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如歌的风景，却闻到刺鼻的忧伤。

很长时间里我看着一些景象或回忆一些情感时会觉得他们是那么地触手可及，可在我伸手想要抓住的刹那，却成了散落一地的玻璃，无从拾起。

我喜欢在深秋的黄昏独自趴在阳台上看那些树木，如果用别人的话来说，我是面无表情，因为我的脸上没有哭或是笑的征兆。但我不这样认为，在我眼里，没有笑并不代表忧伤，没有哭也不全是快乐，所以我说我是一种脱离了忧伤和快乐本质的表情。我看见鲜红色的枫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像一个一直在寻找出路的愚人终于看见了光明，然后死心塌地投入进去，永远不会再有别的期盼。这种很宿命的情景每次都会深深触动我心里最保守、最底线、也是最柔软的性情本质，是它让我知道了生命竟是以如此卑微的方式而结束。

的确，世间的生命大多是易逝的。即使青春无敌，岁月的风雨依然会在生命的实体上划下深深的裂口、留下清晰的伤痕，这近乎苛刻的行为是那么残忍、触目惊心。可我不该为此而难过，因为我知道生命只是消失在我们注定要出现的地方。出现是偶然的，而消失是必然的，生命来自千万人，又将回到千万人中去，这是不变的真理。

更多的时候我会想象着自己所渴望的地方，我想那个地方应该是一座山丘，有高可参天的大树和落满枯叶的短径，以及许多不具有伤害性的动物。我会一直在这条路上行走，脚下的落叶迸发出断裂的声响，疑是一段段历史的终结。我仰望树木和飞鸟，就是这样的一些生物见证了历史的兴衰荣辱，经历了时间的洪流而一如既往，那些树木照旧落叶再到新生，那些飞鸟依然发出没有丝毫差异的鸣叫。我就这样继续走着，让唐朝的烟尘和宋代的风雨冲刷掉我最后的一点少年英气，慢慢变得忧愁和衰老，我忽然间意识到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小路，它是整个社会发展史的缩影，任何消逝了的事物都可以在它上面找到些须的痕迹，我的身后是早已掩埋了的历史，前方是看不清楚的未来。我就这样走，只有我一人，只有孤单陪着我，只有向前。

记得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每次上学都是做公交车，这便是在那极度绝望的三年里唯一能够让我感到欣慰的事情了。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放松身体，放松心情，很随意地偏着头看窗外的景物，像我那些伤痛的记忆如风般急速逝去，没有一点容忍的态度，仿佛觉得身处的公交车就像是一个极其安全而又封闭的庇护所，和窗外的一切隔绝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我看见前排的一个女性把窗户开得很大，风力以一种不可抵挡的感觉吹动着她的头发，偶尔她把手掌伸到窗外，感受风的强烈，也许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柔和才是风的代言词吧！车停了一下，上来了几个中年男子，他们像失魂落魄的失意者，低着头上车，低着头买票，低着头看脚下的烟蒂，低着头回忆自己的伤痛。车猛地转了个弯，无数人聚拢在我的身旁，然后再汹涌地离去。顿时，我觉得这辆车比车内的人更加宿命：每到一个站台都要停下，然后驶去，车上的人缓缓续续得离去，车外的人互相争夺着上来。这辆车装载着太多人的痛苦和压抑，却没有任何办法和力量将它们删除开来，也只有继续承受着。她不知道这种承受的期限到底有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更或许是永远。

时间开始在浑浊的无意识里来回漫溯。疾驰而过的风中夹杂着多少咸涩的泪水？我用红肿的双眼凝视那凋谢的花朵被泥土掩埋，那沉重的叹息和泛黑的血液被泥土所腐蚀，花朵的生命也是宿命的，活着鲜艳光华，死后静默灵魂，而这一切也只有自己来欣赏了。

夜已渐进，窗外无尽的天空被星辰点缀得神秘而幽静，远处昏黄的灯光不知何时暗淡了许多，白天嘈杂忙乱的声响还在空旷的操场上飘浮，挥之不去。月光如水，柔和地照射着我内心充斥的忧伤，倒影在流动的空气，内敛、含蓄。

当我的寂寞与忧伤开始沉沦、张狂与漠然开始飞扬，我会想起海子——那个想把家建在海边看春暖花开最终却选择卧轨自杀来结束自己年轻生命的天才诗人——以及对梦想的吟唱：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7-9-15 19:13:1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