逼你,是你的孩子在逼我,都两三个月了,再不处理来不及的。想留下来,又没有这个胆,亏你还是个男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根本就不是男人!他痛苦地叫着。我不能和自己爱的女人在一起,又不能护照自己的孩子,我算什么男人!
她不忍心再看到他的痛苦了,她也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只是由于他的坚持她才拖到现在,现在他依然不舍,可她却不能为他留下。
手术是挺简单的。仰在手术台上,张开两条大腿,眼睁睁地看着一根铁管似的物儿伸进去,搅动,再搅动。疼痛是免不了的,叫了几声。一团血糊糊就被吸出来。那未出世的小生命就结束了他原本不该有的旅程。
走出医院的大门,她觉得这世界变了,变得面目可憎。天是那样的高远,须仰头才见,云是那么惨淡,像行将咽气的病人。路人在说话,声音轻飘飘的,车在动,像飘忽的流星,房子也在动,像婴儿的摇篮。坐在白马河边,她望着脚下的流水,水清澈透明,可以看见河底的细沙,还有倔犟的石头。
一列火车轰轰烈烈地从不远处的桥上通过,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大地微微震颤,像抖动的床。她忽然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座桥,正仰在他的床上,他像一列火车快速地在她身上奔驰着。
远处的草滩上有一群牛,牛儿们在悠闲地啃着衰草,牧人不知哪儿去了。此时,他们也不用担心的,在这一大片草滩上,牛儿们有吃的就不会跑掉的。正想着,忽见一头牛闪到另一头牛的身上。她心中一动,忽地感到下面就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泄下来。
太阳斜斜地照着,拉长了岸边的树的影子。林子很密,像一团乌云。又像是一张布幔,遮盖着林中的秘密。可有些是遮不住的,比如声音,那声音放肆地在林中响起,是男女声的和弦。有无比的兴奋,亦有浅浅的痛楚。
林中的声音停住了,两个穿红着绿的男女走出林中,一直走到她坐的乱石丛中来。陡然间看到她,两人都是一愣,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河水中洗净了手,相互还往彼此身上洒水。他们都很年轻,快乐是他们的天性,他们没有顾忌。
她特意去看看那女孩子的肚子,平平的,像是可以纵马奔驰的草原。
感觉有些累了,她闭上眼睛。他们说笑着远去,迅即地消失在树林中。
像是梦,又不像梦,身子轻轻的,像游荡在天宇中的云,又如大海中的一叶小舟。
她忽然看到了母亲,看到了母亲瘦弱的身躯微微地颤动,看到母亲发暗的眼睛盯着她的肚子,那双磨出老茧的手伸过来,却在空中停住了,从她发涩的喉咙中挤出几个不联贯的字符,女,儿,做,了?
妈——
她睁开眼,母亲不在跟前,眼前是小河的流水。
妈——
她喊着,仿佛眼前这条河就是她妈妈似的,她的泪珠儿忍不住流下来,一串串的,像珍珠店里削价的珍珠。泪珠儿滚到河里,立即与河水融合,仿佛这一河之水都是她的泪。这河以后该改名叫珍珠河了。
太阳像是怕看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趁机缩回身子,躲进山洼里去了,一道残红映入水中,她的泪又成了血泪。
夜风渐起,暮色正浓。她抖动着身子站起来,回到堤坝上时,眼前的市镇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她停顿了一下,作出一个决定。然后向灯火最亮的地方走去。
五、
东湖宾馆的经理矮矮的,胖胖的,两只眼睛总是眯缝着,轻易不大睁开,突然睁开时会把你吓一跳的。经理用他特有的从眯缝的眼射出的光透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好,很好,先到桑拿室做一个月,月工资一千二。
什么?听到这么高的工资,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一千二?怎么可能?她的班主任曾经跟她说起过他的工资才五百多块,一千二,岂不是比她班主任挣的钱还要多?
不愿意?那就加三百,一千五吧。经理显然误会了她傻愣着的意思,继续补充说。
过来另一位男的将他领了过去。那男的带她到七弯八拐的进了一处房子,将她交给一个叫梅姐的女人说,新来的,好好安排安排。
这女的二十来岁,很漂亮,但浓妆掩饰了她内在的一些东西。拉着她的手,那女人说,不错,皮肤真的很好,脸相也不错。以前做过桑拿吗?
她摇摇头。
没做不要紧,男人也不在乎你会不会做,只要你能让他们高兴就行。
让男人高兴?她心里一格登,女人能让男人高兴的是什么事儿?她不明白。
好啦,今天就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工作。那女人说,带行李了么?有换洗衣服没有?看她手里什么也没有,连忙掏出两百块钱,先拿去用,买些换洗衣服和化妆品,女孩子嘛,不打扮哪成?
她受宠若惊,没想到这里的人对她这么好。
用那个叫梅姐给的两百块钱去街上买了换洗内衣和抹脸霜,回宾馆洗了澡,睡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她感到真是幸福极了。
不用多说,这女孩子就是琼。
第二天,梅姐给她介绍了她们的工作,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给男人洗澡。
给男人洗澡?她叫起来,这男人都是孩子吗?
梅姐笑说,他们比孩子还要孩子。
那,他们是什么人?
两种人,一种是有权的,一种是有钱的。但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给钱,什么事儿都得做。他们只会挣钱,其余的我们负责替他们干好。我们去挣他们的钱。
明白了。她想,我一个小女孩子给一个大男人洗澡,那还不丑死了,就是与班主任做了那事儿后还没有给他洗过澡哩。我不干!
她想走。梅姐笑说,没什么,洗过第一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男人嘛,别看他们的块头大,可胆儿小,只要你掌握分寸就没事的。再说,你不是要挣钱吗?想挣钱可也不容易,有付出才有回报的,付出越多,回报也就会越多的。
她听得似懂非懂,但要挣钱,她还是明白的,她借了梅姐两百块钱总得还人家的。还没开始干怎么就觉得自己干不下去呢?总得试一试吧。刀山火海,都是自己找来的,闯得过得闯,闯不过也得闯的。
第一位客人是个胖子,一身的白肉堆在按摩床上,像一头刚宰的已经剥去毛的猪。
按摩房都是单间,隔音效果特好,有任何动静近在咫尺也都听不见的。
是梅姐推她进去的。她一进去,梅姐就将外面的门套上了。
按摩房里热浪翻涌,一会儿她就感到燥热,可她还是多穿了一件衣服,将自己掩得严严实实。
小姐,过来呀?
她还在犹豫,那胖子已经急不可耐。她向前走了一步。他又喊了一声,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是新来的?胖子显然发现了些什么秘密,有些兴奋地说,别怕,我这人挺好的,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儿。
男人嘴里都是这样说的,内心里恨不得马上就干那事儿,嘴上却颇显君子风度,她的班主任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是第一次按摩吗?胖子问。
是。她答。
以前是干什么的?
读书。她实话实说。
你是学生?那胖子显然有些吃惊,是在校学生?
不是,我现在决定不读书了。
胖子略欠起的身子又伏下了。为什么?读书不好吗?
家里穷,读不起。再说,我也不想读。
没有读书多久了?
她不想说昨天她还在学校的,于是扯谎说,从七月份起吧。
啊,有好几个月了。胖子算了一下说,这些时都在干什么呢?
在家里玩。她继续扯谎。
胖子显然又有些兴奋,来,小妹,帮哥哥按摩按摩。
年纪都跟她父亲差不多的人,还让她叫他哥哥,真不知羞耻为何物?她走到胖子跟前,伸出两手,好久,她的手都不知怎么落下去。
按呀?别老是傻愣着。
她的手终于落下去,落在胖子的背心上,触到那堆肥肉时,她像是到菜市场去割肉时不小心指到了肉堆上,一阵恶心。
动呀?胖子催促说。要不,我来给你示范示范?作势要翻起身来。
不,不,还是我给你按吧。她急急地说。她不愿意躺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手指迅速动起来。她其实也不懂按摩之道,不过来这儿的男人也并不真的想追求按摩的那种效果,他们仅仅寻开心而已。
胖子说了几个笑话,她也笑了,情绪松懈,心情好了,手指也自然些。她就一边和他聊着,一边手指在他身上揉动着。
你不热吗?胖子看到她穿着整齐的衣服,要是热,就把外套脱了吧?
没事儿,不热。
她不敢脱,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小背心了。
看来你还真的是个新手。
我本来就是个新手。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
真的?那我很幸运啊。你叫什么名字呀?能告诉我吗?
你叫我琼就行了。
琼?胖子叨唠一句,这名字挺好的。琼,我可以和你交一个朋友吗?
琼笑起来,交朋友?可以啊,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吗?
我是说,不是一般的朋友。
不是一般的朋友,那是什么朋友?忽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通地红了,好在她的脸在热浪的刺激下本就红红的,再红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胖子说,要是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是朋友怎么可以要钱呢?她佯装不知道。
胖子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势搂到怀中,凑过嘴来就要吻她。
她用力推着,你说过的,你不会强迫我的。
可我,可我,等不及了。胖子一扭身,身上的毛巾滑落下去,显露出他光溜溜的身子。两腿间昂然有一架愤怒的大炮。
不,不,你不要这样,我要喊了。她恐惧万分,没想到这人说话不算话。
他将她按在按摩床上,解开她的衣服,里面小背心露出来,涨鼓鼓的两只奶子毕显于他的眼前。他贪婪的目光盯着,两只肥厚的手压上去,揉搓,像揉一团面。
我真的喊了。她依旧在挣扎,可一阵阵兴奋从胸前辐射开去,立时涌遍全身。她知道自己快要挺不住了,呻吟着说,你说过给我钱的,你说话算话吗?
六、
有一种男人是最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的,这种男人就是有权的。有钱的男人也愿意花钱,但那钱一般都是花在有权的男人身上,因为从那里可以得到更高的回报。有权的男人所花的钱当然也不是自己挣的,那钱从四面八方以各种税费的名义聚来,只用四个字“同意报销”就变成他的了,花在任何地方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当然花在小姑娘身上更有一番风情。以前,如果有哪个官员下身出轨,尚有作风不正的错误,现在,能多找几个小姑娘倒是一种本领,一种魅力。自古以来,中国官场与妓女之间就流传许多佳话,最有名的当然就是玉堂春了。玉堂春是京城有名的妓女,遇上了高干子弟王景隆,两人一见倾心,海誓山盟,如胶似漆。后来,王景隆万金散尽,老鸨便将玉堂春卖给山西的一个财主。王景隆金榜题名,选为山西官员,正巧有一桩案子摆到他的面前。一看那被告,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妓女玉堂春。于是他将她解救出来,两人终成眷属。写就一曲千古佳话。
琼在东湖宾馆干了一年多的“洗澡工”,有了不少的积蓄,不仅在县城买了房子,还将父母都接到了县城里住着,吃香的,喝辣的,过着如同天堂一般的生活,与在农村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她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想当一个教师的梦想。
有一天刚洗完澡,对着镜子正欣赏自己的身体时,忽然看到肚脐下有几个小小的红疔子,用指甲去钉,有些痒,抓了几下,没事了,以为是什么虫子咬的,也不太在意。过了几天,红疔子越来越多了,更痒得厉害,便偷着去看医生。医生给她弄了些药,嘱咐她要多休息。她答应着,可她哪里来的时间休息?一天不干活儿,要损失上百块呢!但红疔子以星火燎燃之势迅速在她的周身漫延开来,手上,脸上,屁股上,ru*房上,无处不在。那个叫梅姐的见此情形,又给了她两百块钱说,你不用再上班了。她终于得以回家休息。
那天她正好在家,父母已经将饭菜端上桌,喊她吃饭,她应了一声来了,就出了房门来到饭厅。这时门铃响了,母亲说我去开门,她离大门近,说我去开吧。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看,愣住了,原来外面站的人是她高中时的班主任。
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道,原来是老师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请进来坐。
班主任有些畏缩,抬头朝门里看了半天,似乎想看清里面有什么人没有,但除了她低头吃饭的双亲,里面再无任何外人。我,我,我可以进来吗?
瞧你说的?就是请也请不来的呀?真是稀客,进来坐吧。让到屋里,又说,吃饭了没有,没有吃,就在这里随便用点吧?没什么好菜就是。
进到屋里,班主任还是有些不自然,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欠着身子说,你们吃饭吧,我只是来看看,没什么事儿的。
你真的吃了?琼一边坐到饭桌旁,一边问,到我这里来不用客气的,就当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这几句话让班主任心里很温暖,他强忍着肚子的饥饿说,我不饿,你们吃饭,我坐一会儿就走。
他明显地看出了另外两个人对他冷淡的态度。
那你开电视看看吧。
班主任拿来起遥控器,抖抖瑟瑟地弄了半天没打开电视。琼起身走过来,接过遥控器,啪地一声打开,电视里一阵音乐响,正是新闻三十分的音乐。
琼又去倒了一杯茶端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老师,你喝茶!
班主任欠起身,好好,你去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班主任一直等她们吃完饭,还没有开口。琼也坐过来,与班主任坐在一张沙发上,班主任向一侧挪了挪。琼见状,故意又向他身边靠靠,班主任又向开挪动一下,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琼低声笑说,老师,你原来不是这样呀?
班主任立即红了脸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琼说,都过去很长时间了,还提它干嘛?再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的。
琼略抬头看着班主任,一年不见,班主任就显得老了,一张曾经光滑的红润的脸,如今看起来像晒蔫了的茄子,脸儿都打起了折;曾经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的眼睛,如今看起来也满是忧郁;坐在那儿,搅着一双手指,显得忐忑不安,显然没有当年的风流倜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了。是什么事情让他变成现在这副近乎窝囊的样子呢?
她心里突然有了好奇,于是柔声问,老师,你现在好吗?
班主任再一次听到这贴心的话儿,鼻翼一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一年多来受到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自从去年琼神秘失踪以后,他就怀着深深的深深的内疚,他知道她完全是出于他的原因而失踪的。他去过她家,找到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没有更多地埋怨他,只是一个劲地说琼命苦,书也没能好好读完。他关心的是琼到底上哪儿去了?在他的一再追问下,她的父母终于说出了她的去向。他没有再去找,回到学校只是淡淡地向学校报告了她不能读书了。流失一个学生,尤其是一个女学生,在学校看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并没有人去深深地追究。这件事情似乎也告一段落。但很快,班主任就听到学校有人议论,琼没有读书的原因是因为他把琼的肚子弄大了,琼才辍学的。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情愫被挑动起来,以前他认为他只是想玩玩她,没想到的是,在他灵魂深处,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女孩子。这种情感一直折磨着他。每当上课时,他看到了她的那张空桌子,仿佛就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音容笑貌。他时而兴奋,时而忧伤,情绪的多变使他无法找回当日讲课时肆意发挥的感觉。他要离开。
促使他坚决离开的原因是,他的妻子听说了这事儿后也到学校与他大吵大闹一通。于是,他玩弄女生的事全校皆知。他再也无法立足了。于是他离开了学校 。
听完他的故事,琼的眼圈也红了。她曾经深爱着的这个男人竟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是她没有想到的。
你受苦了,这事儿都怪我,当初我不该那么任性就从学校离开。其实手术都做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停了一下,她又问,你和她还好吗?有孩子没有?
班主任轻声说,我们离婚了。
琼无语,泪水从眼角滴落下来。
2006-1-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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