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雨 柔 情
人这一生,多少往事随着时光的流逝成为过眼云烟,但总会有一些事,无论岁月怎样冲刷,却依然是那样的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1968年10月,我和小弟要到边远的辽西山区插队落户,那年我不满18岁,小弟刚16岁。那时爸爸被关进“牛棚”已经一年多了,我和小弟再走,就剩下妈妈和小妹,家里就更冷清了。妈妈却说:“你们放心走吧,一切会好的。”
那些日子,妈妈下班后就为我们准备行装,常常忙到深夜。妈妈用她和爸爸的旧军装为我和小弟每人做了一套棉衣,还为我做了一个很精致的针线包,放进我的军用书包里。
临行的头一天晚上,妈妈叫我们早点睡觉,可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家,离别妈妈,不知怎的昔日那种展翅高飞的幻想和那些豪言壮语竟荡然无存,一种从未有过的眷恋之情,一阵隐隐的悲伤涌上心头。妈妈默默地为我们准备第二天路上吃的用的东西,灯光下我发现妈妈苍老了许多,显得有些憔悴,清瘦的脸由于熬夜显得更加苍白了。我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我赶紧用被子蒙上头,任泪水在腮边流淌。
早上起来,天空竟飘起雨来,在瑟瑟的秋风中冷冰冰的。妈妈送我们到火车站,送行的人已把车站挤的水泄不通。我和小弟上了车,为了防止漏下学生,上车后就不允许下来了。我只好拼命挤到车窗前和妈妈说话。看到别的同学全家都来了,而我呢只有妈妈。也许是平生第一次离别,也许是此别将决定我一生的命运……我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妈妈把手绢递给我说:“快擦擦眼泪。”我发现妈妈眼眶里也滚动着泪花,只是强忍着没掉下来,军帽下那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妈妈一字一句地嘱咐我:“不在妈妈身边了,要照顾好自己和小弟。”广播里已频频传出要开车的通知,送行的人们开始涌动。列车缓缓地开动了,妈妈才松开了紧紧攥住我的手。蓦然间我看见泪水正滑过妈妈那遏止不住倦怠和慈爱的脸上,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喊着:“妈妈……”妈妈听见我的喊声,跟着车跑起来,路面湿漉漉的,她险些要滑倒。她边跑边喊着什么,车速越来越快,妈妈渐渐地远了,雨雾遮盖了她的身影,她那身灰军装变成一点点,淡淡的一点点灰色,最终消失在那灰蒙蒙的雨雾之中。
列车在飞驰,而那一点点远去的灰色始终在我的眼前闪动,正是它成为我以后生活中永恒的支点。
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妈妈早已是耄耋之人了,每当我探亲回家,望着她那瑞雪般的白发,微驼的身躯,就想起当年那绵绵的秋雨,那冷冷的秋风和那风雨中流动着的永远炽热的母爱。
2007·9·1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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