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题记
他在电脑前掏出香烟,随便抽出一支点上,然后狠狠地吸上一口,最后悠然地吐出无数个烟圈。
在这一连串的动作后,他开始想念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
她是他口中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
她坐在电脑屏幕前看他的博客,想象他抽烟的每一个姿态,是否跟那个远在邯郸的男子一样,肆无忌惮。
他终于,是这样失去她了么?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仍是那样地鲜活、饱满、张扬,他本来是要给她欣赏、赞扬和宠护,而他却任由她,这样萎谢在他面前,他心如刀割。
他看着她在他面前那样嚎嚎大哭、声嘶力竭到泣不成声、转身跑掉之后,慢慢黑了下去。
他将是,这样地失去她了。
她知道自己终将是萎谢了。
她知道自己终将是逃不过一朵花开的时间。
她终于不再对抗命运,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是别人的男人。
她终于知道放手也是一种幸福。何必去强求,何必自欺欺人,何必委曲求全,何必折磨自己,何必呢?
在那个分手的夜晚,他看见她颤抖的肩线,懊恼不已。
他竟然将她伤害成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有罪,罪不可赦,足以诛死。
可是却没有人给他订罪,可是却没有人来惩罚他。
他于是只能对她说,对不起!
她听着那三个字从他的口里悠悠地吐出来,那样的无辜,像个孩子。
可是她是不会接受的。
单单一句对不起,欲盖得住多少心碎?
她很想知道,他在辜负她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感受?
是不是因为是她先追他,是她先主动,所以他不把她放在眼里,可以不在乎她是否受到伤害?
至那夜后,他每天都看着她冷漠地经过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决绝地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景。
他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像陌生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
他只知道,她曾是那么爱他的女子呀!
她在楼道里接通他的电话,不知是喜是悲。
在他柔和的声音里,她伪装的坚强像一堵倒塌的墙,狼狈不堪。
她和他在约定的地点见面,他又迟到了。
他始终是英俊的,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乌黑飘逸的头发,浓密的眉毛和黑亮如寒星的眼睛。他一直那么好看,所以他一直有理由,习惯她的等待和容忍。
而她渐渐失去希望。
他带她去了一间ktv,唱歌。
一间包厢,两个人。却早已失去了暧昧的气氛。
他把灯熄掉,坐在黑暗里听她唱歌。
她专注地吟唱那些悲伤情歌。
电视屏幕的光反照在她的脸上,他看着她落寞的侧脸隐隐地有种心痛的感觉。
但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唱得挺好的。
她在偌大的空间里幽幽地唱,他隐没在黑暗里。
她感觉自己在唱独角戏。
在他的剧本里,她从来都是演着自己的缠绵悱恻。
她唱的全是张惠妹的歌。那些散布在街头巷陌的情歌,就像她逝去的爱情一样,令人心碎。
她唱《哭不出来》。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等到思念像海/淹没我而爱已不在/在你的爱之外/我在哪里存在。
在他的爱之外,她在哪里存在?茫茫人海,只能流浪。
她唱《剪爱》。把爱剪碎了随风吹向大海/有许多事任泪水洗过更明白/天真如我/以为张开双手就能撑得住未来/而谁担保爱永远不会染上尘埃。
她以为放低姿态就能拥有他的爱情,谁知道原来他什么都不想要。
最后,她唱《解脱》。解脱/是肯承认这是个错/我为什么还不放手/你有自由走/我有自由好好过/解脱/是懂擦干泪看以后/找个新方向往前走/这世界辽阔/我为什么怕分手的伤。
她爱上他是个错,所以解脱出来好好过。
那些歌词里面勾人眼泪的字眼像一把刀刺入他的胸膛,钝重而无声,令他窒息。
他付完帐后走出那间ktv,觉得格处轻松,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走在他的右边,一贯的位置。
他听到她突然说,你终于摆脱我了。
他觉得很反感,他讨厌她说这句话的样子,似乎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一样。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说,那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不要搞得像陌生人一样好不好?
她听到他的肯求,很难过。
她和他的关系竟沦落到需要语言说明的地步了,有点可悲。
她听到他说,至少见了面打个招呼嘛!
她说,我不会打。
他退一步说,那笑笑也行呀!
她又说,我不会笑。
她一直是任性的孩子,一直是他认为的那种有很多坏习惯的独生子女。
但是她只是任性,并没有恶意,她仍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他把她的拒绝理解为恨。
他在自己的博客里打上那些令人揪心的文字。
他记得她说过她是爱则至死不渝,恨则刻骨铭心的女子。那么让她恨他吧!一年、二年、十年……甚至是毫无距离感的永远。
她在一次无意中看到那些文字,很惊讶。
她从来没有恨过他。哀莫大于心死,她只是漠不关心。
他霸道自私的言行就像一把刀在她心上戳来戳去,戳得她都麻木了,不痛了。他是不把别人的心当成个东西的。说这话,她已经没有恨,她心里也没有那些东西了。
他在夜里,点上一支香烟,不抽,只看忽明忽暗的烟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
他在回忆。那个电话,那句分手的话,在那个夜晚被风吹散,找不回来。
他就这样失去了她。
可是,他开始想念她。
他扭开台灯的开关,开始读她的文字,伤感而冗长。
他看见她的文字中写道:爱上你,情人便成了我唯一的出路。
可是他竟将她唯一的出路都封锁了,他竟将她最后的希望之火都按灭了。
他把她的爱情扼杀了。
她开始失眠,那些有关他的往事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她开始听音乐,一遍又一遍。
她一失眠就听音乐,越听音乐越睡不着,她进入了恶性循环。
她开始看书,不分日夜,沉浸在别人的爱恨情仇里。
她只想忘记那些伤心的过往,她只想学会珍惜爱自己的人,永远的远离伤害。
但她总是败给自己,一遍又一遍读他写给她的信,一遍又一遍的浏览他的博客,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泪流满面。
她还记得在上个学期的最后一天,他说他可以做她两年半的陈清。
两年半的陈清哦,她把她所有的爱情给了他,却换来了一场伤心。
他曾经答应过她,做她两年半的陈清。在她离校的最后一刻里,他答应了她。
他看见她听到他的承诺时,高兴的像个孩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他看着她在那么甜蜜的期待中回去了。
他的心里很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跟时间对抗。
他不想回家,但他又好想回家。
她用了那么多的眼泪和难过,终于等到了他的承诺。
他说,我可以做你两年半的陈清。
可是她要走了,她要回去了。
她不想回家,但她又好想回家。
他在她走后的第二天晚上接到她的电话。
她说,我到家了。
然后他听到她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甚至都没有说一句“我想你”之类的话。
他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其他人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在听到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后,听到她说。
她说,我妈在叫我,先聊到这儿吧,过年我给你电话。
他说,那好,你忙吧!
他忽然很难过,还有一点失望。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明天他就要回家了,回到那个温暖了他一个青春的女孩子那里去了,他会想念她吗?会吗?
她在她到家的第二天晚上给他打电话,因为他说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宿舍,她怕他寂寞。
她听到他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无比激动,但是她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傻话。
其实她是多么的想他,但她却没有说,但她却不能说。她看着她妈在她的房间来回穿梭,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他在这个电话后会不会把她抛之脑后。
她不知道,所以有隐隐地感伤。
他在正月初一再次接到她的电话。
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隔着高山流水给他送新年祝福。可是他很失望,很难过。
为什么她总是晚一步呢?这是不是命运?
你不是说过年打电话过来的吗?他的语气带着些责备。
他在大年三十的夜晚一直在守岁,一直在守候那个他许给了两年半承诺的女子的电话。
可是她没有打来。
而他渐渐地失去了去爱她的勇气。
她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开始发烧,然后昏睡。
可是她答应过那个许给了她两年半承诺的男子要给他电话的。可是她一直昏睡。
在模糊的意识里,她似乎看清了命运的走向。
晚了,一切都晚了。她哭了。
在冰冷地夜里,她流下热泪。
第二天,她打电话给他。
她跟他道歉,她跟他撒谎。
她是那样清楚,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她确实失信于他了。
真话又能怎么样呢?
时间能倒回吗?
他在那个寒冷的假期里,和那个温暖了他一个青春的女孩子见面了,有短暂的相处。
她开始遗忘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
他开始在他身边的女子怀里沉沦,忘记了她,忘记了他对她的承诺,忘记了全世界。
他只知道,拥着身边的女子,就拥有了一切,就拥有了全世界。
她在那寒冰的假期里,想他,每天。
想他,似乎是她唯一的温暖。
她又开始坐在电脑前写博客。一整个寒假,写的全是他,写的全是她对他的思念,写的全是她对他的期待。
因为有着丰盛的期待,所以暗淡的生活也可以维持。
她写《我们的爱可不可以不爱伤》,那样的忧伤。
她说,两年半的陈清,我把我所有的爱情都给了你,请你珍惜,一定珍惜。希望我们的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他是情人节那天到校的。
他开始躲避她,那个他许给了两年半爱情的女子,那个满怀期待等待他去爱的女子。
他却只能躲着她,因为他始终不爱她。
在这个浪漫的情人节里,他原本应该做她的情人,给她鲜花,给她拥抱,给她一个深情的吻,给她一个温馨的长夜。
可是他却不敢见她,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在情人节的下午得知他来校的消息。
她满怀期待,她望穿秋水,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在那个夜晚。
可是他没有打来。
可是他始终没有打来。
没有等待过的人,也许永远无法体会,因为期待而空守的等待。
在沉寂一周后,他接到她的电话。
他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她说,我们需要谈谈。
他说,好。
他知道该面对的,躲避不了。
他们并排着向前走,一路沉默。
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不再滔滔不绝,不再无所顾忌;取而代之的是她脸上无尽的哀愁,无边的忧郁。
他开始说话。
他说,我是故意躲着你的,因为我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的话像个晴天霹雳,在那瞬间把她对爱情的幻想打回原形。
她如同婴儿一样,失去了表达的能力,也失去了主动权。
她至始至终都是失去主动权的一方,所以一切任人宰割。
她说,你可能还不适应,我可以等。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的,但是,就像野兽一般张牙舞爪,非要背水一战。
他觉得她是他梦想的一个出口,在他看到她文字的那刻起。
他还记得那时他对她说的话,无奈而心痛。
他说,相见恨晚!
可是,他不想失去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尽管他不爱她。
他说,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她还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令她掩面而泣的话。
他说,相见恨晚!
但是她在他灿若桃花的笑容里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像一只困兽,不由自主。
她向来是对爱情坚决的女子,一旦爱了,就不会放手。
她于是对他说,让我做你的情人吧!你可以做我两年半的陈清吗?
她在他面前放下所有的骄傲,用最卑微的姿态等待,只因为她爱他。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爱感动了上苍,竟然在那个雨夜给了她一轮月亮。
她听到他说,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她似乎不相信,她要他重复一遍幸福的感觉。
他说,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他给那个温暖了他一个青春的女孩子打电话。
他向她坦白,他说他接受了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了。
他听到对面的哭诉。
他心痛。对面的女子是他的爱呀,他怎么舍得伤害她,怎么舍得?
他于是在那一刻选择了对那个敏感而神经质女子的放手。
他说,我们分开吧!
二十四小时的爱情,他和她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一天。
他看着那个敏感而神经质的女子,转过身狂奔而去,如一阵风,吹乱了他的心。
他回到宿舍,躺下。
他开始失眠,在此起彼伏的鼾声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楼道的灯光幽幽地射进来,昏黄的光,隐约的影。
乱花渐欲迷人眼。
得失之间,甚难取舍。
却不过一念之间,灰飞烟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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