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雨后(回乡系列文六)秋粼

发表于-2007年09月14日 晚上10:10评论-2条

雨后

(回乡系列文六)

雨,终于停了,放下整理了一半的民歌,走出坐了七个小时的小屋,慢慢地踱上阳台,赏雨后之景。

麦子收后种的黄豆,一夜之间被雨拔高了一大截,嫩的绿,晃人眼。沟沿上,樟树挂满了毛绒绒的白花,像一只只小灯笼在风中摇曳,香气扑鼻。挺拔的柏树,挂着数以万计的露珠,似笼着淡淡的青烟。风儿伸臂一摇,露珠儿蹦蹦跳跳,青碧如洗的屋瓦便似一个玉人儿在抚琴,叮叮咚咚,不绝于耳,醉人心神。柔骨若钢的竹子,轻轻一摇头,一摆手,脚下的南瓜叶儿,扁豆叶儿,便一阵欢叫。芋头如荷的叶子上,一颗玉珠儿摇来滚去,滚不出那小小的圆。桑树接不住雨,贼头贼脑地想偷栗树上的露珠,栗树一脸的不高兴,露珠抿着唇儿轻笑。红薯藤儿跑得真快,前天还在垅那边,今天已在垅这边。一袭绿裙的秧苗,摇着头,晃着脑,摇晃得露珠儿站不稳脚“卟通”,“卟嗵”跌倒在水里。青蛙擂了一夜的鼓,在养精蓄锐。弹了一夜琴的虫子,累得眼儿难睁,手儿难抬,枕着绿草在休息。

三步处的水泥栏干上,十只蛞蝓,慢慢地走着。阳台有三米高,光滑如玉,它们是怎么上来的?园里有那么多的嫩菜叶不吃,到阳台上来作什么?是上来看屋中的人,还是看屋中的物?抑或什么也不看,如人外出——散步。

从小择菜割猪草便怕蛞蝓,每次一捏到那滑如泥鳅,软若蚯蚓的肉条,便吓得手脚发颤,脸色发白,直到跺成泥,剁成酱,跳若奔兔的心才平复下去。因为怕,从没仔细看过,二十多年过去了,已没了当初的怕,只觉得好奇。

走上前,蹲下去。蛞蝓迈着小方步,两只如线的触角,一伸一缩。小小的身子暗黑色,腹部两边薄如蝉翼的皮附着白沫,细小扁平的尾巴像鱼尾,拖着一条细细的线。它们在作什么?在丈量这阳台的长度么?还是出于好奇想看看这阳台能遮挡风雨多少年。这么高上来了还下得去吗?楼上又没有嫩菜叶,饿了怎么办?

十只蜗牛(天!和蛞蝓一样多)背着重重的壳,慢慢地走着。与牛一般无二的头,长短不一的四只触角举着四个小小的锤子,这只伸了,那只缩。蛞蝓一样的肚腹尾巴,拖着一条弯来绕去的线。它们是来和蛞蝓约会的吗?什么时候定的约?是前世还是今生?为了赴这前世今生的约,它们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颤地爬上了阳台,风雨交加中,每走一步都可能葬身下面的乱石堆上。它们不知道自己的壳不堪一击难经一碰么?蛞蝓的身子软,掉下去受点轻伤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它们很可能为了赴这前世今生的约而命丧黄泉。难道它们也像人为践一诺拼死前往,粉身碎骨也无悔无怨么?

站起来,向指甲大的蜗牛致敬,泪在眼角浸润。

银色的太阳,穿云破雾,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远处的峦,披着轻纱,缠着紫带,若隐若现。大大小小的沟,弯弯绕绕的河,欢庆着雨的莅临,歌声,笑声震耳。离乡十五年归来不久的斑鸠,唱着欢快的歌“咕咕……咕”,“咕咕……咕”。醉得蝉也展开了喉,热烈的鸣声震得天上的云儿,山上的雾儿,扭着腰儿,摆着手儿,跳起了飘逸空灵的舞。高压电线上,麻雀们在开会,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明天去哪儿开捉虫子。披着黑斗篷的燕子,挥舞着剪刀把天空剪得高远宁静。一只叫不出名穿着黑白花衣服的鸟儿,立在电杆上对着水塘梳妆打扮,准备明晨的约会,眉眼之间含羞带娇。栗树下的狗,守了一夜的门,看了一天的雨在睡觉,嘴巴放在前腿上,前腿放在窝沿上,很是惬意。它做梦了没有?可否梦见了两里处的母亲,半里处的兄弟,一沟之隔的爱人?肯定梦见了,脸上是甜甜的笑呢。

长袖漫舞,衣袂飘飘的玉米如二八妙龄,淡雅,恬静。韭菜葱苗,拥绿抱翠,像深闺女子,一身香气。辣椒茄子,一个枝繁叶茂,滴翠淌绿,一个枝枯叶黄,一脸病态。豇豆花儿,黄瓜秧儿,一个紫,一个碧,两种颜色搭配得绝佳,看一眼心神俱醉。南瓜花儿边,丝瓜架儿上,蜜蜂蝴蝶为争当红娘,打得不可开交。东瓜藤儿,瓠瓜蔓儿,顺着畦埂走着,树遇抱树,见石揽石。树儿不躲,石儿不跑,由它们抱,由它们揽。

两只头部背上麻褐色,胸腹橘黄色的鸟儿,忙着喂养娇儿。回来后雄鸟先飞到晾衣绳上看看街上坝里有没有人,没人就轻轻地叫一声。雌鸟便飞进楼房土屋间尺宽的缝里,须臾即出,立到电杆上轻鸣一声,雄鸟即拍翅飞进酒杯大的缝中,瞬即飞出与雌鸟一起消失在玉米黄豆红薯地里。两三分钟后又衔了青虫蚂蚱回来,那忙碌匆速的身影,如为人父母的人。两只头部黄色,背腹黑色,尾羽白色的鸟儿,时而高翔,时而低飞,时而啼啭,时而轻笑。鸣声清越,舞姿翩翩,像一对恋人,形影不离,紧紧相随。黄头黑腹绿翅的蜻蜓,穿梭来去,轻灵俊逸的身影映在池塘河沟里,池塘河沟笑了。

十只蜗牛,十只蛞蝓,没有走了,静静地对视着。几十只红色的蚜虫,来来往往,像一群没涵养的人。它们上来作什么?阳台上又没有棉花玉米菜叶,莫不是知道蜗牛蛞蝓在赴前世今生的约跑上来看?真是可恶,不知道人家约会最厌第三者在场!

掏出纸巾把蚜虫捉住扔下楼去,给蜗牛蛞蝓一个宁静清幽的约会场所。太阳不觉间走下了山,竹林深处,炊烟袅袅婷婷向天空走去。鸡鸭的进笼声,牛儿的进圈声,李婶的唤孙声,敲响了夜君的门。

2007年7月16日21时15分与故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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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正路无门点评:

乡间雨后景色缤纷多彩,笔者文章恬静,让我宛若回到曾经年少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夜。建议精华

文清点评:

乡间的雨,给我们带来多少宁静和美好,
优美的文字中给了答案。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朋友周末愉快!
  【秋粼 回复】:谢谢文清的问候,我很好。
也祝你周末愉快!

[2007-9-16 20:26:41]at:2007年09月15日 下午6:08

舍郎-评论

观文如临境,妙笔现神韵。真正佩服作者对大自然的细心捕捉,写活了!握手问好朋友!
  【秋粼 回复】:谢谢朋友的问候!
写得不好请朋友多指正。
祝好! [2007-9-16 20:23:24]at:2007年09月15日 晚上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