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着痛着依然爱着

作者：冯德斌

她曾被丈夫打断锁骨；也曾被他把食指打断反转成180度；怀孕5个月而被他打流产……然而法庭上，当他提出离婚时，她竟放下自己的千金之躯，跪倒在他的脚下：“求求你，别离婚好吗？”



悠悠八百里长淮在皖东境内打了个弯，弯出了个桃花湾。这桃花湾可能是得益于淮河水滋润的原故，土壤肥沃，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置身其中犹如世外桃源。

我们的主人公小玉就生长在这世外桃源里。

小玉，兄妹两个。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她从小就聪明玲利，招人喜爱。

冬去春来一十八载，小玉出落得婷婷玉立。十里八乡的小青年有事无事溜到桃花湾，有事无事的找个理由和小玉套个近乎，唠上几句，心里感觉美美的。像东湾的小棒子，小牛子，西湾的小七子，小水子，一天见不到小玉，不唠上几句，总觉得那天白过了。于是常有人“路过”，到小玉家讨口水喝，夏日到小玉家树下乘凉，寒天到她家火炉旁取暖。那天，小玉在路边一边放羊，一边悠闲的唱着牧羊曲,对，就是电影《少林寺》中的那首《牧羊曲》。

蓝天、绿阴、白羊、红裙，婉若仙境。

正巧，小棒子骑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一下子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红裙子，却忘记了脚下的车轮子还在跑，竟一下子撞在了路边的小树上。“喀嚓”一声，小树断了。断了的树枝竞将小棒子的裤裆挑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村里的张强，都奔四的人了，和妻子黄如花在田里点黄豆。小玉赶着羊群经过田边。张强望着小玉，举着的锄头像被使了魔法，定在半空中。妻子气得将手里的一瓢黄豆种泼向张强的脸上。“瞧你那副得性，有本事你把那小妖精带回家，我让床！”张强吓得慌乱之中那举在半空中的锄头竟落到了自己的脚上，差点将自己的脚趾头砸掉。

邻居小瑞高中毕业。村里的人说，小瑞这孩子要文化有文化，要长相有长相，在村里那是一等一的男孩。暗里向他送“菠菜”的姑娘连小瑞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可小瑞就是喜欢小玉，多次向小玉示爱，都被小玉都婉言谢绝了。小瑞你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背着个蛇皮袋，揣上一床被子到南方打工去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媒婆们就像蜜蜂，整天围着花儿嗡嗡地转个不停。而对小玉，这些媒婆们拿出了看家本领，小玉楞是一个也没看上。媒婆们一个个摇头叹息，真不知小玉要找什么样的人。

小玉自有她的想法：漂亮的，她说这样的男人容易花心，靠不住。家庭富裕的，她说，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多是纨绔子弟，不务正业的多。对于那些当干部和当教师的，她说嫁给这样的人，地位悬殊很明显，男人多是甩手牌的。既是农村人，不如就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满足了。

媒婆们一个个偃旗息鼓，知难而退。渐渐地来小玉家提媒的少了。而邻村的媒婆王大嘴心有不甘。她说我就不信，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吉尼斯记录我都打破过，难道还会在这个小黄毛丫头面前败北不？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还说，如果这回我做不成这个媒，我王大嘴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大伙见她说的那么有把握，就问她说的是哪家公子少爷。王大嘴大嘴一咧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伙你瞅我，我瞅你，瞅了半天，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到了光棍老鲢的身上。因为在坐的各位都是结过婚的人了，要么还有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所以大伙自然就把目光集中到了老鲢的身上，一集中到老鲢的身上，大伙说笑了。老鲢不知大伙笑啥啊，就说：“看你们一个个笑的跟狼嚎似的，干嘛呢，有啥好笑的，去去去！”王大嘴吃咧开大嘴笑的喷饭，说，瞧你们那眼神！大伙说到底是谁，你别在我们跟前卖关子了。王大嘴大嘴又一咧说，还能有谁，小三子呗。众人一听都笑岔气了。说，我说王大嘴啊王大嘴，你这不是损人吗？谁不好，你偏把小三介绍给她，你这不是寒碜人吗？王大嘴不乐意了，说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好汉无好妻，赖汉攀高枝。想当年，我如花似玉不也只嫁了你们干柴棒子叔了吗？你们啦，都是属冬瓜的，毛还嫩着呢。女人的心事你们不懂，还是回家问问你们的老娘去吧。说着她乐颠颠的扭着屁股走了。

谁不知小三，相貌平平，家境一般。那么多的好头绪小玉都没看上，怎么可能看上小三呢，这不存心拿人家开涮吗？大伙都说不会成的，都等着看王大嘴的笑话呢。光棍老鲢说，大、大嘴，你、你把小玉介绍给小三，还、还不如介绍给、给我呢。我、我哪点不如小三了？你也照顾照顾我、我一下嘛。王大嘴说，乖乖，想女人了？好，等下次遇到合适的，老娘一定优先提给你行了吧？

小三也觉得小玉是不会看上自己的，也劝父母和王大嘴，别费那心思了。王大嘴大嘴撇得跟瓢把子似的，不高兴了，说，你说什么呢，你这不是小瞧我大嘴吗？算我多事，老娘我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猴）了，成不？说完一扭头作出要走的样子。小三的父母急了，赶紧给王大嘴赔不是，说孩子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回过头训斥小三，太不像话了，还不给你王婶赔不是！小三极不情愿的给王大嘴赔了不是。王大嘴说这还差不多。这才带着小三去见小玉。

他们约好了在街上的叶子超市门口见面。王大嘴带着小三到了约定的地方，不多一时，小玉妈带着小玉也来了。

见了小玉后，小三就蔫了，更没有信心了。他像老鼠见猫似的，缩在一角。小玉倒是自如的很，看到小三的样子她很想笑，不过她没有笑出来。她认为小三相貌虽然平平，但人看样子是很忠厚的。当下她想：找对象，不是买画子，买画子，当然要选漂亮的，找对象那是要过日子的。过日子，漂亮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老实忠厚的好，这样生活在一起心里才踏实着。

王大嘴在一旁不停的说着小三的好处，说的嘴冒沫子，吐沫星子乱溅。

过一会，王大嘴觉得差不多了，就背着小三问小玉，怎么样？小玉的脸红了，双手搓着自己的衣襟羞答答地说，你问我妈去。说完头也不回跑了。

小三一看没戏了。

王大嘴嘴狠狠地瞪了小三一眼，你这孩子真是猪头一个，就是块木头锥个眼子也应该透点气，你连一点气都不透。

王大嘴咧着大嘴笑嘻嘻地问小玉的妈，他婶子，小玉让我来问你，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

平心而论，小玉的母亲没有看中小三。可小玉没有意见，她又能说什么呢？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她只好叹口气说，孩子的事由她自己做主就是了。

大伙没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那王大嘴更是乐得到处吹嘘她又破了一项吉尼斯记录。一时间她倒成了香饽饽了。

结婚的时候，小三倾其所有，为小玉置办了一套上等的家俱，买了三金和电器。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很有排场。

晚上，当客人散去时，小三问小玉：“我长得这么丑，你为何嫁给我？”小玉说：“你虽然相貌平平，但我看着很顺眼。更主要的是，你为人老实本分。”小三说：“你不嫌我穷？”小玉说：“人勤地不懒。只要人勤快，穷只是暂时的。”小三被小玉的爱感动了。他一把把小玉搂进怀里：“玉，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我会好好的爱你一辈子！再苦再累，我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婚后的小三浑身洋溢着使不完的劲，以往干什么都烦，看什么都不眼，现在他感到世界变了，变得那么美好，那么可爱，他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他常在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让自己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要让她吃的比人家好，穿的比人家强，再苦再累一切都由自己扛着，不能让心爱的小玉受一丁点的委屈。此刻的小三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对小玉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小玉跟他说，种地不合算，不如到街上租个门面房，开个药店。小三知道小玉曾在县卫校学过医，开个药店还是行的。于是小俩口从亲友处借了钱到街上租了一个门面房开起了药店。

聪明勤快的小玉，很快在当地有了自己的市场。

小三觉得药店的生意小玉一个人完全能打理得了。自己可以到外边去打工多挣点钱，早日还清债务，让小玉过上好日子。

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玉。并说平时让妈妈来照应一下。小玉虽不想让他走，但觉得他说的在理，也就同意了。二天之后，小三和大李、跃进、小辉子一道去苏州打工去了。

小三走后，小玉一个人打理着药店。平时婆婆常过来搞着忙。有时，哥哥也来帮忙。就这样，小药店被她打理的有条不紊。

小三到了苏州，在一个厂里当上了一名锅炉工。工作虽然赃点累点，小三不怕，他生来就有股子韧劲，不怕吃苦。可就是一到晚上，当他闲下来时就开始想小玉。想她的美，她的温柔，她的甜蜜。有时，他真想不干回去和小玉在一起，过自耕自足的田园生活。但一想到要让小玉过上好日子也就不想回去了。是啊，要想让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自己不吃苦那哪行呢。他这样安慰自己。大李看他翻来覆去晚上老是睡不着便逗他道：想老婆了是吧，真要忍不住就别硬撑着，还是回去吧，要不就把她带过来。小三不好意思了，但嘴上却说，看你把我说的就跟你一个样，走住把女人别在裤腰带上。

有天晚上，小辉子说，三子哥，今晚跟我们到洗头房去“洗个头”去？他们管干那事叫“洗头”。小三摇摇头，说，要去你们自己去吧，反正我不去。小辉子说假正经。然后他们几个走了。小三子嘴上说不去，心里毛毛的。待他们走后，他悄悄的起来，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进了那地方。他躲在不远处，看着那一个个打扮娇艳女子，他的心狂跳不已，像着了魔似的，他看见一个小姐含情脉脉地对着他笑并款款地向他走了过来。他身不由已地向她走去。小姐说，小哥哥，想死我了。上来一把抓住小三的手就往屋里拽。小三像得了夜游症似的，猛的醒了过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这是在哪？小姐诧异地说，这是洗头房啊！你不是来“洗头”的吗？小三使劲揉了揉眼睛。挣脱小姐的手，狠狠地煽自己一耳光。骂自己没出息。怏怏地向往回走去。

小三走了以后，小玉一个人在家，生意虽做得不错，但一静下来，就胡思乱想。想小三在的时候，他们的恩和爱，想他在的时候，他们的情和意。有时竟流下了泪。那天，一个老奶奶来说，她孙女害眼，想买瓶滴眼液。小玉正在想小三呢，竟随手从货架上摸了一瓶滴耳液递给老奶奶而浑然不觉，差点闹出事来。

那老奶奶不识字，付了钱拿了药就回家了。到家就打开瓶子给孙女上。正巧儿媳妇赶集回来，问婆婆在干嘛？婆婆说孙女害眼，她到药店买了一瓶滴眼液正准备给孙女上呢。儿媳眉毛一拧说，婆婆，我怎么看你手里拿的不像是滴眼液，倒像是滴耳液！婆婆说怎么可能呢？我刚刚在药店买的，还能有假？儿媳妇说，婆婆你莫点，让我看一下。婆婆很不情愿的把药递给了儿媳。儿媳一看，上面明明印有“滴耳液”三个字。婆婆惊吓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天逢集，来药店买药的人比平时多几倍。小玉忙了一个上午，中午她想睡一会，于是像往常一样，把门虚掩上，这样一旦有人来买东西，见门是虚掩着的，知道里面有人，生意不会走掉。然后她拖着懒散的身子到药柜后面的床上躺下。本来很累的，但一到床上，满脑子都是小三，反倒没了困意。枕边还留有他的味道。她喜欢他的味道。她想着嗅着他的味道，迷迷糊糊之中，“小三”走了进来。她高兴的想坐起来。他示意她不要起来。她听话的躺了下来。他迫不急待地抱住她。她春心大放，多日的思念和等待在这一刻释怀。任由他在她的身上疯狂地摸着、吻着。突然，她感觉有股异味。她仔细地抽动了一下鼻子。她心里一紧：这味不是他的？这时他已不在满足于隔靴捞痒，开始脱她的裤子了。她猛的惊醒过来。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抱着她的不是小三，而是自己药店的一个老顾客。他是下面村里的一个个体医生，叫王发明，常到她这里来购药。

她一把推开王发明。那王发明正值yu火攻心之时，岂肯轻易放弃这千载难逢之机。再次扑向她。把她搂在怀里。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羊，在他的怀里挣扎着：“不要啊！不要……”“别喊！让人听到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这种事是茅坑里的屎，越捞越臭。我无所谓，你要不怕名声难听你就喊！再说了，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还有脸见人吗！”小玉惊恐而绝决地说。

王发明眼里充满了yu火说：“你不说，我不说，哪个知道！你己不是[ch*]女，我就是和你发生了关系，他回来也觉察不到的，你怕什么！”他又开始扒小玉的裤子。小玉拼命地挣扎着。王发明一时半会得不了手。他急了，一只手按住小玉，腾出另一只手，抓过旁边小玉的裤带，把小玉的手扎了起来，又怕她再喊，拿起小玉的袜子往她的嘴里塞。小玉将头歪来歪去，还是被王发明堵上了嘴。随后王发明狞笑着压到了小玉的身上。可小玉手虽然被扎不能动，两条腿却夹得死死的，王发明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掰开了，可往上一趴，小玉又把两腿夹在了一起，这样反复几次，任王发明如何折腾都难如心愿。此刻王发明已累得呼呼直喘。他心有不甘，忽然他心生一计，拿起自己的裤带套在小玉的一只脚脖子上，把裤带的另一头拴在床角，又找来一根带子把小玉的另一只脚拴在另一个床角，这样，小玉被他弄成人字摆开。做好这一切，他也不由得为自己独特的创意而兴奋。他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从容地走到小玉的身边，用手去捏小玉的奶头。小玉脸憋的通红，想喊却说不出声，只有徒劳地扭动着身躯。“别动，宝贝。你也不想想，我那么照顾你的生意，为什么，不就图你这点吗？要不，我在人家那边那么多年的老关系，凭什么到你这边来购药？只要你依了我，咱今后还照常在你这购药，还给你介绍更多的生意路子，这对你有什么不好呢？”他费解地摇了摇头：“我真想不通。”他边说边将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了下来。小玉无助地闭上眼睛。

就在此时，婆婆闯了进来。

原来，婆婆吃过饭准备去和几个老姐妹打麻将。路过这里，见门敞着，顺便到里面看看。却不曾想有人在欺负自己的儿媳妇。

王发明一见有人进来，吓得拨腿就跑。婆婆欲追，小玉的挣扎声使她停了下来。婆婆气得浑身只打哆嗦。但看自己的儿媳，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去追那缺德的医生了。她来到儿媳的床前，轻轻地解开绑在儿媳手上和腿上的带子。小玉倒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她轻抚着小玉，任她倾诉着心中的委屈。她一边安慰儿媳，一边偷偷地抹去自己的泪水。她是真心实意地为儿媳的遭遇而心痛不已。但婆婆是坚强的，她不想让儿媳看到她的泪水。

自从发生了这次事之后，小玉再也无心经营药店的生意了。

女人难，女人想干点事就更难了。

小玉决定将药店盘出去，到小三身边去。就是一分钱不挣也不离开他了。有了这想法之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小三，小三一听说小玉要去，兴奋得连声说好。对着电话连吻了三下。放下电话竟高兴得不知干什么好。他想，这下自己再也不用害相思之苦了。另外还有一个小秘密，小玉那么漂亮，她一个人在家，总是让他放心不下。这下来了正合心意。小三心花灿烂，放开他那五音不全的喉咙唱了起来，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那桃花采……

那天下午，小三向老板请了假，早早地来到苏州火车站在那等着小玉的到来。由于下午来车站的时候天气比较暖和，他穿的很单。晚上，他冻得直打牙巴鼓。一直到下半夜才接到小玉。

回到住处，小三一下子抱住小玉亲了又亲，吻了又吻。他们匆匆地洗了一下便上床了。小三急不可耐地要干那事。而小玉却一点反映都没有。再看妻子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他以为是这几个月妻子一人在家倍受冷落，现在一下子适应不了。便劝慰道：“小玉，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一个人在家受委屈了。这下好了，我们终于到一起了，今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他满以为说过这番话之后，妻子的心情会好起来。可再看妻子仍是涛声依旧。他体贴地问：“怎么哪，是不是赶车太累了？”小玉摇头。他把手放在小玉的额头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玉还是摇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小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感到不对头，但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不敢想，也不愿往那上想。他捧起小玉的脸：“玉，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说出来让我和你共同承受，那样你会好受些。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

她本来不想说的，他怕丈夫知道后不相信她或者做出什么傻事来。但看到丈夫那么痛爱自己。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丈夫。再说了，自己也没有做对不起丈夫的事。

“说吧，玉，不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小玉。”

“哪你相信我吗？”小玉天真地问。

小三认真地点了一下头：“相信。”

外面起了风，窗子被刮得咣当咣当的响，不多时下起了雨。雨点敲在窗子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小玉浑身一激灵，她瞪着惊恐的眼睛向窗外望去。

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唯有风声夹杂着雨声扑打在窗户上，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发出让人有些恐怖的声音，小玉身不由己地颤栗起来。她仿佛又看到那个医生狞笑着向她扑来，疯狂的在她身上摸着吻着……那股异样的味儿让她窒息。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小三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把把小玉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她。

过了好一会，小玉终于缓过神来。她迟疑了片刻，终于把那天中午，那个医生上床揭被的事一一的说了出来。小玉原以为小三听后会暴跳如雷，像头发怒的狮子。

不想小三听了以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想这样，她倒是希望丈夫能向她发点火，那样她的心里也好受些，因为毕竟自己被别的男人碰过了，就是没干那事也不干净了。事情说出来了，她舒了一口气，感觉轻松多了。而男人的沉默又让她紧张和害怕。

其实，此时小三心乱如麻，飞速思考着，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道：正应了我的担心，应了我的担心啊！小玉的为人他放心，而小玉的美貌让他不放心。现在，他感觉有一件东西紧紧地套在他的头上，越来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抬不起头，他像一只斗自斗败仗的公鸡，无助地歪倒在一边。

小玉解释说：“不过，他没有占到我的便宜。我是清白的。”他吼了一声：“好了！”一拳打在桌上，将碗筷震得叮当直响一通。小玉吓得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小三，像不认识他似的。

小三变了，小三不再是以前那个小三了。生活开始变得邋遢起来。干活也不像以前那样专心了，那样卖力了。他在干活时，把煤块当成那个村医，用手里的铁锨狠狠地把它剁碎，然后铲起来使劲甩进炉堂内，狠狠地说：“我操你妈，烧死你个狗杂种！”他每向炉堂里扔一锨煤，嘴里就狠狠地骂上一句。小三常常因此在干活时走神而出错。老板己警告过他两次，如果再犯同类的错误就将他扫地出门。他开始抽烟、酗酒。常常喝的醉醺醺的，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也不管小玉愿不愿意，硬逼着她干那事，稍有不如意，便对她拳脚伺候。小玉陶厌他那浑身的酒气烟味，全没了当初的兴趣。不愿与他干那事。他就强迫她，还拿话剌她：“怎么，才开几次洋荤就不认人了？你别忘了，我和你是领了营业执照的，我这是合法经营。谁也干涉不了！你不同意也不行。怎么？嫌弃我没有那小白脸医生好是吧。可那小白脸再好，你没有和他领营业执照，那是违法的。我不会答应的。你给我记着，你是我老婆，我是你男人。我想什么时候睡你就什么时候睡你。你能伺候没有执照的小白脸，就更应该伺候好我！”

小玉她悔啊！她后悔当初压根就不应该把这事告诉他！后悔自己太幼稚了，想的太简单了，太相信他了。

“怎么，后悔了是不，晚了！谁让你不守妇道，超范围经营来着呢？”

更让小玉难忍的是，每次同房时，小三都逼着她让她讲述那医生是怎么摸她的，怎么吻她，又是要怎么干她的……小玉羞于启齿，而小三却快活的不得了。有一次，他竟学那村医把小玉用带子四仰八叉地绑在床上，然后不顾小玉的痛苦做着各样动作。嘴里喊着叫着说太好了，这得感谢那个小白脸医生，要不是他，我也想不出这么快活的招式，哪天我得去请他喝两盅，好好的感谢他一番。

小玉受气。其实，小三心里也苦着呢。他知道也相信小玉是清白的，小玉的为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小玉和那个村医没有发展到那种不看入目的地步，但他必竟光着身子把只穿内衣的小玉搂在怀里摸过了，吻过了。怎么说心里也不舒坦。有时小三一个人坐在草地上，任风将自己的的头发吹乱，他静静地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后悔不该借酒说话挖苦她，伤害她。这无亦于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觉得对不住她，她是个受害者。需要他的关心和慰藉。他知道自己深爱着她，她也一片痴情地爱着自己。可就是牛劲一犯上来就忘了一切。他懊恼地在自己头上砸了一拳。

一日，他喝过酒之后又要与她干那事。她说我身上来例假了，等例假完了再来好吗？

“早不来，迟不来，偏这个时候来。不行！你不是说你是清白的吗？哪你为什么不告那个畜生。说明你喜欢他，你舍不得他！”小玉气得杏眼圆睁：“呸！你……你简直是畜生！”小三见小玉竟敢顶撞自己。立时火往上串。上去一拳砸在小玉的左肩头。可怜的小玉一头栽倒在地，疼痛让她的脸都变了形。她没有哭，也没有哀求。这一拳也使小三的酒劲一下子醒了。上前抱起小玉，将她到了医院。

医生拿着片子告诉他：锁骨骨折。

他痛不欲生，后悔不迭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她劝慰他：不要紧的，没什么大碍。他发誓：我改。我一定改！我会好好地爱你，不再伤你一根毫毛。他向老板请假在医院精心伺候着她，直到出院。

他改了许多。上班也正常了。烟抽的也少了，酒也不喝了。每次领了工资之后，像往常一样，在给妻子买了一些好吃的东西以后，一分不少地交给妻子。小日子又有了往日的欢乐。然而好景不长，渐渐地他有时回来的很晚，有时整夜不归。有时半夜回来也是无精打采的。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说忙。倒头便睡。

那天，她出门时忘了带钥匙。她到厂里去找他拿钥匙。走到厂门口，在经过一群人时，就听一个民工说：“你们知道吗。我们厂的那个烧锅炉的和对面洗头房的那个‘小凤仙’好上了。有人看到他们常常晚上出去，整夜不归。”“别胡说，当心被人听到惹麻烦。”她心一沉，莫非他们说的那个人是小三？！怪不得最近他经常回来很晚，原来和别人私会去了。

这天晚上，已是下半夜了，小三还没回来，往天晚上这个时候他早已回来过了。小玉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床头，没有一丝睡意。又过了一会，小三才无精打采地回来了。进门后也不洗澡往床上一躺。小玉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还是那句老话：忙。然后倒头打起了呼声。小玉想起白天在厂门口听到的那些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拧起小三的耳朵：“是不是又去会那个小妖精去了！”小三先是一惊，但随即说道：“是又怎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许你和别的男人睡觉，不许我和别的女人睡觉啊。你也太霸道了吧。”小玉的脸都气青了。她怒火中烧，血往上涌，猛地抽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得眼冒金星，火往上串。“你敢打老子，反了！”他“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抓住她的右手指头使劲一拧，只听“嘎巴”一声，她大叫一声，再看她的右手食指断了。不仅断了，而且成180度反转过来。他傻了。

虽经医生精心治疗，小玉的右手食指还是留下了残疾。再也不能自如地弯曲了。

小玉怀孕了，小三暗暗的高兴，对小玉的态度也慢慢的好多了。随着小玉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他男子汉的尊严也一天天的找了回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见人说话也和气了，腰杆也直了。工友们见小三要做爸爸了，也都替他高兴。几个老乡经常在一起向小三说几句要抱儿子要做爸爸的喜庆话，小三听了很受用。有时忙一天到家很累了，看到正在忙碌的小玉，就小心翼翼的把小玉扶到床上躺下，把耳朵帖在小玉隆起的肚子上听一会，然后又是做饭又是洗衣，忙的团团转，还扯着那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吼个不停。这时的小玉被小三那跑了调的歌声逗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此时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好日子让人开心，好日子对小玉来说太宝贵太短暂了。

风和日丽的上午，小三和大李、跃进几个工友休息时蹲在一起闲聊，话题自然又说到了小三和他未来孩子的身上。大李说：“小三，看你老婆挺个肚子像企鹅，说不定给你生个龙凤胎呢。”小三听了自豪咧着嘴笑。跃进说：“瞧你那熊样，你有哪本事吗？是不是别人下的种子你抱个现成的娃啊。”大李用胳膊抵了一下跃进，跃进一看小三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深深的剌痛了小三的自尊。

回到家，小三把手里的衣服砸向正在做饭的小玉。小玉一头雾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小三。见妻子不说话，还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他越发难受。他认为妻子也在取笑他，和他软抵抗。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抓过妻子：“说！这肚里的种是谁的，是不是那小白脸的！”她委屈的泪水直往下掉。“你不说是不。不说就是野种。是野种就不能要。”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不像话，竟一把将小玉推倒在地，抬腿向小玉的肚子上踩了下去……小玉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他蹂躏。因为她知道哀求是没用的。他疯了一般，只打得她下身流血，昏了过去，才住手，才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他把她送到医院。抢救的医生都为她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她的命保住了，但孩子没有了。

小玉出院后，小三变得少言寡语，不合群。常常一个人坐在一处发呆。终于在一天的傍晚，他背着小玉回到老家，以夫妻感情不和，没有共同语言为由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

小玉的家人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小玉接到法院的诉状和传票才知道。

女儿是母亲的心头肉。小玉的母亲心痛女儿，搂着小玉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小玉的父亲蹲在门旁，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一言不发。小玉的弟弟拳头握得嘎巴响，要不是小玉拦着，他早窜出去了，非把小三揍个稀巴烂不可。

小玉娘对小玉爸说：“孩他爸，你是个死人啊！孩子都被人家欺负成这样了，你是一家之主，你连一句话都没有，你死了啊！跟你这样的人窝囊一辈子！”

小玉说：“妈，你就别为难爸爸了好吗！”

小玉的爸爸猛地吸了一口，随后，将剩下的一截烟头在地上使劲一揉，烟火熄灭了。然后抬起头说：“小玉他娘，我不是不疼孩子。我恨不得把那狗杂种一锨砍死！”

小玉妈被小玉爸爸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一哆嗦。接着小玉爸又说：“可那也不是办法啊？”

小玉妈看来是被小玉爸刚才的那句话吓的不轻，赶忙附和着说对对。她也怕把事闹大了，出了闪失到时可没有后悔的药吃。

小玉爸说，这事还得先听听小玉的意见。

小玉妈说，乖女儿，听妈一句话，离了吧！早点脱离那火坑。你现在还年轻，还愁找不到他那样子的人吗？我相信，我的女儿就是闭着眼睛摸一个都比他小三强。瞧他那样子，人没人，家没家的，不安心过日子，还作怪呢。当初要不是你自作主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嫁给这样的人的！现在知道了吧。小丫忒头子，不听老人言终究是要吃亏的。

老伴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拿眼瞪了她一下，那意思让她少说两句。小玉妈不吱声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小玉，见女儿怪可怜的，也就不忍心说了。

小玉说，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当初我是任性了些，没听爸和妈的话。可如今，女儿已是他的人了，离了婚再嫁又容易吗？弯路好走，岔只鞋难配。即使配上了，那穿起来也是很别扭的啊！

小玉娘说，他那样往死里打你，还有什么值得你舍不得的？

小玉说，妈，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小三他心地善良，本质不坏。只是那件事对他刺激很大，话又说回来了，哪个男人听了那样的事也都是不能容忍的。小三他也是一时磨不开。其实，小三的心里很痛苦，每次打过之后也都很后悔，只是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时间长了，慢慢的淡忘了，就会好了。

小玉娘见劝不醒小玉，也只有摇头叹息。随她去了。

开庭的那天，法庭内座无虚席。法庭外，走廊上，窗台上挤满了旁观的人。

“这个男人心真狠，将老婆打成那样，还要抛弃她。”

“是啊，你说这理到哪说去。”

“我要是那女的，我就告他实施家庭暴力，让他判刑蹲大狱。”

“我要是法官，非判那男的十年八年徒刑，让他偿偿打人的代价。”

“别说了，快看。”

法官走进来，在审判台上坐了下来。就在法官准备宣布开庭时，小玉离开被告的座位，走到小三的面前，双眸含泪，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慢慢地跪了下去。“三，求你了！求你不要离婚，不要离开我，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好吗？只要你不离婚，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女人一点骨气也没有。”

“是啊，她这么软，男人能不给她罪受吗。”

小三把脸背向一边。

“瞧这男人心也真够狠的。”

“说的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连看都不看老婆一眼。”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连一点夫妻情也不念。这样的男人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过。”

“别说了，快听。”

“三，我了解你的心和你的苦衷。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求你不要抛下我。我爱你！”

小三心一酸。两行泪珠滚落下来。

妈妈走到他的跟前：“三儿，小玉是个好姑娘。你不该这样对她，妈是了解她的。”

“妈！”他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放声痛哭。

妈妈抚摸着小三的头：“孩子，哭吧！别憋在心里头，哭出来就好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小三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放声痛哭过。

妈妈轻拍着小三：“妈理解你的心情。小玉也理解。快，把小玉扶起来，咱们回家吧。”

“嗯。”小三止住哭声。

他走到小玉的跟前，轻轻的扶起她。“小玉，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那样做。那些日子，我的良心一直在谴责我。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会再伤害到你。我想来思去，只有离开你，离开你，你才会不被我伤害！”

“三，我知道你的心。”小玉哽咽着说。

小三的眼睛又湿润了。他紧紧的抱着小玉，泣不成声：“小玉，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该死！……”

小玉一把捂住他的嘴：“三，别说傻话。咱们回家吧！”

小三使劲地点了点头，拉着小玉的手走出了法庭。

外面阳光灿烂，桃花正艳。　



-全文完-