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年　那　滋　味

一些事情很令人伤心，便会永远记住；有些场面很感人，也会使人念念不忘；有些事情等你活了多年以后，才恍然感悟，而那个滋味当时你却说不清道不明。

记得儿时，天天盼过年，因为过年可以给我带来无穷的欢乐，母亲做的年夜饭，一件新衣服，一个苹果，几块糖块，还有那一挂小鞭，有时还能得到几毛钱的压岁钱，就这些足以让你感到那渗透全心的温馨。那无忧无虑的欢乐，总希望天天过年才好，那时是绝对考虑不到父母的艰辛，更体会不到生活的残酷和岁月的无情。

长大了到了青春的年龄，正好赶上那史无前例的岁月，过年都革命化了，谁还敢想过大年。

那是一九六八年十月我和小弟一起到辽宁西部山区插队落户，去了才三个月，就赶上要过春节。知青中提出了：不回城在农村和贫下中农一起过革命化的春节的口号。可是一进了腊月，点里的男女生还是今天一个请假，明天一个家里来了电报，不几天只剩下几个人了。我鼓起勇气向队长给小弟请假，让小弟回家过年，我留在农村过年。到了年三十，全青年点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和一个个卷起来的行李，一种从未有的孤独，一种从未有的想家，伴着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要是不过年该有多好，不过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孤独，不会有那么多的思念，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企盼·····

我根本没有心思做饭，我点上油灯，坐在炕头，平日里的刚强也不知都哪去了，小油灯那桔黄色的火苗轻轻地晃动着，我仿佛看见妈妈那慈爱的面孔，看见弟弟妹妹坐在桌前等着什么·····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把我的幻境打破。我急忙下地开了门，只见房东大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后面跟着队长、妇女队长，还有队里一大帮小青年。大家把随身带来的瓜子、大枣、粘豆包，摆了一炕。大娘说，先趁热把这碗酸菜馅饺子吃了，明天上大娘家过年，大娘给你炖肉吃。那帮小青年们，这个拉我到他家过年，那个让我上她家过年，好不热闹。队长发话了：“今晚咱们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赶明个，小冯啊，你就挨家轮着过年好了“。大家吃着，说着、笑着，谈论着生活，盼着明年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虽然没有鞭炮声，没有锣鼓喧腾，但大家的脸上却喜气洋洋，小屋里顿时充满了生气，直到很晚了，大家才离去。临走前，队长又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禾，让几个女青年留下来和我作伴。　

这一晚上，我失眠了，想得很多很多，不知为什么，我流泪了·····

如今，多少个春节过去了，但那第一次离家，在外过春节的情景，总是时常出现在我记忆的帆面上。不知怎的，在那凄楚的伤感中，总有一种情愫在涌动，那些纯朴的山里人，他们一个个善意的眼神，一张张真诚的笑脸和那充满爱心的举手投足之间，就象好雪片片润泽着我的心田，使我难舍难忘。尽管这些早已被时光融化成了淡淡的苦芳，淡淡的苦味，淡淡的却永远不会淡泊，珍藏在我每一个不曾失落的日子里。

2007-9-1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